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周潤發是郭富城的影


《無雙》:周潤發是郭富城的影

莊文強導演的電影《無雙》若換一個名字,叫《無影》或許更合適,與張藝謀導演的《影》比照來看,別有一番意思。

史航老師說,《無雙》是適合二刷的電影,因為看一次,會漏掉很多精彩的細節,須得看兩次,箇中好處才不會疏漏。他這話也有另一個意思在裡面,那就是《無雙》是不會被劇透影響觀感的好電影。我下面的文字會有很多劇透,友情提醒。

看完這部電影,相信很多觀眾心裡都會有一個疑問:畫家到底是誰?發哥還是郭富城?電影放完時,先生也問:到底誰才是畫家?我答:郭富城是畫家,沒有周潤髮這個人。

那片中堪稱第一男主的周潤發是誰?

片中周潤發飾演的人稱畫家、假鈔集團的大BOSS,其實就是被抓住的假鈔集團製假高手、郭富城飾演的畫家李問。他們是同一個人。

在回應警方調查誰也沒見過、見過的都死了、只剩下唯一的證人李問時,他編了一個亦真亦假的故事,把自己人性中的惡分離出來,塑造了一個叫“畫家”的、掌控一切的虛擬人物,同時把自己人性中善的部分、夢想的部分留在被抓住的畫家李問身上。這樣的編造,既是為了實現自己高智商的越獄,也是他對自己自我認知的一次滿足。

他希望自己是擁有愛情、心懷善念的李問,但他需要畫家的強與惡來幫助他實現這一自我認知與形象的建設。然而現實中並沒有畫家這樣一個人,於是,他親自上陣做畫家:瘋狂製造假鈔、瘋狂殺人、瘋狂複製一個愛人、瘋狂折磨那個善良的自己。

就像《影》中的境州,是子虞家族花了十幾年養成的一個真人影子;《無雙》中的畫家周潤發,也是李問(郭富城)花了十年時間製造的一個影子,不過這個影子是真正的影子。他乾淨得製造一起起殺人放火的大案,卻不曾留下任何痕跡,警方只知一個叫畫家的人是幕後大BOSS,卻沒有關於他的任何信息與記錄——當然沒有,因為根本沒這個人,這是李問從一開始做假鈔時,就為自己先製造的一個影子。警方唯一的線索是被泰國警方抓住的、見過畫家、暫時還沒被畫家滅口的李問——警方向李問要他的影子,結果當然是全部陷入李問設下的局。結束這場騙局的不是警方,是李問救下來後改造成的另一個影子、他戀慕的女畫家阮文(張靜初)的影子。

假阮文愛上李問,她也知道自己是李問心愛的女人阮文的替代品,依然願意參與他佈下的局,雖然最後因為李問坦承她只是自己造的、已經逼了真的假時,過不了心中那道坎,通知了警方並與李問在海上同歸於盡。但有一件事她顯然並沒有想到,李問不只是製造了她這個假阮文,連他與阮文之間刻骨銘心的愛情也是假的:阮文不是他在加拿大潦倒不堪時不離不棄的女友,而只是他一直暗戀的、藝術上比他更成功的、隔壁的天才美女畫家,他們甚至並不熟。

是不是很燒腦?李問在繪畫藝術上天賦所限,有他突不破的天花板,但卻是犯罪天才、技術天才。他能製造出完全亂真的假鈔,能在一場場兇案中全身而退,能花十年時間為警方製造出一個背鍋一切的“畫家”來……而他這個真正的元兇,即使被抓住,警方還得千方百計把他當重要證人來保護,只為通過他找到“畫家”。

畫家所有的故事都是他編的,天衣無縫,因為編了很多年——李問也許不是最好的畫家,卻可以算得上最好的作家。但一個影子為什麼會有一張周潤發的臉?如此鮮明和具體?在電影開頭時,警局出現了一個身著警服的發哥,開始看的時候自然而然便會以為:這個發哥是藏身警方的內奸。所以最後,警方根據李問提供的畫像,一場虛驚抓住那位被當成闖入警局的危險分子畫家的警察時,才發現他真的只是一名普通警察。

這名普通警察是怎麼被李問創造的影子借殼?發哥被當成畫家摁在地上時,為證清白說的最後一句臺詞暗示了源起:幾天前,他還開車送摁住他的警察到機場接人犯。——他們接的就是從泰國弄回來的李問,就在車上,李問記住了警察發哥的樣子,然後畫了與他頗為相像的畫像提供給警方。以李問能夠畫鈔票母版的畫功,如何會畫出只有七八分像的畫像?自然是要為定時炸彈設置引爆時間,畫得太真,當時可能就會被引爆,不能製造混亂為自己爭取出逃的時間。

一個犯罪天才,既長期佈局又就地取材。如韋小寶對說謊的經驗之談:大處可虛,但細節卻必須越真越好。畫家這個影子便是如此:三代假鈔世家、神龍見首不見尾、心狠手辣又周到細緻……這些虛的不妨更虛一點,讓警方對畫家如臨大敵;逼李問追回阮文、殺鑫叔、殺阮文愛人、假鈔製造過程、甚至一張長得像警員發哥的臉,這些細節,都真的不能再真,以至於警方難辨真假。

電影結尾處大反轉,前面一直看起來惶恐無辜、生活在隨時可能被畫家殺掉的陰影中、看起來忠厚老實、似乎是失足誤入假鈔集團的李問,其實才是假鈔集團真正的大BOSS!反轉太陡峭,讓很多觀眾會一時轉不過來:到底誰是誰啊?但仔細回想前面的伏筆,卻也不難發現還是留下了很多線索,這樣的反轉是順理成章的——

畫家制造一起起傷亡慘重的兇案卻乾淨得只在傳說中,彷彿世上沒有這個人……

見過畫家的人都被殺了,只有李問僥倖活著……

李問向警方描述自己為救阮文反抗畫家,混亂中以為打死了他,躲在畫家之前為他買的酒店隱居,但其實畫家卻並沒有死,在他隱居期間還殺了其他見過他的人,李問卻能安然無恙……

加拿大警察(王耀慶)假扮買主買假鈔,並提出下次把交易地點放在加拿大時,畫家說:加拿大是他的傷心地,他不想回去……

一次次任性地逼李問追回阮文,聽說阮文要結婚了,看起來竟然比李問更激動的表情……

有這些細節鋪墊,我們不難接受畫家就是郭富城,就是李問,即使他長著一張周潤發的臉。李問希望自己做過的所有的惡,都是畫家做的;而其實並不存在的愛情、他內心深處求而不得也沒有勇氣面對的阮文,他借發哥來逼自己靠近她、拉住她——那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念想,是他不願打碎的夢。

因為雙重人格、因為求而不得、因為善惡掙扎,李問創設一個畫家,來與自己對話,來自問自答,來隱藏自己、來達到內心的某種平衡。

所以,畫家就是李問,周潤發就是郭富城——他與他的影。沒有什麼反轉,不是反轉,他只是轉過身,露出了背面。


《無雙》:周潤發是郭富城的影

這部電影裡,發哥演技猶在,但寶刀已老啊!在金三角那場慘烈的動作戲上尤其明顯,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我們也是看著《英雄本色》《縱橫四海》《上海灘》長大的,發哥在這部電影中的動作戲,拖著歲月的痕跡,不復當年的利落與乾淨了,細微到打鬥時臉上肌肉的抖動,那也是上了年紀的抖動。看得人心生感慨——歲月太無情。

郭富城、廖啟智都特別好,這些人演戲,太渾然一體了;王耀慶的臺灣氣質與港片風格有一點點的不貼;女性角色中,周佳怡的督察很好,但最搶眼的還是張靜初的角色,假阮文聽李問關於真假的那一番話後,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根菸,眼中滿是淚卻沒有哭沒有說話的鏡頭,太美太動人!

本文劇透太多,但個人覺得不影響觀看。這是一個有故事有劇情的電影,但故事不是唯一。我把毛線理順,你可看他織一件毛衣。

力 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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