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在興趣班這件事上,我從來都是自己拿主意的......這點我很感恩,但是也有遺憾。

父母對我的放養讓我渡過了一段非常快樂充實的童年。小學的成績從沒讓他們操過心,我一直覺得這是歸功於女生的大腦發育比男生早的優勢,但是這點小聰明用到高中基本上就消耗殆盡了。

那時候比起各種興趣班,我的關注點都在自然博物館的恐龍展、科技館的舞蹈機器人、天文館的4D影像、逛不夠的海洋館、和別人覺得枯燥我卻總是意猶未盡的美術館。

周圍的小朋友週末都得去上擠得滿滿當當的奧數班、英語班的時候,我可以拉著爸媽去博物館、動物園,我可以啃著西瓜和冰棍抱著電視看一下午而不用被任何人嘮叨!

從小我就對美術感興趣,可能是受到日漫的影響,美少女戰士、柯南呀,特別喜歡臨摹裡面的人物角色,最喜歡畫那種大大的眼睛,長頭髮的美少女,興許有點天賦,在別的孩子在美術課上畫出來的人物都是這種畫風的時候,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我筆下的人物已經進化成這樣了。受到小夥伴們的喜歡,所以經常被他們求著畫兩幅大作讓他們收藏保留。

平時在學校跟著每週三固定的興趣小組學國畫,老師教的認真,我們也學的認真,每每看到自己的畫作被貼在教室裡展示的時候,心裡別提多自豪了,生平第一次,想要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於是和爸媽商量著要去少年宮學畫畫。

父母很開明,畢竟是我第一次主動要求上興趣班,那個週末,我們早早的到了少年宮,根據報名老師的指導先去進行一次旁聽,看看孩子是不是能上。

我和母親從後門進到教室和上課的老師點頭示意了下便開始旁聽,畫室很安靜,上課的孩子年齡參差不齊,感覺大部分的都比我小,這時我已經有點牴觸了,感覺誤入了初級班。

那堂課我印象很深!老師從身後拿出個茶杯、一個苦瓜,放在一個小桌子上,茶杯倒在苦瓜邊上,然後老師說:“這就是今天的內容,畫吧”。

當年歲數小還不會爆粗口,但是我相信如果穿越回去的話,一定想表達的是“WC吧”。當時想著,可能老師會看著學生們邊畫邊進行指導什麼的,抱著這個想法的我又靜靜的坐了40分鐘,安靜的彷彿時間都靜止,,,,,我歪頭看看學生們畫的或歪七扭八或風格迥異的苦瓜,不知又過了多久,我都沒有等到老師走下臺來對學生的指導,,,,頂著我媽一臉懵逼的表情,我默默走出了教室。

突然覺得好失落,感覺在學校的興趣小組上,老師還會在上課的時候,先教給我們:什麼是濃、淡墨、什麼是焦墨,畫蝦的時候身體一共是幾節要注意觀察。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母親前後腳也跟著我出了屋,我倆相互交換了下意見,她表示,畫的可能還不如你自己的塗鴉,但是大家都這麼上的,你要喜歡,我現在就去給你報名,我最終還是拒絕了並且表達了自己的不屑。畢竟這和我想想的繪畫指導很不一樣,我以為會是關於光和影怎麼把控這種更專業的方向。

這件事放到現在的我想來:也許這就是被教育出來的中國孩子的固有思維,老師、家長教一步,我們就嚴格的走一步,不敢出圈出框,出去了,可能就會被認定為異類或是差生。

想起我們學國畫,要求的是形似神似,齊白石的花鳥魚蟲,哪一樣不是飄逸灑脫活靈活現!只有美術課本上看到的油畫才是寫實的,而我們一味的臨摹描繪卻忽略了繪畫本身的美好,繪畫並不是比誰畫的更像,畢竟我們有照片,有打印機,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非要畫的那麼刻板無趣?是以直到小學畢業,我的國畫水準也只是照著書本臨摹而沒有任何的新意和變化,也許當年少年宮的美術老師是對的,他不摒棄每個孩子的天性,讓他們自由發揮,每一條線、每一種顏色都是屬於他們自己的,這種保留孩子創造力的教學方式正是我們大部分師生家長所欠缺的。

慶幸的是雖然當年沒有報上美術班,但是卻被隔壁的作文班所吸引,教課的是個大約40歲左右的女老師,不知道她剛剛講了什麼,教室裡一片歡聲笑語好不熱鬧,這種氛圍和我在學校接觸的語文課完全不同,我印象裡,語文老師的作文課一向是沉悶而壓抑的!老師把各種比喻句用講故事的方式傳授給學生,特別生動,連我這個旁聽生都忍不住被吸引進去,於是放棄了學畫,我憑著頭腦一熱選擇了作文班!

從此以後,和很多小夥伴一樣,我們到了週末會約著一起坐車去少年宮上課,不過一路上,他們大部分都是一臉便秘的表情,一想到要上什麼奧數、英語就痛苦無比,而我則正好相反,我開始期待每一個星期六的作文課!印象最深的是一堂小動物觀察課,老師允許我們帶各自的寵物來學校,當然,我激動不已!我一直做夢都想帶著我家狗去上學,而這種夢想在大人的世界和常規的認知裡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卻在那一天變成現實。那節課上,有小烏龜,小金魚,小狗,兔子、小鴨子......我們一起分組觀察、交流,熱鬧非凡。熱鬧過後,便是大家的奮筆疾書,那種感覺大概就像一個真正的作家,靈感和思路來了,一定得馬上落到筆頭上記錄下來才行,老師最後給我們講了一個她童年的故事,小時候她住在農村,家裡有隻大白鵝,特別有靈性,她每天上下學都是大白鵝護送她,到了學校,它就自己返回家裡,以前上學的路上她經常被雞趕,自從有了大白鵝,她再也沒有被雞欺負過,當時聽了好羨慕,記得當晚做夢都夢到自己也有這麼一隻昂首挺胸的大白鵝笑都笑醒了.....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因為遇到了這樣一位好老師的引導,我對寫作這件事不再覺得沉悶和牴觸,反而和去少年宮一樣,開始期待每一次學校的作文課,覺得每一次執筆都是一次文字上的探險記。

關於寫作,我最引以為傲的,從來不是別人信手拈來的排比、比喻或是各種高大上的名言名句的引用,而是那顆總能冒出各種天馬行空想法的腦子,我記得小學生的作文大多是看圖寫故事,2張圖,3張圖一個完整的故事梗概,然後大家就開始照本宣科的攢字數:小明打掃衛生,小明和小張吵架了,最後和好了,換做以前的我,可能也是這個套路,但是我開始不甘於此,給他們加上各種各樣圖外想象不到的故事情節,左右著他們的行進路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小孩子都是喜歡錶揚的,我的寫作內容越來越受到老師的喜愛,家長會上也經常被誇獎,這是我非常樂於見到的,但是小孩子有時候也是非常功利性的,也許有一天當老師不再認可你的時候,當家長不再認可你的時候,這個愛好可能就和三分鐘熱度的玩具一樣,被扔進垃圾桶。

不知道現在的小朋友還有沒有這個比賽——《春蕾杯》作文大賽,全國性質的,會在各大校區篩選和評比,而被選上的優秀作品會被編撰成冊!這是我童年眾多夢想當中的其中一個,當然也算是比較重要的一個吧!

那年的題目給了一張圖,大概是這樣的:一隻高飛的天鵝,嘴裡叼著一個被包裹著的嬰兒,他睡得很安詳,周圍是城市建築,這就是全部信息了。

看到這樣一張圖,我的第一反應是:飛的那麼高,孩子掉下來怎麼辦,好可怕,可能是格林和安徒生童話看多了,雖然童話的結局大部分是happy ending,但是對於這張圖,我卻湧現出一股悲傷的情緒來。

我寫東西不愛打草稿,奇怪的是每次語文老師佈置作文作業的時候都會讓同學先打草稿再在她發的作文紙上落筆,我一直覺得這個思路很不科學!因為考試的時候哪有這個時間讓你寫草稿!所以在別人打草稿的時候,我從來都是用5-10分鐘來確定題目,我一直覺得題目定下來了,我的故事梗概也基本就跟著定下來了,然後就可以放心大膽的落筆,別人都是瞄著400字,800字的標準線努力湊字數,而我最痛苦的就是寫著寫著就超邊兒!

扯遠了,最後我定的參賽題目是《永生的代價》,用現在的話講,就是我給大家帶來了一個暗黑的童話故事,結局是開放式的:

故事大概是這樣子的,在一個遙遠的國度,有一個昏庸自大的國王,和很多中國的帝王一樣他有個荒謬的願望:祈求永久的生命,為了這個願望,他嘗試了各種方式方法都未能償願,這時候一個惡毒的巫師出現了,他說把新生的孩子獻祭給上帝可以得到永生,於是這個蠢貨相信了,就出現了那張天鵝叼著嬰兒的圖。畢竟是童話,沒有人會在意天鵝是不是叼的動那個孩子,我只知道,國王永遠不會等來他的永生,但是那個孩子可能終有一天會因為天鵝太累了而墜落......也或許真的到達上帝。

這個故事,我現在想起來也覺得三年級的自己挺牛比的,明明是朝氣蓬勃的小學生,為什麼寫出來這麼致鬱東西哈哈哈。而致鬱和反諷的主題估計是當時《契訶夫短篇》和《羊脂球》這類批判社會的題材看多了而影響。

這次作文比賽的結果讓我對寫作這件事,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再把精力花在寫文章上。

一個班只能選一篇作品去參賽,結果是我落選了,輸給了班長的那篇《我的爸爸、媽媽》這樣讓我絲毫提不起閱讀興致的題目,不,我沒這麼小氣,雖然年齡小,但是如果是技不如人這種原因而慘敗,我就放棄我愛的寫作,這種事情是無論如何不會發生的。

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學期了,我們在籌備參加新一期的《春蕾杯》比賽,去辦公室領參賽作文紙的路上,我和班長有說有笑,聊著今年一定要一爭高下,她卻笑著說出一串讓我心碎的事實:她說你知道嗎,老師為什麼沒有選你,我那天聽到她說的了,她覺得你寫的太好了,感覺像是抄的,不像是自己寫的,所以你落選了。

那天我整個人都是空落落的,雖然領到了參賽的作文紙,卻覺得格外燙手,我只是心裡吶喊著:我才沒有抄過,一字一句都是我自己寫的。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這還不算是最打擊的,回到家,我第一個就是衝到母親面前訴苦,表達了自己是如何的委屈和不甘,結果我那呆萌的母親又給了我當頭一棒:她說那篇作文我看過,你當時扔在床頭的,那個真的是你寫的嗎?哎呀,我當時也以為你看的哪個童話書抄的呢,寫的真的太好了,媽媽都看哭了差點!你說你的腦子怎麼能想出這麼有意思的故事?

狂汗......

面對這樣的質疑,我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在成人的認知裡,小孩子就應該乖乖的寫寫花鳥魚蟲、父母親人,不能出綱,出綱的就是異類,無論多麼出彩,不符合他們所認知的範疇,那麼就只能將其折斷。

我的老師,選擇了她認為最正統、最穩妥的內容去參賽,雖然當年對她是怨恨的,但是現在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大環境就是這樣。

如果這樣一直垂頭喪氣下去,可能我的作文成績就會一落千丈了吧,但是我很幸運,因為我遇倒了吳老師,我四年級的數學老師!很神奇吧,一個數學老師,卻對我的語文成績,確切的說寫作內容異常感興趣!不知道她是從什麼途徑看到過我寫的東西還是什麼原因,有一天,她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本以為是做錯題目被要求去改正,結果並不是這樣,她溫柔的告訴我很喜歡我寫的文章,以後如果有這樣的作業或是作文,能不能都送來讓她欣賞?我當時聽完以後感覺漫天的繁星在閃動,這種高度的認可和鼓勵是我自從那次失落的參賽經歷以後久違的感動!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從那以後,按照和吳老師約定的,我每次有了新的作文都會送去她那裡,有時候她也會給我提出一些修改的意見,但更多的是滿滿的鼓勵和打氣!這件經歷讓我不再在意那些虛無的榮譽,我的理解是:對於創作,只要有一個讀者在期盼你,你就應當全力以赴!

另一個我要感謝的人就是我的母親,在她弄明白真相以後,她非常堅定的相信並安慰我,打那以後對我每一次的寫作內容都認真拜讀,並且偷偷把我從小學到初中以來的語文作業、作文本妥善的收藏了起來!她認為那些都是我非常珍貴的作品。當然這是我很多年以後翻騰舊物時才發現的,翻開那些稚嫩的文字,收穫的仍然是歷歷在目的感動。

我也像許多沒有定性的孩子一樣,對各種新鮮的事物常常抱著三分鐘的熱度,一共四根弦的小提琴,只學了兩根就跑去學長笛,長笛堅持了幾年卻仍然是半瓶子水晃盪的水準,因為怕吃苦,怕練肺活量而沒有任何進步。五年級突然來了興致想學英語,便去報了當年特別火的《劍橋少兒英語》,可是到了六年級小升初學業緊張,只好學完了兩本就不再報了,但是特別喜歡老師的教學方法,熱情的,緊張的,有趣的,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靠著小學這兩年的英語基礎吃老本,一直吃到了大學畢業!無論是學習方法還是單詞量,我始終覺得,小學是我的頂峰!

我發現,在我對一門課業或是愛好進步最快的那個階段,一定是我興趣點最濃厚的頂峰,所以說真的是這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沒有人趕著你,你自己就會主動追著走。

前面提到的,父母對我的興趣班從來都是放養的,我既感激,又遺憾,感激的是,無論我是不是三分鐘熱度的興趣,他們都無條件的支持我,鼓勵我,但遺憾的是,他們沒有在我興致缺缺的時候,逼我一把,或是踹我一腳,讓我至少對一件事能有一個從一而終的交代。

蔡康永說過:15歲覺得游泳難,放棄游泳,到18歲遇到一個你喜歡的人約你去游泳,你只好說“我不會耶”。18歲覺得英文難,放棄英文,28歲出現一個很棒但要會英文的工作,你只好說“我不會耶”。人生前期越嫌麻煩,越懶得學,後來就越可能錯過讓你動心的人和事,錯過新風景。

終於如他所說的場景正在一一應驗。

最有感觸的就是那一段段難忘的校園時光,校慶上、開學典禮上、結業式上,看到那些學有所長的同齡人用熟練、高超的技巧演繹著我也曾經學過的樂器出盡風頭,我是羨慕的,後悔和遺憾的!

看著角落裡落滿灰塵的樂器盒,那是我回不去的遺憾和青春。

有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磨平:像是兩次因為怕麻煩而把校外演講的機會讓給隔壁班的女孩而被全班埋怨;

像是別人都在圖書館複習功課的時候我卻還抱著金庸、古龍、溫瑞安不撒手;

像是宅在宿舍了好幾年,直到最後一刻走在學校的操場上才發現,要是當年能多跑幾圈就好了......

時間不會因為任何的感性而駐足,但是,人總要學著成長,老師和父母可能教給你的,更多的是把你領上這條路,而是否走下去,是否拐彎的決定權只能是你自己,現在想來,唯一沒有放下,卻又稱不上堅持的,可能只有文字了,高中擠時間也要寫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說,大學堅持的日誌,以及成年後多少和文字沾邊的工作,這一切都讓我感恩,感恩當年老師和父母的引導,也感恩自己在每個年齡段偏執的堅持,感恩願意讀到這裡的你,是我必須全力以赴的初心。

祝願回憶年少的你們,都能夠鮮有遺憾,全是不悔。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 THE END —

那些遺憾終將被時間沖淡,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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