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買爹

楊天是個建築老闆,去年臘月,他帶著老婆回家過年,隨同一塊兒的還有個誰也不認識的老頭,人前人後,兩口子都管此人叫爹。

村裡的人糊塗了,楊天的爹媽都已經死了好幾年了,而媳婦青玉的父母更是在青玉還小的時候,就相繼去世,楊天如今是無父無母的人,啥時候又冒出個爹呢?

一打聽,這原來是楊天買來的爹。村裡一下子炸開了鍋:只見過有錢買飛機買遊艇的,還沒見過買爹的,這事是真是假?村裡人決定逮住機會問問那老頭。

這天,天氣很好,老頭提個馬紮出來了,村裡人就跟老頭打起了招呼,沒想到老頭性格挺外向的,很快就和大夥嘮了起來。

老頭告訴眾人,他姓陳,人稱老陳頭,是外鄉某村的一個五保戶。半個月前,他的鄰居侯大年開著小車回來了。侯大年是個建築商,常年在外面跑,有空就回來探望他爹,有時順便也看看他。

這次,侯大年提著禮品進了他的家,跟他一塊兒進來的,還有一個陌生人。一番噓寒問暖後,侯大年對楊天說:"兄弟,你不是老羨慕我有爹嗎?這老陳頭孤寡一人,要不,你認養他如何?"

楊天眼睛一亮,似乎動了心,嘴裡卻說:"不知道老人家願意不願意?"候大年一聽,趕緊對老陳頭說:"大伯,今天楊老闆想認養你,從今以後就有人照顧你了。"

老陳頭聽後瞪大了眼睛,以為是村裡安排的,哪知侯大年卻搖搖頭。正好此時,老陳頭的侄子過來了,侯大年給彼此介紹完,老陳頭才知道此人叫楊天,爹媽走得早,現在條件好了,想認養一個爹盡孝心。楊天對老陳頭的侄子說:"大伯我看著有眼緣,就像我親爹,我想認養他,這裡有5000元,補償給你,大伯就交給我了,成不?"

老陳頭那侄子,平常就不怎麼待見他,這會兒見到錢,比見到他爹媽還親,滿口答應地接了錢。

"本來我還有點捨不得我那狗窩的,見此,心一下子涼透了,便點頭答應了,楊老闆見狀,歡喜得不得了,開口就喊我爹,隨後,他給我買了好多東西。"老陳頭說。

村裡人一聽,有點明白了,但更多的是疑惑。接下來的日子,楊天不但安排老陳頭住進新屋子,還三天兩頭給他洗澡換新衣,就連吃飯的時候,都讓青玉盛好了送到他手裡,伺候得還真像是親爹。可楊天買個爹到底圖啥呢?

這天,正好村裡有家娶媳婦,全村人都去喝喜酒。等楊天喝得舌頭都大了的時候,有人問他,買爹到底圖個啥?"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甭管誰問,楊天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

村裡人向來相信"酒後吐真言"這句話,於是不再多想。很快,楊天買爹的軼聞就四下傳開了,大家都對楊天刮目相看。

不久新年到了,這個年,楊天家過得十分熱鬧,但大年初三一到,楊天卻急急忙忙趕回城裡的工地去了。原來縣裡有個大工程要招標,楊天非常重視。不過,他每天都會打電話給青玉問問老陳頭的情況,囑託青玉一定要對老人好點兒。到了月底,招標的初步結果出來了:入圍的五家公司之中,楊天的公司位居其一,同時還有侯大年的公司。

這天夜裡,楊天回了趟家,除了和青玉小聚,他還特地看望了老陳頭。第二天一早,他又匆忙趕回城裡,因為負責此次招標的吳局長說明天要將五家公司的負責人召集到一塊兒開個會,這可是件大事。

會上,吳局長對大家說:"此次的工程非常重要,省裡要我對入圍的各位嚴把准入關。各位的資歷和資料我都看過,從明天開始,連續五天,我們要按程序對你們五家公司進行公示,如果各位看到有哪家公司有弄虛作假的情況,歡迎檢舉,最優秀的兩家將是最後的中標者。"

第二天,公示在縣禮堂裡如期舉行。吳局長邀請了電視臺進行直播。直播開始後,吳局長宣佈,今天公示的是楊天的公司。誰知,吳局長剛開了個頭,下面就有人舉起了手,楊天一看,竟是侯大年,他不禁一怔:侯大年舉手是啥意思?

這時,侯大年朗聲道:"我舉報楊天有投機行為,他處心積慮地認養了一個爹,是為了博得美名,我認為他認養是假,靠美名攬標才是真。這樣的行為,要堅決反對。"

侯大年說完,楊天臉色變得慘白,他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各位,不是這樣的,這認爹是侯大年和我一塊兒認的,說起來還是他撮合的,你們可別聽他胡說。"他又怒問侯大年,"侯大年,虧我把你當兄弟,你咋能如此害我?"

侯大年"哼"了一聲:"事實勝於雄辯,我只是就事論事。"

再看吳局長,他的臉色忽明忽暗。認養一事他在實地考察時,聽許多人說過。說實話,這一樁美談的確讓楊天在入圍時加分不少,因為這次的工程是全縣養老院改建,他覺得一個對老人有愛心的人,是值得信賴的。可現在聽侯大年一說,這一切竟然是一個手段。

正當吳局長宣佈要把楊天的公司隔離調查時,忽然人群中站出一個老漢,徑直朝主席臺走去。有兩個保安趕緊上前攔住他,老漢不滿地嚷了起來:"你們快讓開,我是楊天他爹,我有話要說。"

一聽說是楊天買來的爹,眾記者紛紛湧了上來,將麥克風送到老陳頭面前,老陳頭說:"剛有人問楊天買我當爹是不是真的,這我要告訴你們,千真萬確,至於對我怎麼樣,咋說呢,就像我這身衣服。這是我那乾兒媳前天才給我買的,這穿著不但身子暖和,還暖心啊。我這乾兒子對我啥樣子,我就一句話,好得沒得說。但我剛才在下面卻寒心了。"

"為啥呀?"眾人問。

老陳頭說:"昨夜,我乾兒媳又給我買了點好酒,我一高興,睡前就多喝了點,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幾點時,有點內急,突然聽見有人在說話,我就想這楊天不在家,他媳婦跟誰說話呢?我就跑到窗戶下聽,聽見楊天告訴他媳婦,過幾天我就要過生日了,他已經準備好了禮物,但這幾天他會比較忙,明天有個啥公示非常重要,他不能陪我,讓他媳婦多陪我嘮嗑。

"我都多少年沒過過生日了,當時我就想啊,人家對咱好,咱也不能就這麼光享受啊,明天不是有啥公示很重要嗎,那我就偷偷去,看能不能幫上忙。剛在下面,我打聽到了這公示是關於蓋養老院的,天兒要參與蓋養老院,我開心啊,可想不到,竟然有人提起了天兒買爹這茬,還說是別有用心,這不是寒心話嗎?說句公道話,他認我當爹,絕對是真心實意,口說無憑,如果他中標了,我第一個去住他建的養老院。"

現場靜得是落針可聞,隨之是潮水般的掌聲,主席臺上,吳局長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

幾天後,五輪公示結束了,楊天最終憑藉實力和品德,中了頭標,一同中標的還有侯大年。

隔天,作為搭檔的侯大年來到楊天家中拜訪。想起他的惡意舉報,楊天態度上很冷淡,哪知,老陳頭卻非常熱情。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哈哈一笑:"天兒,你還在生侯總的氣啊,他可是你的大恩人呢?"

"大恩人?"楊天疑惑地問。

老陳頭嘿嘿一笑: "有些事你一直矇在鼓裡呢,你當真以為我那天是自己摸到會場的啊?告訴你,那是侯總讓我去的。"

原來,侯大年和楊天作為同行,本是泛泛之交,可後來侯大年發現,他是個做事認真的人,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和自己一樣,非常喜歡老人,於是便和他成了兄弟。

楊天羨慕侯大年有個老爹,一直透露想認養一個,侯大年便暗地裡幫他留意。不久,侯大年得知縣裡準備改建養老院,按工程量算,至少要招兩家公司,侯大年的公司有實力,中標可謂是十拿九穩,他想搭檔要是楊天就好了,可楊天的公司成立得晚,論資質技術等都不缺,可就是缺名氣,如果投標,恐怕連圍都入不了。

正當侯大年急得不得了的時候,他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個主意。他決定把老陳頭介紹給楊天,讓楊天認養。只要楊天認養了,他就有辦法讓楊天入圍。結果一見面,楊天還真的同意了,並且實心實意地花了5000元錢,等於是買了一個爹。這之後,侯大年就暗地裡把這事給宣揚出去了,引起了主管部門的注意。他們一考察,覺得楊天的公司名氣雖小,但實力不俗,便讓他入了圍。

侯大年本想走到這一步,楊天憑藉實力完全可以繼續贏得中標時,卻沒想到競標對手竟然準備拿楊天認乾爹一事大做文章,咬定楊天是投機取巧。侯大年知道後,趕緊想好了對策,決定變被動為主動,由他提前把這事說出來,然後安排老陳頭現場破這個局。如果這件事楊天提前知曉,那性質就不一樣了,所以他一直都瞞著楊天。

楊天聽完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半天才回過神,他朝侯大年望去,看到他正微笑著看自己呢,不禁臉上一紅:"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對不起,誤會你了,我……"

"哈哈哈……"侯大年爽朗地笑了起來,"你是啥樣子的人,有沒有花花腸子我還能不清楚?這次蓋養老院,和你搭檔我才踏實啊!我們一定要把工程做到最好,讓所有入住的老人都能安度晚年……"

楊天鄭重地點點頭,伸出了手,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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