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黃昏,我喜歡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扶欄遠望。因為對老家的思念,我不想讓任何人打擾。
說是對於老家的思念,其實就係在父親一個人身上。
一場接一場的秋雨,老家屋後的園子裡的苜蓿草又該瘋長了,淅淅瀝瀝的雨中,父親手握鐮刀,正匍匐在帶雨的草地裡。這草是長高了,可父親又要多費力了,父親的腰腿還好,可他的雙手,因為患有皮膚病,即使不幹活的時候,也要帶著手套,最怕那冰冷的雨水,傷害於他的。
父親身材的高大,年輕時,能扛能背的力量,在村子裡是令很多男人佩服的,可如今他成了我於老家唯一的牽掛,這牽掛深了,老家二哥一個普通的電話,我首先想到的是父親是不是病了。
記憶中,小的時候,每每遇到大雨,父親總是光著腳,高挽褲綰,手拿鐵楸,在雨中,修挖水路,給水窖菜地灌水,那時候總覺得,再大的暴雨,再大的風,有父親在身邊,這風這雨也不是可怕,我也是常常跟在父親身後,尋找大雨帶來的快樂。
今年雨多,許多鄉鎮因雨而災,最是擔心,他雨中忙碌,一人搬著梯子,提桶端土,上於房頂,修繕屋頂漏雨,歲月蒼桑,風雨斑駁了東牆西屋,父親的背彎了,腿也打曲,可他內心依然堅硬,朝朝暮暮為保護家園的安好做著最大的努力。
近年來,父親已不再下田幹農活,父親的主要工作,夏天的時候,哥嫂忙於莊稼,父親便照看曬在院子裡的枸杞,農閒的時候,哥嫂出去打工,父親的任務更是重要,整個老家的宅院交給了父親。
哥嫂不在身邊的時候, 一個人的生活起居,年屆八旬的老人,我很難想像他與灶臺,蒸飯,擀麵這生活之不能少的事,一日三餐他如何應付,一生撫養六個兒女,母親在三年前病逝,如今他與老屋相依相守,我多次提出要求,讓父親去縣城跟我們一塊兒生活,他說如今老了他那兒都不想去,現在他晚上常常要起來兩三次,你們上班孩子上學,我去了對你們和孩子都會影響的,再說這宅院,這羊兒和雞兒,哪能離開他呀。
時代的變遷,讓老家也變的人事空虧,我們這一代人和下一代人,大多長年奔波於城市,只是逢年過節,才與老家相見,因為兒孫們的忙碌,很多的時候,父親成了我們這個家庭在村子裡的一個代表,農村人最講究個你來我往,若遇村子裡誰家辦一些紅白大小事都要去送禮或幫忙的。哥哥侄兒都不在,這事兒也是他的必須的任務,說起這些的時候,父親的臉上也常顯憂鬱,村子裡今年又有幾人離世了,誰家的院子已無人看守。
近年來,我被工作糾纏,即使心有所掛,也唯節假日回去,去了也大多住一兩天, 前幾天 我去老家給一親戚奔喪,頭一晚剛到家的時候,我在園子摘了幾個西紅柿,臨睡前吃了兩個,待到第二晚上我回家,父親已將四五個西紅柿,洗的乾乾淨淨,放在茶几上,連續幾天天天如此。得益於父親一生的給予,我有幸從農村走到了城市,如今我已過不惑之年,住有所居,業有所安,本該常侍於他周圍,而我實在慚愧,不但未盡為人子之本份,卻仍享父親唏噓呵護。
前兩天給父親打電話,說這個中秋,不回去了,準備帶孩子去西安玩一玩,父親只是說,他一切安好,讓我們放心的玩去吧,去了多注意安全,回來了抽空給他再買幾盒降壓藥,在班車上帶回來。
今夕月在中秋,老家院內那一架沉沉的葡萄依舊堆掛,一樹的冬梨乃沒采摘,西風該又吹掃院子裡外的落葉了,想必其時父親一人蹲坐在門臺上,手握煙管,一個院子,一個老人,一世相守,春秋冬夏。
歲月遙遠,我雙手合十,唯願今夜秋風遲起,秋夜遲涼。
白志和,男,靖遠六中語文教師,老家靖遠五合鎮牛毛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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