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16歲的女孩

十六歲那年春天,母親自作主動地把她帶到了這個陌生男人的身邊。膽怯的她,緩緩抬起頭環顧著四周的角角落落,映入眼前的是一間狹小而又矮矮舊舊的土坯房。"一乾二淨"的房間裡,那張簡陋的木板床,顯得那麼奪目耀眼。

此時,外面的滂沱大雨不緊不慢地滴滴答答傾瀉著,透過屋頂的間縫點點滴滴沿著土屋牆壁,滑下一層層殘泥。而牆沿邊的她也被雨點打在柔順光滑的髮質上,精緻的輪廓上,不知不覺中沾滿了水漬。而腳下的小布鞋也被泥濘的雨水浸溼得得面目全非。

片刻,一位大概四十來歲面容黝黑,眼睛眯成一條縫,嘴巴歪斜一邊,身穿一件洗得發黃的白T恤和的確良褲子的男人從牆角邊緣,提拉著褲邊,一拐一拐地走來。

這時,母親指著眼前這個年紀與她父親不相上下且腿腳明顯缺憾的男人,對她說:以後這就是你未來的家了,你要好好經營,知道嗎?繼而狠色地警告著:我可是收過他的錢,你別妄想逃跑。

她望著這搖搖欲墜的棲身之地,及眼前這位令人作嘔的男人,不禁潸然淚下。

當她想到自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未看過世間的花開花盡,繁華落葉,還末實現自己唯一的夢想,便要被無形的枷鎖牢牢捆綁。想到今生便要與這樣一個醜陋的男人度過一生,頓時心慌意亂。

淚眼婆娑的她輕輕地拉了拉母親的衣角呡了呡嘴唇,鼓足勇氣哀求地望著母親說:媽,以後我會更賣力地幹活,只求您不要把我一個人獨自留下,好嗎?

不為所動的母親用餘光瞥向一旁的她揶揄地說道:不行,就你這樣傻不啦及的女孩,有人娶就是祖上積德了,你還挑三揀四,老實待著吧,而且你弟弟方方面面都需要資金養育,我們也沒有多餘錢投資在一個外人身上。說完,未停留片刻的女人,扭著肥胖的大屁股,頭也不回一擺一擺地走出門外。留下,孤獨無助的她獨自傷悲。

母親的字字句句,如一把捶子一點點地捶擊著她幼小的心臟,捶得血肉模糊,慢慢地吞噬著她的靈魂,痛得讓人無法呼吸,體無完膚。

她有氣無力地癱軟在地面上,頭斜斜地靠著汙漬斑斑的木門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門外的支支葉葉肆意地舞蹈著,外面北風颳得格外的烈,明明是春天,烈風陣陣像刀尖在刮割自己的臉頰,生疼生疼的。此刻往事也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她是個苦命的女孩,明明只比弟弟大二歲,而她的生活待遇卻與弟弟截然不同。

六歲不滿的她每天便要早早起床,做好早餐,把睡夢中的弟弟連哄帶騙從被窩中拉起來,與之穿衣服,餵飯,然後用自己瘦弱的身體揹著與她體重完全不相符合的弟弟。肥嘟嘟的物體就這麼重重地壓榨著女孩幼小的身軀,日復一日地揹著弟弟穿梭在那條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其實她很累,其實不想背,只是她無力抵抗父母的命令。而殺豬草,洗衣服,做一家子飯菜,是她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課。

視兒子為掌心的父母,每天卻會不厭其煩地變著花樣給兒子做著美味佳餚,跟著五歲多兒子上竄亂跑的腳步,一口一口喂在嘴裡讓其盡情享受,而女兒只有站在旁邊遠遠觀望饞嘴的分。時常逛街市時,會抱著或揹著五歲多的兒子給其淘些玩具及嶄新的衣裳。以她的話來說:兒子應該富養,這樣更易出人頭地。即便兒子做錯了事情,父母也會為其護他周全。

深深地記得那次,父親親自放在床底下的錢突然不翼而飛了。不假思索的父親怒氣衝衝地徑直衝向她閨房,拽起睡夢中的她怒吼道:讓你偷老子的錢,看我不打死你這賠錢貨。恍惚的她還未來得及解釋,父親卻早己掀起她的上衣,壓在地面上,毫不留情地揮起手中的木棍,一下一打在她稚嫩的背部下,那一條條一道道鮮紅的口子,由淺變深,鮮紅的血液順著條痕點點滑落。她竭斯底裡的哭喊著,反抗著。可那時的她很小,而父親卻很大,她無力抵抗父親的毒打。而桌旁視而不見的母親卻不急不慢地低著頭面無表情地扒著嘴邊的飯,一聲不吭。似乎這一切都與她毫無關係。五歲的弟弟亳不慌張地手持糖果,木枘地站在姐姐旁邊冷眼旁觀,似乎在欣賞著一場精彩的血腥影片。

心痛莫過於心死,此刻她明白即便自己痛得多麼撕心裂肺,也換不醒他們沉睡的心靈。她明白,在愛你的人面前情緒脆弱,會得到一個暖暖的懷抱和慰藉,而在不愛你的人面前,即使你揭開血淋淋的傷疤,展示在一個無心人眼前,也只會錦上添霜及無聲的白眼。慢慢地她放低了抽泣聲,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住嘴唇,任憑棍棒揮舞著。

良久後,女孩終於從棍棒中解脫出來,她使盡力氣跌跌撞撞地從地面上一點一點爬起來,望著因氣憤而扭曲變形的父親,字字句句地說道:錢我沒偷,我會找出罪槐禍首來洗清自己的冤屈。

其實前幾天她就發現些弟弟的端倪。那天她從父親房門經過時,恰好看到弟弟從床底下摸索著,神色慌張地從房間走出來。靈光一閃的她,走進房間試著在弟弟的書包裡試圖摸索著,最終在那厚厚的書夾裡,找回了洗脫自己罪名的證據。

當她把那一疊數目不同的鈔票,重重地摔在父親面前,等待父親英明裁判時。卻不曾想到,原本怒髮衝冠的父親臉上瞬時閃過一絲尷尬繼而指責道:弟弟懂啥,說不定是你這丫頭片子唆使的,這個點大就會推卸責任,反省反省吧。一旁的母親也附和道:多大的事兒,反正咱家所有的一切遲早是他的呀。說完,抱起面前的兒子走進臥室嬉戲著。她不敢相信似的瞪大眼睛驚鄂地看著父親,繼而轉向母親,半響才緩過身來。此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在這家庭裡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即便自己是對是錯,都是自己的錯。

往事仿如昨日般刻骨銘心,這時男人跌跌撞撞地走近她,結結巴巴地說:媽,她都走遠了,你就安心待在這吧。她抬頭看著眼前這位黑如包拯,口水時不時從嘴角溢出的男人,胃裡不僅泛起陣陣噁心。不行,我的青春不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摧毀。她心裡在不斷吶喊著。她如彈簧般似的從地上彈跳起來,趁男人一個重心不穩,拼盡力氣把男人推倒在地,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跑著,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得精疲力盡,直到跑得前路一片茫然。

百感交集的她,沒有太多時間去發洩自己的情緒,對於父母的殘忍,她早己司空見慣。她心裡明白,如若哭泣,我又能脆弱給誰看?就如兒時的她被冤枉打得遍體鱗傷,哭得撕心裂肺時,也未曾有人為她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為她拭出眼角的淚水。就如母親為了一點點私利,不惜把她賣給一個醜陋的瘸子,即便自己苦苦哀求母親,也未能喚醒她重男輕女的枷鎖。而她卻很感謝男人的那雙瘸腳助自己順利地逃離苦海,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輾轉中,她用N年以來攢存的點滴積蓄,好不容易在一家電子廠找了一份流水線工作。雖然每天站立式工作十二個小時,每天幾個麵包充飢,但她絲毫未放棄對工作的熱情,對未來的美好向往。從低層做起的她,比誰都有韌勁,工作方面也做得一絲不苟。

那些年,自知自己沒學歷沒經驗的她,不僅工作十賣力,稍有空閒時間便會買些關於企劃、運營管理方面的書給自己充電,還自學了高中知識,參加了成人高考,甚至英語考過了四級。

日復一日的努力,她從毫不起眼的低層人員升為領班、組長,之後又升為城市區域主管。那年,她三十歲。

而視兒子為驕傲的父母,因為長年累月對其的溺愛,縱容,讓其沉澱了好吃懶做,不務正業的惰性。三十好幾的男人,大事做不來,小事不願做,整天窩在家裡靠年老的父母養活。拒說曾經還因為偷竊,還坐過幾年牢獄。漸漸老去的父母身體狀況日漸下趨,腿腳越來越不利索,本己安享晚年幸福的他們,每天卻要負擔兒子巨大的開支。曾以兒子為榮的父母,現如今每每看到如此不思進取的他,唉聲嘆氣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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