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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很難參透的一個詞。
關於人性,歷來就爭論頗多,性善論與性惡論,幾千年無一定論。這從另一個側面來說,或許也是人性的一種體現吧。
平時,絕大多數情況下,人性都掩蓋在快樂富足之下,根本覺察不出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看不透。和你說著話的人,看不透。認識多年的老友,還看不透。有時候甚至連最親密的家人,也看不透。
畫虎畫皮難畫骨,畫人畫面難畫心。不想承認,但這就是事實。
雖然平時很難覺察,但在一些極端情況下,人性也很容易暴露出來。
看到過這麼一句話,醫院的牆壁比教堂聆聽了更多的禱告。我們已經習慣,在不同的場合說著不同的話語,是真心還是假意又有誰知道得這麼清楚呢。只有當真正觸及到一些痛點時,人們才願意發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那個聲音。
都說ICU病房是觀察人性的地方。ICU,一個專門收治危重症患者的醫療科室,是距離死亡最近的地方。正因為此,ICU見證了太多的悲歡、死別、抉擇,每一樣都像是一把烈火,煎熬著深陷其中的人性。
同村的一戶人家,父親七十幾,患了癌症。剛開始的時候,全家人都很擔心,檢查結果一出來,就把父親送到了縣城裡最好的醫院治療。住院、手術、化療,雖然每天的開銷都很大,雖然家庭並不富裕,但兒女們寧願自己緊張一點,也都願意拿出醫療費,願意抽時間輪流到醫院陪護父親。化療完了,父親也好了,出院了,回家了,全家人都很開心。
但沒過幾個月,父親的病情又復發了,來勢猛烈。住進了ICU,父親被病痛折磨著,兒女們被隨之而來的更加高昂的醫療費折磨著。一天一天過去,可能是資金和耐心都已經被磨完了吧,家人漸漸地不去醫院看望老人了,醫藥費開始拖欠了。醫生問他們準備怎麼辦,也是支支吾吾地不肯正面回答。
要救,可以,能再多活幾個月的時日。不救,也可以,終究治癒不了,終究要走的。雖然只是幾個月時間的差別,但滿滿的都是對人性的折磨。最終,這家的兒女們沉默又默契地達成了放棄的協議。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又從普通病房轉回了家……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相信剛開始的好是真的,但最後的放棄也是真的。 作為局外人,或許你會指責,這樣對待生養自己的父親,還有沒有人性。但若是自己陷入局中,你哪裡還會有這份理直氣壯。
讓老人走是孝心還是自私?我們沒法評判。
是不想讓老人痛苦還是不願意自己受累?也只有當事人自己心中清楚。
人性,終究難捉摸……
但人間走一遭,還是請多一些良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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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問題換一種角度,講觀點升一個高度,牆裂後是磚,我是專門引玉的拋磚人——牆笑裂。
牆笑裂
我是康駿朋,ICU醫生,上班這麼多年,見了很多家庭的悲歡離合。有感動,有無可奈何,有憤怒……
1、善哉?惡哉?
故事1
在搜尋素材時,無意間看到了2年前的這個圖片,我跟家屬談話以後,家屬在病情告知書上籤下了如下幾行字,“呼吸機、吸氧、打針、水、飯 放棄,以上放棄,不出院”。
一位老者被送進了ICU,因為病情嚴重,而且複雜,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患者病情逐漸趨於穩定,但是,後續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康復,而家屬,兩個兒子,在商量以後,簽下了下面的字。
而我作為醫生,當時很想扇他們耳光,不僅不治療,還不許給吃的,不許給喝的!畜生!
後來花了2個小時平復情緒,再找他們談話,談了將近2個小時,最後,兩個家屬終於同意繼續治療。後來,我還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原想揍他,最後還是被他感動了》
做出那樣的選擇,一定有苦衷。
如果,我們完全遵家屬的意思,那我們也參與了謀殺。
所以,冷靜的對待患者和家屬,需要更多的耐心。
人性有弱點,但是更多的還是閃光點,就看我們是幫他們滅了那盞燈,還是幫他們重新點亮!
有時,‘惡人’心中的善的明燈,往往是被我們善人吹滅的……
2、什麼是真愛?
故事2
一位70歲的老年男性,因為呼吸衰竭住進ICU,後來經過檢查,發現是AIDS,追問患者病史,發現患者有幾個姑娘,沒有兒子,而大家都知道患者HIV感染病史。
經過幾天的搶救後,患者病情依然危重,但趨於穩定,後來每天來探視時就見不到他愛人和女兒。
只有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來探視,每次探視結束時,總是依依不捨。有一次,趁護士不注意,這個男子不停的親吻這個口裡插著管的老者……什麼是“真愛”?
故事3
還有一個大學生,很帥很有才,很開朗,但是很不幸感染了HIV,並因為呼吸衰竭住進了我們ICU,每天患者父母探視結束後,一個漂亮的姑娘來探視……直到最後病情好轉,轉出了ICU。
故事4
還有一位38歲小夥子,因為結核性腦膜炎昏迷住院,後來因為呼吸抑制,到icu插管用呼吸機輔助通氣,這種疾病結果因人而異,但是致殘率高。
我們在充分的向患者愛人介紹病情後,患者愛人堅持要積極搶救,要求一直堅持到最後,堅持到無能為力為止。
患者愛人每天探視時間都要來看看患者,不停的和患者講話,鼓勵患者快快好轉,還把小孩的唱歌,祝福等錄成視頻來反覆的給患者播放。
還時不時的邀請患者的好朋友,同事來和他說話,鼓勵他……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患者病情依然沒有起色,患者自己的父母開始勸患者愛人,是不是可以放棄一些治療,如果結局無可避免,要不就放棄,讓患者安然離開。
但是患者愛人說:才治了一個月,雖然沒有起色,但是也沒有任何更壞的情況發生,我要堅持,不放棄,孩子還小,不能沒有媽媽,也不能沒有爸爸。
堅持不放棄!
3、什麼是父母親情?
故事5
一位19歲的小夥子,因為在網吧暈倒被人送到醫院,後來發現是結核病,轉到我們ICU,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初步診斷是肺結核,結核性腦膜炎,向患者父母告知病情以後,母親掩面而泣,從此再也沒有來探視了。
父親隔幾天來一次,每次來了就到床邊,指著昏迷的患者破口大罵一頓,直到探視結束……費用也是能欠就欠,能拖就拖,最後,好像到現在都沒有來結賬。
故事6
還有一位常年在外打工的38歲小夥子,因為肺結核,乏力,回家休養。經父母反覆勸導最終同意到醫院看病,但是病情已經發展到非常嚴重的狀態,雙肺有2/3的肺部是可見的大塊病變,人也很快進入淺昏迷狀態,沒幾天,就發展到了呼吸衰竭需要呼吸機的地步。
轉到我們ICU時,因為結核慢性長期的消耗,肌肉基本萎縮,皮下脂肪基本消耗光,身體的任何地方,隨手一摸都是骨頭,一張臉就剩下兩隻大大的眼睛,眼睛雖可以睜開,卻沒有任何交流。
後來經過2周的抗結核治療,患者意識部分恢復,就停用了呼吸機。
每天老兩口來探視,父親幫患者活動關節,按摩肌肉,母親就在床邊一口一口的餵飯,雖然每口要等很久,也依然一口一口的耐心喂。
最後在icu住了3個月後,回家繼續康復治療。
最近還坐著輪椅來複查。
4、什麼是不要臉?
故事7
又一次值班,半夜收到一個車禍傷患者,年輕男性,26歲,身上沒有任何信息,沒有身份證,只有一個手機,手機通訊錄只有幾個電話,還是炮友,微信也只有幾個好友,也是炮友……警察調查後,查到了一些信息,孤兒,表兄弟聯繫不上……
這裡特別強調一下,醫院經常收到這些沒有任何信息的人員,不管有沒有人交錢,醫院收到這種人,一般是經過綠色通道辦理入院,積極搶救,而且所有的簽字什麼的手續,統統不需要。
但是,值班醫生一定要及時上報科室主任和醫務科,醫務科會啟動相關程序展開救助救治。
所以,任何人,請放心,在醫院外暈倒,醫院一定會積極搶救。
前提是,有人敢把你送到醫院!
這個小夥子,在醫院裡,交警全程參與了搶救,但是搶救無效,法醫和醫生共同宣告了臨床死亡。
過了很久,有兩個中年男子來科室,聲稱是經過警察介紹,來辦理這個小夥子的住院結賬,接著指責醫院沒有積極搶救,然後說你們為什麼不讓肇事者繳費,為什麼不留下肇事者電話,等等……
後來大家議論,搶救時,電話聯繫他們,希望他們來認人,結果還說不認識。現在有肇事者賠償了,就有人來了,還指責醫院沒有盡力搶救!
5、什麼是80後的無可奈何?
故事8
上圖是夫妻倆兒同時感染流感,呼吸衰竭住院,下圖是網絡發佈的,左邊母親,右邊父親。
80後多半是獨生子女,將來面對雙親同時出現健康問題時,沒有幾個人能抗住。
如何應對這樣的壓力?大家細細體會!
6、到底有沒有大愛?
故事9
一個22歲的小夥子,因為咯血,經過武漢市120送到我們咯血中心,發現不是結核性咯血,但是患者呼吸機氣道出血不止,呼吸機不能維持氧合,值班醫生請示主任,主任請示醫務科,醫務科請示院長,院長一聲令下,不管有錢無錢,全力搶救。
最後使用了人工肺(VV-ECMO),經過ECMO+呼吸機+CRRT維持一週後,撤下了ECMO,陸續撤下了呼吸機,最終患者康復出院。出院時,還欠著醫院15萬的費用。
關於這個故事,可見我的頭條文章:《如果蒙難,能得到誰的幫助?》
故事10
2017年1月11日,我們收到一個求助電話,兄弟醫院有一個嚴重呼吸衰竭患者,病因不明,懷疑人感染H7N9禽流感,需要我們會診。
隨即我們專家從餐桌上急赴會診,並協調120將該患者轉到我們icu隔離病房,從此拉開了我們2017年的禽流感疫情戰役序幕。下面視頻是我們這次戰役的一個縮影。大概需要2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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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醫生康駿朋
ICU(Intensive Care Unit),即重症監護病房,是對各種危重病患者,運用各種先進的醫療技術與現代化的監護和搶救設備,對患者採取集中的加強治療和護理,以最大限度確保病人的生存及隨後的生命質量。
北京急救中心的救護車早在1985年就裝備了包括除顫器、呼吸機等各種先進的監護和搶救設備,被稱為“流動的ICU”,專門負責搶救各種急性危重症。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這輛車上工作,直至退休。
記得20多年前一個夏天的上午,我奉命到廣安門附近的白菜灣的一個農貿市場去搶救一個病人。
一路警報長鳴,藍燈閃爍。到了農貿市場,只見圍了一大群人,人們見我們到來,立刻閃出一條路,我和護士提著診箱、心電圖機、除顫器等,快步走進人群,只見一個40多歲的男子在地上躺在抽搐,雙側眼球上調,面色、嘴唇青紫,隨即抽搐停止,全身癱軟。
旁邊一個婦女蹲在地上,晃動著病人,一邊帶著哭腔的喊著:“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我腦子裡立刻閃現出幾個字:“阿斯綜合徵”,隨即打開除顫器,直接把兩個除顫電極板放在病人的胸部——果然是室顫!
室顫,是心臟驟停的心電圖!護士一見馬上跪在地上進行胸外心臟按壓。同時,我轉動除顫器的充電旋鈕指向200焦耳,並在電極板上塗抹導電膏,數秒鐘後充電已滿,我毫不猶豫地把兩個電極板放在患者胸部,果斷放電,只見患者身體抖動了一下,再看心電監護,屏幕顯示竇性心律,除顫成功!整個過程也就用了10幾秒鐘。
患者隨即清醒,抬頭張望,我忙說:“別動,躺下!”
這時,不知誰帶的頭兒,從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掌聲,人們議論著:“急救中心的大夫真棒!”
我顧不得其他,馬上告訴護士建立靜脈通道。我為患者做心電圖,心電圖顯示“急性廣泛前壁心肌梗死”。我馬上向在場的家屬交代了病情,並說明我們會全力搶救,但也讓她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
幾個小夥子幫著把患者抬上救護車。上車後發現心電監護顯示出現“室性早搏”,室性早搏隨時可能惡化為室性心動過速,而室性心動過速就是室顫的前奏。
我馬上對護士說:“靜脈直接推100毫克利多卡因。”我又往液體里加了1000毫克利多卡因,利多卡因是救治室性早搏和室性心動過速的有效藥物,以防止室顫的發生。
說是遲、那時快,心電監護又突然顯示了室性心動過速,這又是要命的節奏哇!我再次抄起電極板,充電50焦耳,按下“同步”按鍵。
放電!再次轉復為竇性心律,化險為夷。
於是,我決定馬上為患者進行溶栓治療,向家屬陳明溶栓的好處與風險,並排除了禁忌症後,家屬表示同意溶栓,並簽了字。我們把尿激酶150萬單位滴入了患者的靜脈內,過了大約30分鐘,只見心電圖發生了令人興奮的變化:原來抬高的S-T降低了,患者胸痛、胸悶的症狀迅速消失了,通了,通了!我和護士高興得相互擊掌,家屬也高興得留下了眼淚。
圍觀的人們得知這一消息,再次一起鼓掌,又有人帶頭喊起:“感謝急救中心!感謝大夫、護士!”
這時,我特意下車向人們抱拳致謝。救護車開動了,人們還在朝著我們鼓掌、招手......
救護車載著生命的希望,安全、迅速地到了急救中心,我們直接把患者送入了CCU(冠心病監護病房),繼續對病人繼續更加科學、完善的救治。
後來,這位患者安全地出院了,繼續他的生活......
其實,這件事對我們來說並不稀奇,我和我的同事們每天都在重複著這樣的工作......
另外,我還想說,這位患者是十分幸運的,幾乎當我們已經到達他的身邊了,他才發生心臟驟停,被我們及時地挽救了寶貴的生命。然而,還有更多的患者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沒能等到救護車到來就已經心臟驟停了。當心髒驟停的時間超過4-6分鐘,組織則發生不可逆的損害;心臟驟停的時間超過了10分鐘,發生腦死亡而無可挽救。而救護車恰恰不能在10分鐘內到達患者身邊,失去了獲救的機會。因此,我再次呼籲,開展全民學習急救知識,大力推廣AED(自動體外除顫器)的使用,才能大幅度提高我國的心肺復甦成功率。
當您和您的親人、朋友、同事一旦發生意外,請您在搶救患者的同時,不要忘記撥打急救電話——120。
120——永遠是您生命的守護神!
急救醫生賈大成
今天作為雙重身份來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是雙重呢,因為自己曾經看著身邊的人進去過,在外面作為家屬,苦等過一週。
當時是姨姨家的表弟,因為重症肺炎血氧持續降低,呼吸科轉入ICU的,當時的我還沒有進過臨床,ICU對我來說,既陌生又熟悉,作為家屬,在外面租著一張床,經歷著一分一秒,一天僅能探望20分鐘,其餘唯一能聽到的信息就是“xxx家屬,你們的費用不夠了,你們取一下繳費單,下去交一下費”整整7天,平均每天費用8000多,萬幸經過治療,表弟病情平穩,轉入普通病房。
不是ICU病房,而是疾病,是觀察人性的東西。
在等待表弟期間,和周圍人也都熟悉了,聽到很多悲傷的故事,這裡印象最深的一件,說給大家聽:
外面等待的是患者的丈夫,結婚不到3年,還沒有生育孩子,女子查出了胃腸道惡性腫瘤,經過手術,現在持續化療之中,因為此次化療,骨髓抑制反應明顯,給予對症治療後,仍不見改善,甚至持續出現白細胞和血小板的降低,轉入ICU進一步治療,本來結婚禮金等就已經把男方家裡掏空了,現在又遇上這樣的噩耗,男方的父母因為也整天怨聲載道,剛開始時候,女方家裡還會時不時墊治療費,後來到第3次化療過程時,女方家裡再沒出現人,現在媳婦進了ICU,聯繫女方家裡,女方父母回覆說“自己也實在無能為力了”男方父母更不願意管,只有男子在這裡等待著一個未知數,不知道女子在ICU裡聽到這樣的消息,該是有多麼悲傷,會不會帶著恨意最後離開這個世界,後面的故事也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覺得,觀察人性的不是ICU病房,而是疾病。
還有很多讓人感觸的事情,以後在慢慢給大家說,
惑許妳不懂
因為張大夫有一年ICU工作的經歷,今天張大夫來說說這個話題。很不願意提起,因為這段回憶不開心。
2008年我曾經在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ICU)工作一段時間,記得那年的初夏,急診科送過來一個16歲的少女,當時急診科提前打電話彙報女孩病情說是女孩服毒自殺未果。接完電話我就想,是什麼原因讓一個花季女孩服毒自殺。半小時後急診科就把女孩送到了重症病房。女孩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雖然臉色煞白,但是難掩美麗。
就診後我就開始詢問患者病情,護士們開始給女孩脫衣服為進一步治療做準備。女孩告訴我說因為爸爸老是酒後打媽媽,女孩長期不開心。因為中考以後女孩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當地重點中學,爸爸多喝了一點酒,酒後又打了媽媽。女孩很自責,覺得是自己給媽媽帶來了痛苦。為了嚇唬爸爸讓他以後不再打媽媽,女孩服用了自家的農藥——百草枯!因為百草枯這種農藥並沒有像敵敵畏那樣表明劇毒,孩子只是想嚇唬一下爸爸。當我聽到她說她喝的是百草枯的時候,我的腳心就發涼,心裡咯噔一下子!沒錯,百草枯是毒性最為劇烈的農藥,通俗的講服用後最終會導致人體肺臟變得不透氣而窒息(學術上叫做肺間質纖維化),服用者九死一生,幾乎沒有倖存者。
女孩入院後第一天病情還沒有明顯惡化,她在這一天跟我說了她的很多理想,比如說報考清華大學,比如說以後讓她的爸爸媽媽哥哥過上幸福生活。聽了她的話之後,我的心裡當時那個難受啊!可以說是無比難過,心如刀絞!隨後的日子裡,女孩的病情一天不如一天,最後女孩離世前的那一天拉著我的手不斷的說:哥哥,我不想死,救救我。那一天我一天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的眼淚和鼻涕全部流到我的口罩裡,那一天我的口罩一直是溼的。最後,女孩離世後家人接走女孩遺體的時候我都沒有走出醫生辦公室,因為太難過了。這個女孩的案例是存在我內心最不想提起的一個病例,因為泛起心底的塵沙總是讓人再次陷入悲傷。最後用一句話與大家共勉:人生已有很多無常,善待身邊親人朋友,珍惜已有美好生活!
張之瀛大夫
說幾個我在輪轉的時候遇見的故事。
故事一
一個老婆婆,腦梗死,基底尖梗死,病人和植物人沒有什麼兩樣,而且恢復的可能性極低,就是沒有,一個兒子,鄉下人,老實本分。帶教老師覺得這樣住著也很費錢,告訴她要不算了吧,意義不大,病人兒子堅持了大半個月,最後,回家了
故事二
一個50歲左右的病人,已經截癱20年,因為重症感染住在icu,父母年紀大,弟弟在照顧他,他弟弟跟我們說醫生,一定想辦法治,錢我會出的,然而故事的結局還是悲劇,最終敗給了感染
故事三
一個離休幹部,在icu住了一年多,生命需要各種管子的支持,然而只要他活著就可以,醫療費用不需要自己付,還有工資拿
故事四
一個小孩,家屬放棄了治療,小朋友走之前和我們道別,說再見,我們知道再也見不到了
每個家庭都有他的故事,放棄治療不一定就是壞人,可能已經拼盡全力也無能為力;積極治療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可能也有其他的利益相關。我不想帶有感情色彩,站在高點評價他人,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我們尊重生命,但也需要尊重個人選擇。生命本身就是多樣化,多元化的。
愛跑步的小醫生
父親前段時間生病,住了4天ICU。ICU(Intensive Care Unit),你可以叫它重症加強護理病房、重症監護室、深切治療部,在我老家的醫院,原來ICU每天2個時段可以探視,但最近變得日益嚴格,每天僅下午10分鐘探視時間,而且是隔著玻璃遠遠的看,想接觸到病人,基本不可能。
ICU的費用是比較高的,少則幾千,多則上萬,而且報銷比例低。所以被很多人成為拿錢換命的地方。這不像你得個感冒,有很多方式去治療,甚至可以選擇自愈。但ICU都是大病,急病,家屬沒有選擇權。三線城市的人收入本就不高,幾天ICU住下來,費用像一座大山壓的人喘不過氣來,有些人真的砸鍋賣鐵到處借,也要挽救家人的生命,有些人在心理反覆的權衡,渾身上下透著糾結,有些人則乾脆選擇了放棄,心裡怎麼想的,誰又知道呢?我曾經見過一個大男人在ICU外面哭泣,於是內心感慨,醫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ICU還是一個和醫生討價還價的地方,初期住了幾天,病人病情穩定了,家屬就希望轉普通病房,但醫生建議再觀察幾天,這可都是錢啊,家屬就反覆勸說醫生,能不能別住了,扛不住。住ICU前,往往要交一筆押金,但很多時候,你在醫院的費用,和押金相當,於是不少人嘀咕,是不是醫生看你交了多少押金,變著法把錢花完。我也曾在醫院裡聽人說,要是我得了絕症,就車軲轆底下一鑽,不連累家人。不知道他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變相給家人聽的,目的又是什麼。
雖然現在有了新農合、城鄉居民醫療保險,但很多家庭,在面對大病時,還是非常脆弱的。這個過程,就可以見眾生,見人性。那些選擇放棄的人們,不能簡單的指責,說他們沒有人性,背後的故事,你又瞭解多少呢?
以前沒有車險的時候,兩車剮蹭,司機上來就扭打,因為輸了的人,大概率要賠償,現在人們在剮蹭後,和和氣氣等交警來,如果我國的醫保能做到人們得了大病,決定生死的,只是病情,而不是錢,那該多好啊。
你說一條人命值多少錢?10萬?100萬?在農村,也許2萬就夠了。。。。
臉上褶子很迷人
醫院是各種社會現象及社會矛盾的集中爆發地,尤其是ICU,動人心魄、啼笑皆非的各種悲喜劇天天在醫院演繹,有燈光下愛心的眉眼如畫;有黑暗中人性的斑駁陸離。
對於ICU的醫生來說,目睹逝者之慘狀,耳聞生者之悲聲,無人能將自己置身於疾病之外,每當成功搶救一個病人,醫護也會感受到一次劫後餘生,他們最質樸的願望,最大限度的挽救每一條生命。
而ICU的門外,是家屬的焦灼等待,我相信大多數家屬滿懷善意,祈禱親人痊癒。
但是,表象之下,有暗流浮動,當知道病人已經回天乏術時,家屬們除了準備後事,也開始了對利益的精打細算。
講一個故事吧。
我的一個病人,76歲的大爺,膀胱癌晚期。
大爺住在泌尿外科病房時,起初他的3個子女經常來看他,慢慢地,來的次數少了,印證了一句話:久病無孝子。
有一天下午,大爺上廁所時出現了意外,摔了一跤,頭部與地面重重撞擊,CT提示,蛛網膜下腔出血,很快大爺出現昏迷,請神經外科醫生會診,手術風險太大,死在手術檯的風險是一半對一半,權衡利弊的結果,先送ICU。
送進ICU後,大爺的子女悉數到齊,他們憂心如焚的問醫生:有沒有清醒過來?
憂心如焚的原因,是大爺在成都舊城區有一套300多平方的老屋,面臨拆遷,光是拆遷費,高達2000多萬人民幣。
大爺摔跤的第二天深夜,呼吸、心跳停止死亡。
作為大爺曾經的主管醫生,ICU醫生告知了我大爺死亡的消息,恰好是我值夜班,我趕去ICU,送大爺一程。
到了ICU,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大爺的小兒子抓住大爺餘溫尚存的手指,濺上紅色印泥,在一份遺囑上按手印。
我搖搖頭,滿懷痛惜的離開。
金錢並不像平常所說的那樣,是一切邪惡的根源,唯有對金錢的貪慾,即對金錢過分的、自私的、貪婪的追求,才是一切邪惡的根源。
這是大爺的小兒子在法律層面的鋌而走險,原諒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選擇了沉默是金。
後來子女們經歷了怎樣的鬧劇,我不care,據說另外兩個子女不承認這份遺囑的偏心和荒誕,開始了無休無止的打官司。
我們有誰看到從別人處所受的恩惠有比子女從父母處所受的恩惠更多呢?沒有。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親情變得一錢不值!
成都下水道
作為一個重症醫學科(ICU)醫生,這個話題我想發表意見。ICU醫生一般很少被病人認識,因為他總是帽子口罩封得嚴嚴實實,而且家屬也不能進入ICU病房,所以雙方接觸較少。有人說ICU是水月宮,也有說是移花宮,反正是各種宮。
ICU的病人是全院最重的,包括各種重症肺炎、呼吸衰竭、心力衰竭、嚴重創傷術後、急性腎衰竭等,任何一個疾病都是能短期要命的,稍有不慎,就陰陽兩隔。工作那麼久以來,見過很多病例、病人、家屬,見過能救沒錢不救的,見過能救砸鍋賣鐵去救最終轉危為安的,見過不能救但竭盡全力最終人財兩空的,也見過醫生要病人活家屬卻希望病人走的,也見過幾個兄弟姐妹大打出手的......
這個病例,一輩子無法忘懷。
一個重症肺炎、呼吸衰竭老太太,幾個兒女都放棄了,剩下最小的女兒不放棄,說醫療費用如果其他兄弟姐妹不出,她就自己出,一定要全力救治。其實市醫保老太太只出10%左右的費用,一萬塊就自己給1000,壓力小很多,但幾個星期下來還是要幾萬塊,加上自費藥,普通人也還是吃不消的。
後面老太太病情加重,其他幾個兄弟姐妹更是冷嘲熱諷,探望時都是一個語調:差不多得了,都那麼大年紀了(72歲),沒就沒了。大概就這個意思。都是親生的兒女。但小女兒一如既往的決心,每次探視都會說一句話:醫生,目前的醫療費用我還能支撐,請你該怎麼治療就怎麼治療。第二天一看老太太的住院總費用,都沒欠賬了。
我不清楚為什麼幾個兒女對搶救老太太的態度會差這麼遠。但每次小女兒探視時,拿起對講機喊一聲媽的時候,我都會被感動到。老太太最初是昏迷的,後面終於有好轉了。住院差不多一個月的時候,終於脫離了呼吸機拔掉了氣管插管,小女兒申請進入ICU探視,我們同意了。當小女兒握著老太太枯瘦如柴的雙手時,老太太淚流滿面。母女倆人又開心,又悲傷,百感交集。
老太太是頑強的,她小女兒的堅持,給了她第二次生命。轉出ICU後2個月隨診,老太太恢復不錯。
另外一個病例,40歲男性,腦出血,腦疝,昏迷,醫生說不行了,老婆和母親跪在地上,求醫生一定要救救他,孩子才7歲。多少錢都願意出,砸鍋賣鐵也願意。後來還是做了手術,手術後入ICU,但不到2天病人就死亡了。
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家屬這個噩耗,但作為醫生,這是我必須做的事情。當我宣告死亡那一刻,我自己也是痛苦的。本來還活生生的一個人,一箇中年男子,一個家庭的頂樑柱。丟下老婆孩子,丟下老母親,自己一個人先走了。白髮人送黑髮人。但這個病進展異常迅速,而且非常嚴重,我們無能為力。
有時候不是說有錢,能出錢就能把病人救回來的。說這個故事,是想要大家警惕高血壓這個病,不要不當回事,以為平時沒症狀就不治療,但一旦中風就悔之晚矣。
熊貓醫館
以下內容來自醫生本人:
ICU病房裡的患者的生命都是脆弱的,這個地方經常上演著生離死別,再加上ICU昂貴的觀察費、儀器費、藥物費,能支撐下去需要很大的心理和財力上的支持。
我見過,因車禍而躺在ICU的妻子,容貌已毀,失血過多,下肢可能終身癱瘓,丈夫在瞭解大體病情後就失去了聯繫,我們只能聯繫女方的家人,她的家人遠在貴州,年邁的父親千里迢迢北上得知女兒此時的情況也只能是獨自哀愁,家裡經濟並不富裕,那幾天,我經常見他蹲在ICU的門外,一蹲就是幾個小時,後來因為經濟問題,在脫離生命危險後帶著女兒出院了,其實後面還有很多治療需要進行,出院意味著什麼,我也不敢多想。
我還見過,因心梗在ICU觀察治療的老奶奶,看病歷知道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但孩子一次都沒有來過,只有相伴多年的老伴每天過來探望,比起疾病的折磨,可能情感上的傷痛更令她絕望。
當然,我也見過剛做完大手術的老爺爺,生命體徵很弱,但他的幾個孩子全都在醫院陪伴,每天都有一個孩子24小時在門外守著,他們說起來都是:父親一個人把我們扶養長大,就是傾家蕩產我們也要堅持。
我還見過,羊水栓塞術後的產婦,丈夫每天都會在手機裡錄很多音頻,讓護士放給妻子聽,鼓勵妻子一定要堅持,五天的危險期,丈夫的頭髮白了近一半。
怎麼說呢,醫院的牆大概比教堂聽到了更多的祈禱,在這裡,一切人性都體現的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