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先生總認為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如前塵往事，煙雲般消散罷了。可是，當他在醫院裡碰見自己的女兒時才知道，自己以為如煙的往事，卻如紮根的荊棘，長在女兒的心底，日日糾纏，夜夜不休。
博先生十年前離的婚，當時女兒五歲，跟了前妻，他再婚後，又生了個女兒，他按月付撫養費，卻因怕現在的妻子不高興，和前妻見的少，必然的，大女兒也見的少。偶爾見一面也是話不投機。但博先生樂觀地認為，女兒大了，一定會理解自己，原諒自己的。
他是這家三甲醫院出名的眼科醫生，今天把小女兒帶來檢查視力，小女兒膽怯極了，纏著他撒著嬌，他一邊安慰一邊好笑，忍不住掐一把她紅紅的小腮幫，卻覺得有一道目光掃來，他笑著抬眼，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走向隔壁的科室。他呆住了，那身形，正是他的大女兒。
他連忙安頓好小女兒，去尋大女兒。在他的同事那裡，他關切地問：“怎麼不告訴我，要來看眼睛，我可以給你安排呀？”
“算了吧，不影響你和那個孩子的親情時刻！”女孩半真半假地笑著說。
他便嗔怪：“什麼那個孩子，是你妹妹！”
“妹妹？哦，忘了，她雖和我在不同人的肚子里長大的，卻冠著同一個人的姓氏。對不起，我喊不出來。”女孩變了臉，冷冰冰地嘲諷。
博先生臉色灰暗下來，討好的笑容有些僵硬，便含糊地扯開話題。陪著大女兒看好眼睛，博先生執意送孩子到醫院外面。
等出租車的時候，博先生說：“孩子，人生聚散不由人，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只要你快樂就好！”陽光下的博先生，再也不見當年的英俊瀟灑，更多一些蒼老疲憊。那個花兒一般的少女，望著他，眼神裡的光有渴望也有抗拒，漸漸地有淚光浮現。
車來了，女兒要上車了，在車門拉開的一瞬間，她迴轉身，擁抱了博先生，喃喃一句話之後便離開。博先生看著遠去的出租車，淚流滿面。
那些久遠的過往全都重來，他牽著她小小的手，陪她走過長長的路；他把她舉過頭頂，惹得她咯咯地笑；他陪她騎木馬，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時光的年輪裡，那些父女相視一笑的畫面，慢鏡頭般在他眼前閃現，如煙霧般似有還無，卻又清晰可見，仿若就在今朝，就在眼前，觸手可得！
誰說往事如煙，那明明是一個缺愛的孩子在尋找陽光的溫暖，她揪住時間的尾巴不放，不過是希望留住不可能。她說：“爸爸，對不起！”是對不起，我錯了，還是對不起，我不能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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