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西域 帝國刀鋒 衛青:帝國將軍成長史(下)

(續上篇)

遙望西域 帝國刀鋒 衛青:帝國將軍成長史(下)

六、最艱難的一戰“漠北大戰”

為了徹底擊潰匈奴主力,漢武帝集中全國的財力、物力,準備發動對匈奴的第三次大戰役。

衛青,將迎來人生中最艱難,也是最後的一場戰役。

歷經衛青的多次攻擊,匈奴伊稚斜單于對漢軍已是打不起躲得起,聽從降將趙信建議,率部遠走漠北,認為漢軍不會穿過沙漠,即使穿過,也不敢多作停留。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春,漢武帝徵集了十萬匹精壯的戰馬,由大將軍衛青、驃騎將軍霍去病各率精銳騎兵五萬人,分作東西兩路,遠征漠北。

為解決糧草供應問題,漢武帝又動員了私人馬匹四萬多,步兵十餘萬人負責運輸糧草輜重,緊跟在大軍之後。

原計劃由霍去病率精銳騎兵從定襄北上,專門對付匈奴單于。後來得到情報稱伊稚斜單于遠在東方,於是漢武帝重新調整戰鬥序列,把衛青與霍去病顛了個個,命霍去病從東邊的代郡出塞,衛青從西邊定襄出塞。

此時的漢武帝,越來越青睞後起之秀霍去病,想把與匈奴單于決戰的功勞留給霍去病。或許在漢武帝的內心,霍去病是制衡位高權重的衛青的最好人選。

大將軍衛青率領的西路軍,原本以老將李廣為前鋒,公孫賀為左將軍,趙食其為右將軍,曹襄為後將軍。

沒想,漢武帝又插了一槓,私諭衛青,稱李廣年紀已高、運氣又不好,不要用他打頭陣。於是,衛青換了李廣的先鋒官,命其與右將軍趙食其兩軍合併,從右翼進行包抄。衛青自己率左將軍公孫賀、後將軍曹襄從正面進兵,直插匈奴單于駐地。

匈奴這邊,伊稚斜單于已下令所有的糧草輜重再次向北轉移,把精銳部隊埋伏在了沙漠北邊,靜候漢軍。

對決一觸即發。

衛青大軍北行一千多里,跨過大沙漠,與嚴陣以待的匈奴軍遭遇了。衛青命令部隊用武剛車(鐵甲兵車)迅速環繞成一個堅固的陣地,然後派出5000騎兵向敵陣衝擊。匈奴出動一萬多騎兵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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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激戰在一起,戰事慘烈。數量少於匈奴精銳的漢軍漸漸不支,作為援軍的李廣、趙食其遲遲不見蹤影。

戰爭的天平似乎要向匈奴人傾斜。

黃昏時分,忽然颳起沙塵暴,塵土滾滾,沙礫撲面,頓時一片黑暗,兩方軍隊互相不能分辨。衛青乘機派出兩支生力軍,從左右兩翼迂迴到單于背後,包圍了單于的大營。

伊稚斜單于發現漢軍數量如此眾多,而且士氣高昂,大為震動,知道無法取勝,就慌忙坐上六匹騾子拉的大車,在數行精騎的保護下奮力突圍,向西北方向倉皇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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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單于

這時,夜幕已經降臨,戰場上雙方將士仍在喋血搏鬥,喊殺聲驚天動地。衛青得知伊稚斜單于已突圍逃走,馬上派出輕騎兵追擊。

匈奴兵不見了單于,軍心大亂,四散逃命。天亮時。漢軍已追出二百多里,雖然沒有找到單于的蹤跡,卻斬殺並俘虜匈奴官兵19000多人。衛青大軍一直追擊到真顏山趙信城(今蒙古烏蘭巴托市西)。

這一戰,打得伊稚斜單于只顧北竄逃命,十多天沒有消息,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掛了,於是自立為王。後來得知伊稚斜單還活著,急忙去號。可見這一戰把匈奴人打得很狼狽。

遺憾的是,由於李廣、趙食其部沒有按時到達,分兵合圍的計劃沒有實現,戰果比衛青期望的差得太遠了。如果李廣、趙食其部按時到達,此戰很可能將伊稚斜單于完全殲滅。

霍去病率領的東路軍,北進兩千多里,封狼居胥,登臨瀚海(今俄羅斯貝加爾湖),與匈奴左賢王的軍隊遭遇。經過激戰,俘獲了匈奴三個小王以及將軍、相國、當戶、都尉等83人,消滅匈奴七萬多人,左賢王敗逃而去。

這次戰役中,衛青採取了以武鋼車結環為陣防守,騎兵進攻的“車守騎攻”的新戰術,同時分兵合圍,克服了漢軍剛剛穿越沙漠,兵疲馬乏,騎兵人數少(精銳都給了霍去病),匈奴精銳主力部隊以逸待勞的弱勢,充分展示了一名偉大的軍事家、統帥的能力,併為後世軍事家所效法。

武剛車是中國古代的一種兵車,平時運送士兵、糧草、武器,戰時車身蒙上牛皮犀甲,捆上長矛,立上堅固的盾牌。幾輛武剛車環扣在一起,便成為堅固的堡壘。有的武剛車開上射擊孔,弓箭手可以在車內通過射擊孔射箭。

三國時諸葛亮的八卦車法,就是用戰車阻擊騎兵的戰法。他創造的運糧用的木牛流馬就是武鋼車的演化。

唐朝大軍事家李靖就認為: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正奇兼善者如孫武、衛青、諸葛亮寥寥數人耳。

李靖後來征討土谷渾就採用衛青分兵合圍的戰術,在積石山大敗土谷渾軍,殺死土谷渾伏允可汗。

漠北戰役,衛青大軍打垮了匈奴的主力,使匈奴元氣大傷,再也沒有能力南下窺視漢朝。

從此以後,匈奴逐漸向西北遷徙,以致“漠南無王庭”,匈奴對漢朝的軍事威脅基本上解除了。

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漢武帝北巡視察,出長城,登單于臺,派使臣郭吉出使匈奴挖苦道:

“南越國王的人頭已經懸掛到大漢皇宮的北門闕上。如今單于若是能戰,天子親自率軍在邊境等候;若是不能戰,就應歸降大漢,為什麼偏要遠遠地逃避到大沙漠以北,寒冷、困苦而又缺乏水草的地方呢?實在是沒意思!”

話有些得意洋洋。

七年之後,漢匈重開戰火,只是帝國“雙驕”衛青與霍去病皆已凋謝。

七、戰勝強悍遊牧民族的奇蹟

家奴出身的衛青元鼎二年後(公元前115年)大婚。

當時,平陽公主寡居在家,要在列侯中選擇丈夫。許多人都說大將軍衛青合適。

平陽公主笑著說:他是我從前的下人,過去是我的隨從,怎麼能做我的丈夫呢?

左右說:大將軍已今非昔比了,他現在是大將軍,姐姐是皇后,三個兒子也都封了侯,富貴震天下,哪還有比他更配得上您的呢?

漢武帝知道後笑道:當初我娶了他的姐姐,現在他又娶我的姐姐,這倒是很有意思。於是允婚。

就這樣,當年的奴僕衛青做了公主的丈夫。

此時的漢武帝,還是很看重衛青。

《史記》對衛青的評價是四個字:仁善退讓。

這是一個於貧賤中成長,為人仁慈,愛護部屬,遇事謙虛退讓、溫順和氣的將軍。很符合中國傳統士大夫文化對一個手握重權、領兵打仗的將領的要求。

“定襄戰役”後,軍中討論如何處置戰敗逃回的右將軍蘇建,有人建議將他斬首以立大將軍的威嚴,有人認為蘇建是盡力而戰的,不應斬首。

衛青認為自己身為皇親國戚,沒有必要再建立威嚴。自己為帥但不敢擅殺,於是把裁決權上交,把蘇建用囚車送回長安由皇帝處理。

漢武帝果真赦免了蘇建的死罪,令其交納了贖金後貶為平民。

這個蘇建,就是日後北海牧羊,大名鼎鼎的蘇武的父親。

衛氏家族起於微賤,柔順即是這個家族的生存之道。

整個衛氏家族雖然一門五侯,富貴震動天下,但史書上鮮有這個家族驕奢淫逸、貪暴橫行的記載。

雖然戰功顯赫,位極人臣,但衛青從不結黨,更不養士。有人曾經勸告衛青養士以得到好名聲,衛青認為養士會讓天子忌諱,而且作為臣子只需要奉法遵職就可以了,何必去養士呢?

後來,漢武帝對霍去病恩寵日盛,聲望超過了他的舅舅衛青,過去奔走於大將軍門下的許多故舊,都轉到了霍去病門下。衛青門前頓顯冷落,可他不以為然,認為這也是人之常情,心甘情願地過著恬淡平靜的生活。

元封五年(前106年),衛青病逝,漢武帝為紀念他的彪炳戰功,在茂陵東北修建了一座陰山形狀的墓冢,“起冢象廬山”(不是江西的廬山)。

茂陵現存的衛青冢墓碑,為清朝時所立,上刻“漢大將軍大司馬長平侯衛公青墓”十四個字。

然而,即令征戰大漠、汗馬功勞足抵半壁漢室江山,即令整個家族溫順謙恭絕無忤逆皇帝心意,衛氏家族也終究未能保全。

在衛青去世十五年後,漢武帝親自導演了一出骨肉至親自相殘殺的慘劇——巫蠱之禍。太子劉據和皇后衛子夫被逼自殺,衛青的長子長平侯衛伉由於受巫蠱牽連,坐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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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

現在不少書上稱衛氏家族遭遇滅族之禍,其實,衛伉的子嗣,衛青的次子衛不疑與幼子衛登的家族並沒有受牽連的記錄。後來漢宣帝時期,衛青的後人以皇帝詔復家。

隋朝名將楊素曾賦詩:“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 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 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 兵寢星芒落,戰解月輪空。”

一代名將,燦若星辰。

英國軍事理論家富勒在其名著《西洋世界軍事史》中認為:遊牧民族的遊動性和農耕民族的定居性決定各自的戰爭形式,前者被迫選擇進攻,後者被迫選擇防禦。遊牧民族是進攻大師,農耕民族是防禦大師。在古代,無論東方還是西方,從來都是遊牧民族擊敗或征服農耕民族,這似乎是一條千年不變的歷史定律。

衛青和霍去病的偉大在於顛覆了這一歷史鐵律,其戰略和戰術堪稱世界一流,將防禦大師改造成進攻大師,創造了農耕民族戰勝強悍的遊牧民族的歷史奇蹟,尤其武剛車的發明和在草原地帶的運用都屬世界軍事史上的首創。

縱覽中國歷史,中原王朝能打敗來自北方遊牧民族的戰例很少,即便大唐帝國時期,也屢遭突厥、回紇、吐蕃侵擾,甚至一度佔據長安,平定安史之亂也是靠向其借兵參戰才得以實現。至於日後崛起的契丹、西夏、金、蒙古,更是讓孱弱的中原帝國山河破碎,改朝換代;由後金而來的滿清,揮師入關,問鼎中原,成為中國歷史上的最後一個王朝。

回望衛青、霍去病立下的傳奇戰功,再看後世的變遷更替,不由讓人疑問,漢民族這個物種的血性基因哪去了?

漢武帝時代的漢民族是歷史上唯一向遊牧民族採取大規模攻勢作戰,並獲得決定性勝利的農耕民族,這是東西方歷史上的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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