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東北嘎啦
先談數則,權當拋磚引玉,容後接續。
1,共赴國難
40年代西南聯大時期,國家多艱,教授們清貧至極,很多教授包括校長梅貽琦的妻子都上街擺攤,潘光旦他們甚至都吃上了老鼠。
鑑於現實情狀,當時國民政府教育部決議優先照顧有行政職務在身的教授們,以“特別辦公費”的名義,給予生活補助。
(圖:1940年,聯大中文系教授在昆明大吉普鎮合影,左起:朱自清、羅庸、羅常培、聞一多、王力)
不料,聯大所有學院院長與系主任共25位——包括馮友蘭、羅常培、張奚若等人,聯名集體上書,謝絕了這份他們原本急需的特殊照顧。
在這份回告中,他們如此寫到,“同仁等獻身教育,原以研究學術啟迪後進為天職,於教課之外肩負一部分行政責任,亦視為當然之義務,並不希冀任何權力”、“徒以同嘗甘苦,共體艱危,雖啼飢號寒,不致因不均而滋怨”。執筆人為馮友蘭。
2,立身出處
歷史學家鄭天挺,是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後,全力受託組織北大師生南下的負責人。
到西南聯大安定之後,他出任教授。那時,他的妻子因為醫療事故病逝,留下五個年幼五個子女,一人的工薪根本無法維持基本生活,只好忍痛託付弟弟照顧。正當急需錢財的之時,聯大希望他出掌總教務長。但鄭天挺一口回絕,在湯用彤、查良釗、楊振聲等校領導反覆勸說下,依然不改初衷,婉言謝絕,以至於此後每逢遠遠望見梅貽琦校長的身影,他都繞道而行。
他多次表態,平生志願在於安心教學做學問,不想當官走入仕途;並且他認為,他雖然日子艱鉅,但是還有弟弟可以幫襯,自己又是單身漢,總教務長的職務更適合拖兒帶口比他過得還要艱鉅的教授。
3 ,民族大義
福建人洪業是燕大著名教授,現今蜚聲國際的“哈佛燕京學社”就是由他一手組建起來的,也是國際漢學最高獎“儒蓮獎”的第一個來自中國的獲獎者。
他為人所敬重,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侵華日軍入圍北平,專門逮捕燕大教授12人、學生11位,洪業也在其中。原因在於燕大是美國教會出資所辦,日本有意打擊。
據陳毓賢女士經嚴謹考證寫下的《洪業傳》一書所敘,教授們“都被整得相當慘”,“陸志韋教授牙齒幾乎全被打掉,有的則被水龍軟管灌水。囚犯們被縛地上,用水龍管的水往他臉上直灌.........終於暈過去”,面對這群書生,無所不用其極,意在羞辱。
(圖:燕京大學創辦元老合影。左二洪業、左三司徒雷登)。
話說,當洪業被日軍傳喚提審時,面對殘酷無人理的日方將領,他從容不迫,侃侃而談抗日之理,並以中國傳統政道勸戒該軍官,聽得在場的韓國翻譯熱淚盈眶,同時也深深震動了主導審訊的那位日本軍官。他年輕時也在家受過良好的漢學教育。
兩個小時後,那日本軍官戰起,對洪業鄭重說,“我向一個不怕死敢說實話的中國學者鞠躬。”併力主全部釋放。
這件事,後來被記載在此位軍官的回憶錄中,也因此為人所知。北大歷史系李零教授《花間一壺酒》一書中有更為詳盡的考敘。
4,同道之諍
1939年,語言學家李方桂從芝加哥學成一回國,即被傅斯年羅致進中研院史語所,就任最具學術尊榮的專任研究員。那年,他27歲。
當時,中研院史語所的語言組主任一職正空缺,李方桂其人,是國際上漢語、美洲印第安語、侗臺語、藏語之權威學者,且精研古德語、法語、希臘文、古拉丁語、梵文、哥特文、古波斯文、古英文、古保加利亞文等等,是不二人選。
(圖:李方桂與妻子徐櫻。徐櫻是軍閥徐樹錚之女)
據後來的《李方桂先生口述史》記錄,當時的傅斯年一聽愣住了,繼之面紅耳赤。但是,這位素有"大炮”外號且以炮轟孔祥熙著稱的暴脾氣,並沒有絲毫怒氣,而是掏出手巾擦了擦額上汗水,鞠躬對李,作了一個長揖,說了句,“謝謝先生,我是三等人才!”
此後,二人毫無芥蒂,通力合作,將史語所語言組打造成為國際漢學界重鎮。
2018,6,12,晚間閒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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