憑藉[水形物語]一片,墨西哥導演吉爾莫·德爾·託羅成為第90屆奧斯卡最大贏家。
中國觀眾戲稱他為“陀螺”。
對於熟悉陀螺的觀眾來說,他的黑暗怪獸美學不過是一層偽裝,內裡之下他宛如孩童,相信愛是治癒世間一切頑疾的萬能解藥。
[水形物語]也是如此,但這首浪漫的歌謠唱的不止是美女與野獸的童話,而是孤獨人才能聽懂的電臺情歌。
在陀螺導演的小金人還沒捂熱乎之際,我們和他進行了一次視頻連線,對於想象與現實,他都賦予了怎樣的解讀呢?
水的形狀
“想象既然未必不是現實,現實又何嘗不是我們的某種想象。”
■您曾經說過,[水形物語]是受到[黑湖妖潭]的啟發,拍攝的過程很不容易,都遇到了哪些困難?
□這部電影拍起來不容易,是因為我們的預算也不是特別多,但我把自己太多的雄心勃勃都注入其中。
我希望它是非常精緻的一部大製作,很多細節都需要仔細雕琢。
所以,這就在無形中增加了難度,但是還是值得的。同時,我們也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構思這個故事,這些都需要時間。
■您的很多電影都是與戰爭有關,比如說二戰或者冷戰,為什麼總是選擇戰爭年代作為故事的背景?
□戰爭是非常殘忍的,大銀幕上的戰爭就把殘酷擺到你面前,讓你很容易就感知到善良與邪惡。
想要詮釋這種善惡交織,最好的方式就是利用對照 ,通過想象或是神話的美麗來進行對照,就把現實的殘酷與想象的瑰麗對立起來了。
比如[水形物語],在我看來,探討愛最好的時機就是在戰爭年代。
■我聽說您想把[水形物語]拍攝成黑白電影,將來我們有機會看到它的黑白版本嗎?
□真抱歉,但是肯定不會再有黑白版本啦!
因為一旦我決定拍攝彩色版本,所運用的攝影技術、構圖等等,就肯定和黑白版本不一樣了。
並且黑白版本因為沒有顏色去區分畫面的不同部分,在攝影上對於場景縱深和打光的要求非常之高,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完成彩色電影的空間感和立體感。
如果我把[水形物語]轉製成黑白電影,需要額外花費很大一筆資金,所以我不考慮再去這麼做了,實在是對不起啦!
■[水形物語]是一個充滿了想象力的故事,同時也反映了很多社會現實,當您在完成劇本的時候,怎麼樣把想象和現實結合在一起的?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因為想象與現實的融合已經深深影響了墨西哥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是一個自然的融合。
在墨西哥,現實和神話的結合的例子太多了,我們相信有鬼神的存在,也相信萬物有靈,好像我們每天生活當中,都能夠感受到這些超自然可科學無法解釋的存在。
如果你在墨西哥,你說看到一個鬼,人們會好奇的問你,那鬼是什麼樣的?而不是說“你瘋了吧”。
所以說想象和現實是可以同時存在的,想象既然未必不是現實,現實又何嘗不是我們的某種想象。
怪獸控本人
“自然自有法則,它遠遠超過了人類的認知。”
■[水形物語]有一個特別動人的段落,當魚人從啞女家中逃脫後,他躲到了影院裡。設置這個橋段的靈感從何而來?您賦予了電影院怎樣的情感寄託?
□這確實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橋段,因為我試圖通過影片表達的主題就是,愛與電影能夠治癒人心。
魚人進入影院之後,他被大銀幕上的畫面深深吸引了。但是在電影當中,大部分人都是通過電視在家觀看節目的。
魚人之前也沒看過電影,所以第一次走進影院的時候,他驚呆了,這代表了他內心的純真無瑕,也無形中詮釋了“一見鍾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魚人身上是沒有人類的善惡認知的,在逃到電影院之前,他吃掉了一隻貓,他知道那是自己做錯事了。
但是在電影院,你看到他像個孩子一樣,對世界充滿好奇,這是一種對比,來表現他內心的純真。
■您的電影中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怪獸,為何如此鍾愛怪獸呢?
□怪獸不能用簡單的好還是壞來定義,比如[水形物語]當中魚人這個角色,他可以把手指頭咬掉,也可以吃掉一隻貓,甚至會讓你受傷,但是你還是會喜歡他。
自然就是自然,自然不需要好壞,自然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自然的法則遠遠超過了人類的認知。
就像一個河神,它不需要被人類的法律和道德約束,或者是迎合人類的要求。對我來講,這代表的是一種純真,而純真和天真是不一樣的。
■道格·瓊斯在您的電影中飾演十多個不同怪獸的角色,您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樣的特質,覺得他非常適合演怪獸呢?
□我覺得道格是在內心深處特別理解他的角色,你可以看到他在這些怪獸角色上,傾注了自己的愛,甚至是更復雜的感情。
道格是非常非常擅長扮演怪獸,讓你覺得他特別可愛,讓人非常放鬆,因為這些怪獸本身也不完美。
他很難做到讓別人怕他,雖然也可以做到;但是如果讓他扮演一個非常漂亮的,很有生活氣息的怪獸角色,他駕馭起來就十分容易,所以我覺得他非常的適合。
■如果有人不讓您怪獸片,讓您嘗試偏向喜劇風格的創作,您會接受嗎?
□我還是覺得,你想做什麼就去做,而不是讓別人去決定你的事。
你要這麼想,比如聽音樂,我就聽我喜歡的音樂,看電影,也看自己喜歡的電影。
平心而論,我不擅長講普通的喜劇故事或者普通的愛情故事。
但是如果讓我拍不帶有奇幻元素的電影,犯罪、戰爭或是藝術題材,我還是願意嘗試的,並且我覺得自己可以做好,所以說還是要看你內心想做的是什麼。
墨西哥“文化使者”
“在墨西哥,魔幻與現實可以互相共存。”
■您與另外兩個墨西哥導演,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裡圖和阿方索·卡隆被媒體稱為“墨西哥三傑”,您對於這個說法怎麼看?
□我很喜歡,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過去十幾二十年的時間裡,我們都有很多交集。
在電影上,我們會互相諮詢對方的看法,互相“取經”,就像兄弟一樣。
“墨西哥三傑”的說法很有意思,我也很喜歡,我們友誼的小船很早之前就開始揚帆出海了,所以對於彼此來說,都是受對方影響頗深的好朋友。
■墨西哥的傳統和文化對您的生活以及藝術創作有什麼樣的影響?
□我覺得墨西哥人骨子裡的創造性同北美其他地區非常不一樣,墨西哥是一個相信魔法的國度,墨西哥人的日常生活都顯得有些“超自然”。
你會遇到美麗的魚人河神,讓他在浴缸裡面生活,這就是典型的墨西哥的風格。普通人和魚人墜入愛河,共享魚水之歡,這也是很典型的墨西哥風格。
在墨西哥,魔幻與現實可以互相共存。
■您自己有沒有經歷過某些非常奇怪的事情?
□我經歷很多非常奇怪的事情,我差不多十幾歲的時候,曾經聽到過兩次鬼叫呢,真的聽過,太奇怪了。
■作為一位影迷,您更偏愛什麼的電影?
□世界上有那麼多國家,每個國家對於電影之美的詮釋也不盡相同。
比如歐洲電影,提到法國電影,我們會說那是關於優雅、關於熾熱的愛情的電影。
德國電影呢,有時很治癒,有時又很冰冷,同時有強大故事作為支撐的。
意大利電影給人非常明快、溫暖的一種感受。
所以說每個國家的電影都有自己的特質,所要表達的內容也各有特色。
中國電影闡述故事的方式與歐美電影截然不容,完全是另一種文化語境所萌發出的傑作,從情感上也是一樣,不是觀眾司空見慣的那種老生常談。
因此每一個國家的電影都能給我帶來不同的觀影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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