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當壞人開始講故事!

《無雙》:當壞人開始講故事!

莊文強獨立於麥兆輝的自我蛻變

老實說《無雙》的預告片並沒有吸引到我,尤其最後一個老發哥用美鈔點菸的鏡頭,把我年初被《英雄本色2018》倒過的胃口幾乎又倒了出來。最終促使我國慶日走進影院的原因,也不是超前場的各種口碑提氣,而是國慶檔另兩部主打影片的不給力,我需要一種可能性來平撫空落落的觀影期待。

在此之前,已經看到許多人在談《無間道》,在談《竊聽風雲》,但許多人都在混淆視聽。我們必須清楚,莊文強不過是《無間道》編劇之一,那是劉偉強和麥兆輝執導的電影,而《竊聽風雲》系列的導演和編劇崗位排序,莊文強也都跟在麥兆輝之後。稍微擼一擼莊文強的履歷即知,有莊文強署名的電影中,除了一部大叔版古惑仔庸作《飛砂風中轉》外,《情義我心知》《大搜索》《關雲長》《聽風者》以及《竊聽風雲》系列都是麥兆輝、莊文強聯合署名。而與麥兆輝攜手《無間道》之前參與編劇的六部作品中,有三部與他人合編,莊文強獨立編劇的《陽光警察》《別戀》和《幽靈情書》,皆為平庸之作。

開篇說這麼多,並非要踩莊文強,而是覺得《無雙》的冒尖,另有時代意義,它讓我們重新發現了一個莊文強。很多人都在感情氾濫地振臂高呼,《無雙》是《無間道》之後最好的香港電影,是後《無間道》時代的巔峰之作。關心香港電影的觀眾可能會覺得這話眼熟,這類大標題《寒戰》時有人用過,甚至《追龍》和《掃毒》時也有人用。想必這些人既沒看過《踏雪尋梅》,也沒看過《一念無明》,更無視許鞍華《桃姐》的存在。《無雙》是部優秀的電影不假,但它還沒優秀到港片金字塔尖的程度,它可以說是莊文強電影的新高峰,意味著莊文強獨立於麥兆輝的一次自我蛻變與成長,並讓市場發現了一個全新的莊文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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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畫家”無雙:周潤發風采歸來

回到電影本身。《無雙》可以說是一個關於壞人的故事,故事裡套著故事,其中最精彩的部分,是壞人講的故事。這個故事的精妙之處在於,它以犯罪類型為陣地,偽鈔製造為驅動,用一個三層套娃式的無雙立意完成了一個複雜性敘事。先是周潤發和郭富城之間圍繞著偽鈔案演繹出來的真假“畫家”無雙,然後是張靜初和馮文娟之間圍繞著阮文角色延展的愛情無雙,最後一切終歸幻滅的命運無雙。

李問對“畫家”的講述,是一個仰視的視角。“畫家”從阮文畫展上風度翩翩的垂釣出場,到野外車邊循循善誘的魅惑下水,到搶劫塗料時突如其來的救命式綁架,再到金三角出生入死的復仇式創業,再到因同夥貪婪引發的行規處決,再到初戀被綁造成的突發性兄弟反目,李問把自己講述成了一個天賦異稟又始終不忘初心的失意小人物——既是“畫家”不可或缺的團隊新寵,又是一念之差掉進狼窩虎穴的小可憐。總而言之,講得言之鑿鑿,令人篤信不疑,一切都是那個“畫家”的錯,他李問只是個小人物和小幫兇,不僅罪不至死,還應該從輕發落。

《無雙》:當壞人開始講故事!

我很喜歡活在郭富城講述裡的周潤發,像一個神秘的存在,也是一個精彩的傳奇。他時而儒雅高端大氣上檔次,時而狡猾像只千年老狐狸,他上一秒還文質彬彬地做個尊重前輩的好後生,下一秒突然提槍突突丟手雷就像放煙花。他有時像個諄諄教導的良師,有時是個溫情脈脈的益友;他有時像是義薄雲天的兄弟,有時殺起兄弟翻臉無情;他有時讓我們看到熟年的發哥越發質感,有時又讓我們感到突然小馬哥附體回到屬於他的那個激情年代。

已經很多年沒看過這麼有層次和維度的周潤發了。感覺《讓子彈飛》後的發哥在演藝事業上一直流年不利,甚至流落到在王晶的《澳門風雲》系列裡擠眉弄眼找存在感。《無雙》總算讓周潤發找回了久違的表演舞臺,盡情釋放出一個神秘人的喜怒和哀樂,以及他的柔情與暴戾。而這部分故事的視覺呈現,既有上世紀八十年代《英雄本色》的老港式暴力美學傳承,也有《無間道》以來的辦公室政治的美學沿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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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愛情無雙:張靜初一人四面

相比完全活在李問講述裡的虛擬“畫家”,女主角阮文的故事要幸運得多,她至少有一半人生活在現實裡。我記得張靜初演過一部叫《A面B面》的電影,而這一次她還有C面和D面。張靜初的A面是來警局勸說李問如實交代,和盤托出“畫家”底細的“阮文”,是李問的“初戀情人”;B面是活在李問講述裡的阮文,是卑微的李問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是“畫家”一度想幫李問找回的那份愛情;C面是被李問整容成阮文模樣的秀清;D面則是現實中的阮文。這部分設計的妙處在於,你以為阮文要和馮文娟爭奪或共用一個身份,結果卻是張靜初一人四面。

阮文和秀清,是李問真假愛情的無雙。在李問的講述裡,李問愛阮文而不得,他從火堆裡救下秀清後,給秀清做的新護照以阮文之名,似乎是李問對阮文的情感寄託,在這層,李問對阮文的愛情顯得純真而美好。而在現實故事裡,李問確實從火堆裡救過一個叫秀清的女孩,他不僅給了秀清阮文的新身份,還將其整容成了阮文的樣子,就像他生產的偽鈔,從頭到尾由裡到外地假造了一個阮文,並強調“假的比真的還真”。而這個比真的還真的阮文收到他的信息後,來到警局配合他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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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片從來未死,激勵國產影市

然而李問終歸沒能逃脫命運無雙的囹圄。影片從一開始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的講述,最後三翻兩轉歸位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原來連阮文的愛情都是李問一廂情願的想象,阮文只是他當初的鄰居並非戀人,甚至連熟悉都算不上,不過是他絕望潦倒時的一份精神寄託罷了。當“畫家”真身顯露,李問的狡黠也就暴露出來,然後是他的卑劣與猥瑣,最後,他的命運只能以悲劇告終。然而在故事的落幅上,莊文強並沒有顯露出多少批判色彩,更多的是人生的迷茫與遺憾,人性的荒誕與悲涼。

在《無雙》中,莊文強展露出了他過人的編劇才華和敘述技巧,而且文學性和文學結構也相當突出。故事從假鈔到假仁假義,從假面到假情假意,人心和人性如洋蔥層層剝落,每一個套層和翻轉都出人意料,每一層故事都有昇華,玩得天花亂墜迷人眼,又賞心悅目知返途,最後再回到人性的母題——什麼都可以以假亂真,唯命運不能作假。

《無雙》:當壞人開始講故事!

有人說《無雙》是後《無間道》時代的巔峰之作的論調,我不敢恭維,有人說它的冒尖終止了港片已死的流言,這話我也消化不了,說它是今年目前為止最好的港片倒是綽綽有餘。個人以為,香港電影只是進入了它的低谷期,有那麼多香港演員還活躍在一線,有那麼多香港導演和編劇還活躍在電影的舞臺,而且還有新生代香港影人湧現,根本不存在港片已死之說。香港電影的蟄伏只是暫時的,蟄伏之後必然有莊文強式的噴發。我們不敢奢望港片黃金時代的波瀾壯闊,但間歇式的火山噴發還是可以期待的。

而且,《無雙》的冒尖,也不僅僅是港人港片的豐收,它對整個國產電影市場都是一個很好的激勵。說句開玩笑的話:連《無雙》中的壞人都開始講故事了,還講得那麼好,我們的國產電影,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把故事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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