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想不通的｜換母
時厚步履沉重。不像時苑成天惦記著眠花宿柳，他來此無心找樂子，只是想在妓坊感受到一點溫情。冷眼相待，惡語相加，身為庶子，他活得甚至比賤民更不堪。為了跳出冷冰冰的卞府，他舉報了逃跑的官婢。結果原本無心害人的他眼睜睜看著她被處以絞刑，從此日夜惴惴不安……
他輕輕推開那扇門，心裡隱隱有遊子歸家的喜悅與期待。那扇門後，不是濃妝豔抹夜夜笙歌的妓生，是母親般溫暖和藹的婦人，那個，上次他失魂落魄醉倒街頭時，帶他回來這裡的婦人。彷彿是心有靈犀的母子，那清爽鮮美的明太魚湯滋養了他的腸胃，更安撫了他焦躁不安的心緒。
時厚默默品著湯，眼睛裡噙著隱忍的淚水。此刻，被阿布嘰卞值大人掌摑的臉還隱隱作痛，然而比臉更痛的是他空落落的心。默默的，為眼前這哀切的少年添上一勺湯，韓氏的心也不覺一陣酸楚。忽略那帥氣的臉上顯而易見的沉鬱，誰都會情不自禁的喜歡上這位英朗的少年啊。
任憑緘默的哀傷盡數落在那婦人眼裡心上，難得一見的他沒有在她面前偽裝。或許她融化人心的笑令他想起曾經的母親，送他進卞府前那無微不至的丹兒。而在那之後，他擁有了名義上貴族庶子的身份，卻失去了這世上最疼愛自己的雙親……
也許，人從生到死都陷身在旋轉的颶風裡，這或許就是生命的本質：一個巨大莫測且不停轉動變化的能量場！而被命運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時厚，對於自己悲劇般的際遇還只瞭解冰山一角！
就像是暫處颶風之眼，除了庶子不得志的苦痛外，一切彷彿還安然。然而，即使不知道被告發的那個官婢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李嫣，時厚那假裝堅強無謂的神經也已經瀕臨崩潰。所以，儘管他冷著臉無情拒絕了恩彩的安慰，也終於是忍不住深夜買醉求虐，殊不知以酒澆愁愁更愁……
那孩子是如此緘默無言，從不肯開口多說一句。從不談論他自己，亦不過問她的事情。然而那深鎖的愁眉，只有在喝下她親手料理的清爽鮮美的明太魚羹湯時才會舒展開來。她喜歡這孩子展眉解頤的樣子，那一刻，他唇角輕勾眉眼彎彎如月，整個人都似乎浮動著一種耀人的光華。
韓氏的心，被這孩子驀然的笑容融化了。然而，就在他深邃睿智的眼眸間，彷彿隱隱有著一種熟悉的輪廓。那是……那是，一陣痙攣……襲上心頭，想要分辨那熟悉感覺的來源，卻總是叫她心悸。十三年了，從卑賤官婢到妓坊雜役，在陰差陽錯的顛沛流離中輾轉，她忍辱偷生的苟活著。
那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早已斑駁粗糙，然而這斑駁的繭胝猶比不得她心裡巨大創口的瘢疤。那刺目瘢疤，見證著她的心曾被活生生剜了出來又粗暴的安了回去——那是十三年前母子生離死別的痕跡啊！“謙兒！”她在心裡默默叫了一聲……
望著眼前的少年，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倘若是謙兒，也該有這孩子一般清俊高大了！原來，世界真是太小，這位妓坊雜役韓氏，居然就是謙兒的母親！
PS：當我們用蒙太奇手法銜接這故事，鏡頭將掠過三組畫面，韓氏細心照料因李嫣的死而瀕臨崩潰的時厚；勇兒在舊宅梅樹下為姐姐的死而痛哭流涕；時厚躲在樹後用羨慕眼神盯著一片丹兒追打饒舌嬉皮的勇兒……你，發現了什麼？劇中人的命運，真是無以復加的錯綜複雜交織在一起！
全知視角的我們，在目睹這些在厄運中抵死掙扎卻又彼此渾然不知的生命時，心下竟然悲情得毛骨悚然：時厚的母親一片丹兒成為了勇兒的養母，而勇兒的親生母親卻作為代位母親安撫著時厚。時厚與勇兒雖是血緣至親，卻被命運推動著，一左一右，走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勇兒成為了劫富濟貧的俠盜“一枝梅”，時厚卻成了義禁府的爪牙羅將！我們的勇兒和時厚，註定相愛相殺又相生相剋，在這無法堪透奧義的世界裡貓鼠遊戲……然而，生命本身自有其意義，誰都不是白來世間一場。或者，上天正是為了堅強他們的意志，才在道路上設下重重障礙吧！
沒有他想不通的｜盜畫
戶判李明一家。寶物倉庫明晃晃的，塞滿貪腐得來的寶貝。將赤裸裸的權錢交易變成藝術品收藏，這種伎倆沒逃過“一枝梅”的嗅覺。藏品中除了書畫，寶劍也眾多。然而他拿起那些寶劍一一觀察，沒有發現自己想尋找的，便順手帶走了一把。
然而這並不是把真劍。當他試圖抽出劍身時，才發現這是把偽裝的假劍，實則是個畫軸收納盒！當然，這顯然別有匠心的裝飾簡直足能以假亂真。勇兒對此中的機要無心瞭解，順手便將這軸畫卷一扔，扔~扔了……然鵝，就是這順手一扔，杯具了！
顯然，此時菜鳥大盜“一枝梅”Xi顯然還不具備妥善處理贓物的經驗，而且……最關鍵的是，我們喜好書畫的雅賊“一枝梅”似乎走了眼，居然木有發現被順手扔掉的那張神似塗鴉的破畫，乃是價值五十萬兩巨金的明國名家書畫——《陶淵明像》！
正因勇兒這失誤，愣頭青大植兄居然在家門口撿到這幅聲名赫赫的名家字畫！然鵝，我們憨頭憨腦的大植驚喜的認為：這是他那去了明國的阿布嘰託人捎帶回來的禮物。瞧，這畫中身著明國衣衫目光幽邃的大人，就是我阿布嘰本尊呢！啊西，真是……服氣啊，沒毛病啊……[捂臉]
所以，當戶判大人家失盜報官，我們全義禁府最富有福爾摩斯探案精神的卞羅將時厚哥哥，又無巧不成書的撿到勇兒丟棄的劍鞘，順藤摸瓜找到大植家，竟赫然發現這張價值不菲的名家大作居然被馬馬虎虎糊在正牆上正在公開陳列ing！人！贓！俱！獲！……也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所以說勇兒啊，做賊呢也是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滴，贓物是有專業處理技巧滴，切記不能順手亂扔！萬一沒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滴……你就說，現在大植被當成“一枝梅”可咋辦吧？！PS：容我弱弱說一句，時厚哥哥啊，別的咱不說，就大植那豐腴體型和笨拙體態能上房揭瓦麼？
能飛簷走壁，卻沒法在眾目睽睽下不暴露身份的偷出大植啊，為救出大植，“一枝梅”只好用勇兒的方式解決問題，那就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既然王是百姓的天，那麼王就該為百姓主持公道。宮門前不是向來有留給冤屈百姓鳴鑼伸冤的上訪通道嗎？勇兒計上心來——
翌日。“何事喧譁？”一陣突兀鑼聲傳入耳中，談笑風生的王詫異的問道。還能有誰？那斗膽爬上宮牆拉橫幅鳴鑼的刁民正是wuli 勇兒！王沉吟不語，心內計量著當下正待收復民心，若只是單純百姓抱冤倒不妨藉此機會賣個人情以示天恩浩蕩……
“抬起頭來！”一個頗有威儀的聲音響起……勇兒抬頭仰望那高高在上“天”，除了服冠莊重華貴那白淨面容倒沒有想象中的生硬冷漠。望著匍匐跪地的小民，王慈眉善目，沒有那種傳說中龍章鳳姿的奇俊異相，反倒若令人感到有幾分長者的親切。
勇兒雖身負血仇，但秉性良善謙和，化身“一枝梅”，初心也不過是尋找真相。存真心，無戾氣，他對於王是抱有期待的。他相信“百姓之父”宅心仁厚，期望通過闖宮直諫能將民間疾苦傳達聖聽，所以王在他的眼中讀到的確乎是拳拳赤子之心。
……沒有偽飾，一絲也沒有——王狐疑的目光在勇兒的臉上盤旋著……這目光是複雜的，面對匍匐在腳下的這大膽的少年，他的眼裡透著深不可測的光，這不可測中，有質疑，有推測，有顧慮，有揣度……半晌，這警惕的目光終於鬆懈下來，王輕輕呼出一口氣，面上有了些隱約的釋然。
在勇兒顛沛流離的命運中做局的人此刻近在咫尺，“一枝梅”翻遍天下士大夫家也要尋找的劍主人……這就是人生吧，真相永遠撲朔迷離，緣分總是擦肩而過！
“百姓之父”原來是暴戾無道的屠血者，“無害少年”卻是暗夜裡初生的太陽——“一枝梅”與王糾纏不清又相生相剋的命運猶如脫韁野馬，既掙脫了束縛的樊籠又無法預測未來的走向……這掙扎即是歷史，這疼痛也是歷史，這歷史將走向何方？誰知道呢！
沒有他想不通的｜玉佩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勇兒私闖王城求聖恩眷顧的同時，宮外鳳順也在經歷一番暗流湧動的情緒。這正是來自勇兒遺落的虎爪玉佩！話說當時那隻白玉虎爪靜靜躺在宮門前，而他的主人此刻正躍上牆頭開始了朝鮮王朝史無前例的闖宮上訪……
目光被跌落塵埃的玉佩吸引著……第一次，她眼裡看到的不是玉佩價值幾何，而是這虎爪信物！彷彿是時光之門的鑰匙，這似曾相識的虎爪瞬間勾起多少被塵埃淹沒的血色畫面！正在為勇兒吶喊助威的笑容凝固起來，淚水慢慢滲出那雙大大的杏眼。
有些傷痛，何可言、何能言、何處言、何時言？有些秘密，不可說、不能說、不必說！鳳順很少哭，她早已哭乾眼淚，就是想哭也必然咧開嘴嬉笑著憋出內傷。可就在這瞬間壓抑不住的淚意洶湧而來……是誰？掉下懸崖的哥哥還活著？她的心抽搐了一下，傷口崩裂後的痛入髓刺骨。
十三年過去，以為結痂的傷原來一直都沒痊癒。整天瘋瘋癲癲嘻嘻哈哈的社會我順，心裡依舊有個脆弱小丫頭，戰戰兢兢站在當年深不可測的懸崖邊……
她心忒大，敢在這偌大世界熙熙攘攘人群中來來去去走走停停；她膽兒肥，從不怯場在人群中央沒羞沒臊嬉笑怒罵直面刁難目光；她太皮實，她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彎成一張彈弓把這世間的傷害統統反彈回去……很像勇兒？但又不盡一樣！
同樣是時乖運蹇，上天到底給了勇兒十三年失憶不覺傷痛渾渾噩噩的窮開心，卻讓鳳順揹負著無時不在的沉重記憶被打磨得市儈圓滑。在命運這趟大渾水中他們同樣身不由己浮浮沉沉，輕飄飄也好，沉甸甸也罷，卻都逃不脫被無情裹挾……
PS：倘若把恩彩比作暗香浮動的雪梅，那麼鳳順就是不起眼的路邊花草。她原就是生在民間混跡市井的野丫頭，如山野河邊或莊稼地裡的狗尾花。與嬌豔妖嬈全然無關，更沒有暗香撲鼻的典雅。可野百合也有春天，狗尾花到底也是花啊！
狗尾花默默低調又特立獨行，生命力尤其頑強。這對生命的不放棄是不是讓我們想起當年金色油菜花田裡哭著大喊“我害怕，我不要被賣！”默默跟在殺手勇才身後那兇不走、攆不開、甩不掉的……小尾巴！
鳳順拿著玉佩在宮門前逢人便問。十三年，她揹負著沉重記憶，那記憶沉重得將她釘在地上一動不能動。越是不想被人察覺的悲哀，越是她心裡膈應的刺。為了活下去，她學會了用笑掩飾哭，用輕喬裝重，她默默咀嚼著仇恨和寂寞的滋味，直到命運開恩給出這模糊的線索！
那以為罹難的哥哥還活著！災難是噬魂的業火，他曾許她生死契闊：絕對不會放開這隻手……他曾是她艱程中生死與共的伴，是她生命中慘痛事件的親歷者。她失去血親失去家園，再不能失去他。她發瘋般的找，彷彿在找迷途生命來時的路——
“我的東西怎會在你手裡？！”眼見勇兒一把奪過玉佩小心揣入懷中，鳳順被驚住了！勇兒？是勇兒？是他！是勇兒啊！盯著不知情的勇兒，她的笑第一次明媚又憂傷，而這笑落在勇兒眼裡還以的眼神是：你個飯婢神經病啊笑得如此猥瑣……額！
鳳順傻傻笑著一個字也不說。沒關係啊鳳順。思念雖苦但它輕淌過舌尖就開出清芬的花。勇兒啊十三年了，我習慣一個人笑一個人哭一個人活。世上屬於我的本不多，所以請允許我小小貪心：思念是我一個人的，重逢的喜悅也是我一個人的……
狗尾花的花語是艱難忍耐，不被他人所瞭解的愛。鳳順自認出勇兒的一刻開始，便毫無顧忌甘願掏出整顆心給勇兒的愛是那麼肆無忌憚到叫枯枝長出鮮果，沙漠佈滿森林！嫌她粗魯？嫌她直白？她不管不顧又義無反顧，何嘗不勇敢得令人動容？
春色裡不起眼的一抹綠，狗尾花低調又特立獨行。我們痴心一片的鳳順啊，在勇兒眼裡是什麼呢？我不知道，我不是勇兒。後來的事兒就讓它慢慢來吧……
閱讀更多 錦衣夜行君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