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都脫了吧

歐洲?都脫了吧

<strong>意大利對歐盟服軟

前幾天,一直難產的意大利2019年財政預算終於獲得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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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瞭解我們的時間比較長的朋友都知道,我們對意大利的財政問題還是很關注的,因為它是歐洲經濟的一箇中遊指標,對觀察歐洲很有意義。

《意大利需要一場脫歐?》中我們介紹了,今年新上臺的意大利政府想要刺激經濟,設定的2019年財政預算中的赤字目標是GDP的2.4%。儘管2.4%這個數字低於歐盟官方的“財政預算中的赤字不得高於GDP的3%”的限制,但歐盟仍然拒絕了該預算案。

因為它違反了歐盟的規定,即各國應努力降低預算赤字,尤其是意大利現在面臨著歐元區第二高的債務問題,2017年債務佔GDP的131%,僅次於希臘。意大利還要堅持擴大赤字,自然惹得歐盟不高興。

於是歐盟責令意大利限時整改,如果歐盟如果仍然拒絕接受意大利新版預算案,可能對意大利處以罰款,金額最高可達意大利GDP的0.2%。現在的結果似乎是皆大歡喜的,歐盟批准了意大利將2019年財政預算中的赤字目標由原來的2.4%下調至2.04%,並表示不對其採取處罰程序。

可是如果下調財政預算中的赤字目標,意大利政府要花錢該怎麼辦?

按照總理孔特的說法,意大利政府此前的競選承諾,如提高最低工資標準、降低法定退休年齡等福利支出措施,並未作出大幅修改;<strong>雖然新預算案削減了約40億歐元的支出計劃,但明年將通過徵收新稅、縮減投資、出售政府資產等計劃,幫助政府緩解財務緊張,基本不會影響到此前承諾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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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民選政府來說,削減福利這種損害選民利益的事情不能幹。但另一方面來看,為了適應歐盟要求意大利必須去槓桿,減少投資,那麼意大利經濟想要提振經濟就困難了——去年意大利的經濟增速也就1.5%。歐盟對意大利的約束和意大利財政政策的矛盾,可能會導致意大利經濟復甦減緩,這種體制性問題我們在《意大利需要一場脫歐?》中已經提到過。

在那篇文章裡,我們還提到,<strong>現在的意大利政府是由對歐盟有懷疑態度的民粹政黨和團體組建的,這次對歐盟還是服軟了,而不像沒當選的時候那樣氣勢洶洶嚷嚷著要脫歐。但以後很有可能意大利經濟狀況繼續改善不多,民意走向如何就不好說了。

說起來,歐元區目前的設定有著內生性缺陷,以歐元區的體制問題以及目前衍生出的經濟問題,脫離歐元區真不一定是個錯誤的選擇。

<strong>資本流動製造的難題

在歐洲建立使用一種貨幣的單一市場是一個長期的夢想。在歐洲委員會1990年發佈的文件《一個市場,一種貨幣》中就曾經表達過,單一貨幣制度能改善歐洲資本市場的流動性,促進資本流動,提高資本配置效率,使資本流向生產率較低的地區,從而抹平歐洲各地發展差異。

理想是這樣的,但是在實際操作中,歐元區可不是什麼國家都敢收。如果內部差異太大,哪怕資本流動再快也難抹平差異。按照《馬斯特裡赫特條約》的規定。歐元區准入條件是財政赤字和政府債務分別不超過GDP 的3%和60%,這就是上文那個 “財政預算中的赤字不得高於GDP的3%”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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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但是這個硬指標在實際操作中仍然一言難盡。比如希臘僅在加入歐元區之前的1999 年實現3.1%的財政赤字率,勉強接近這一標準,感覺就是為了混進歐元區突擊考了一把及格,之後就又自暴自棄了。

希臘可不是個例,90年代,各國為加入歐元區,預算赤字大幅減少,不過這裡面也有一些“創造性的”技術手法幫助的成分在。歐元區設計者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覺得隨著歐元的統一使用,各國的赤字狀況就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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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然而事與願違,金融危機爆發後,各國為了提振經濟,就顧不上預算赤字問題,大舉借債搞投資。

2009年,歐元區整體預算赤字佔GDP的比例已經高達6.3%,僅有盧森堡和芬蘭兩個國家赤字佔GDP的比重在3%以內。至於政府債務佔GDP的比重,2009年只有芬蘭、塞浦路斯等5 個國家的債務佔GDP的比重在60%以內。

另一方面,人們在設計歐元的時候想要的資本流動帶動經濟發展卻沒怎麼體現出來,甚至還有負面效應存在。

歐元區的建立確實提高了區域內的資本流動,投資者樂於投資歐元區內部國家的債務證券。比如希臘借債的時候,別人看重的可不是希臘國債,而是希臘歐元區成員國的身份。

但是這種融資活動裡,資本並沒有流向提高生產率的部門,反而容易進入投機領域。資本維持著希臘不可持續的公共財政赤字,而流入西班牙和愛爾蘭等國家的資本則推高了當地的房地產。等到發生債務危機的時候,資本流出,希臘政府財政當即就崩潰了。西班牙和愛爾蘭等國的房地產泡沫也就被戳破了,家庭的負債率大幅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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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統一貨幣時,經濟實力較強的國家為經濟實力較弱的國家提供了隱性的信用增值,確實讓歐元區內經濟實力較弱的國家享受到了廉價的資本流入。但由於這些國家的勞動生產率低,資本持有者並不願意讓錢流入當地的產業,而是積極參與當地投機。一旦資本停止流入,這些經濟實力較弱的國家就要面臨債臺高築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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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有些國家如愛爾蘭和西班牙,槓桿加在了居民部門,導致民意翻臉比翻書還快;有的國家如希臘槓桿加在了政府部門,導致其面對危機的時候不得不減少政府開支,結果還是百姓上街。

<strong>貨幣政策不獨立的問題

歐元區各國還存在著其他方面的差異。

比如資本可以自由流動了,但歐元區內部還沒有到勞動力能夠自由流動的程度。各國的就業、工資和福利政策不同,文化、語言等也不同,這就阻礙了勞動力的流動。(相比之下生在中國的企業家和打工仔都足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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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對於歐元區內經濟實力較弱的國家來說,勞動力只能在國內的貿易部門和非貿易部門之間自由流動,而勞動力的工資由貿易部門決定。以2000-2008 年德國的工資變動為基準,同期希臘的工資相對上升16.5%,愛爾蘭的工資上升12%,葡萄牙、西班牙的工資分別上升7% 和8%,意大利的工資升幅為3%。

考慮到各國相對德國勞動生產率的變動差異,同期希臘、葡萄牙、西班牙、愛爾蘭和意大利的勞動成本相對上升幅度在25%到47%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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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也就是說,這些經濟實力較弱的國家光勞動力成本就大幅上升,生產的產品競爭力自然要下降了。

成本高了,如果按照以往的辦法,可以對本國貨幣貶值以取得成本優勢。然而,當歐元區統一使用歐元的時候,各成員國也失去了利用匯率手段刺激經濟增長和增強競爭力的機會。匯率政策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刺激出口的一大絕招就使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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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行本國貨幣對於這些國家來說還有一個很大的壞處,那就是沒有能力通過法定貨幣的創造來償還必要的債務。

通俗點說,以前我還不上你的債,我也可以印錢還債,可是現在我用歐元就沒辦法印錢還債了。這就導致這些成員國面臨著特有的違約風險,而擁有完整主權的國家發債則不存在這種風險。所以歐元區國家需要比其他國家支付更高的債務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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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統一的貨幣意味著歐元區有著統一的貨幣政策,然而歐元區又沒有統一的財政政策。錢袋子一樣鬆緊,花錢的人想法又不一樣,這就無法協調兩者為歐元區國家的經濟刺激計劃服務。

在面臨債務危機時,歐元區的主流政策思路是進行貨幣寬鬆政策,刺激經濟增長,降低銀行融資成本,增大流動性,降低家庭和企業的貸款利率。但是對於一些深陷債務危機的國家,首要的任務是去槓桿,所以即使放寬了流動性,也很難再加槓桿刺激經濟了,這個時候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就出現了衝突。

目前的意大利一方面需要加大投資刺激經濟,所以政府要擴大支出,提高財政赤字,不可避免地加槓桿。另一方面意大利政府的債務累積確實很嚴重,再加槓桿怕是會出問題,所以歐盟還是阻止它擴大財政赤字,繼續加槓桿。所以哪怕意大利財政預算中的赤字沒有高於GDP的3%,歐盟還是出手約束了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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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能夠最終達成妥協,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strong>歐元區經濟停滯

2008年的金融危機爆發後,歐元區的經濟增長速度放緩,直到去年才恢復到2.37%的經濟增長速度。對比一下日本的經濟增長率,你會發現這十年裡日本和歐元區的經濟增長率好像還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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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起來,難道歐元區會和日本一樣,面臨“失落的十年”?

從經濟增長率上看,確實如此,不過歐元區和日本的情況有共性,也有區別。<strong>共性在於二者面臨著相同的高債務累積,儘管都採取了量化寬鬆政策,利率降低了,但投資仍然難以提升,經濟刺激不溫不火。

歐盟比日本還糟糕的是更高的失業率,歐元區消費就更難提振,可能面臨比日本還嚴重的緊縮。

而且說到量化寬鬆,日本量化寬鬆的空間還比歐元區要大。這是因為日本畢竟是一個國家,搞量化寬鬆沒有什麼太大的阻礙。而歐洲中央銀行卻很難以就更大規模且可逆的量化寬鬆達成一致。因為國家太多,德國等低負債國家不相信高負債國家能夠信守承諾,就怕量化寬鬆給自己帶來風險。

所以歐元區很有可能陷入長期低增長和低通脹的循環難以擺脫,就像日本那樣,甚至有可能比日本還糟。

都說日本在90年代後經濟增長速度減緩,通脹降低,至今未能有效刺激經濟。但是即便如此,日本仍然是個發達國家,失業率也很低,頂多是民眾看不到希望,感到壓抑罷了,生活質量和水平還是很高的。而且日本是單一民族國家,不會出現北九州等地公然指責東京把它當成經濟殖民地的聲音。更妙的是日本是個島國,目前的難民問題不會波及到它。

<strong>反觀歐元區,如果經濟增長停滯,現在就鬧出各種危機了,

就連意大利人都說:“我們口袋裡沒有歐元。 我們有他們稱為‘歐元’的德國馬克。”可想而知歐元區其他國家對德國的怨念。

<strong>而且政治風險上,歐元區顯然比日本要大。日本各地不會鬧分家,但是歐元區各國民族、文化等都存在差異,分家是很容易的。更何況歐元區在地理上靠近這些年動盪的中東和北非,難民不斷湧入歐洲,在類似難民這樣的問題上,歐元區各國也更容易離心離德。

說起來日本政府債務佔GDP的比例比歐元區還高,但是按照之前的分析,日本印錢還債比歐元區各國容易多了,歐元區在這個問題上也不比日本從容。

日本能這樣穩定地發展停滯幾十年,沒有社會動盪,也算是很不容易了,如果歐元區遇到類似的局面,可能真不一定做得比日本強。金融危機這才過去十年,歐元區內部矛盾就已經很明顯了,正如我們在《歐洲民粹剛開始》中提到的那樣,民粹主義伴隨著反對歐盟的聲音開始抬頭。如果明年再爆發一次金融危機,後面的十年歐元區怎麼調整就關係到其存在了。

<strong>“一個市場,一種貨幣”需要代價

歐元區是蒙代爾“最優貨幣區”的一次實踐。而理論上,最優貨幣區必須滿足工資和價格具有彈性、財政轉移具有高度流動性以及勞動力自由流動等三個基本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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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顯然歐元區缺乏有效的工資協商機制和統一協調的財政政策體系,這就讓歐元區的自我調整能力先天不足,崩潰其實難以避免。

“一個市場,一種貨幣”終究是美好的夢想,實現起來需要先決條件和強有力的措施。就還是上面日本的例子,日本有統一的民族、文化、語言,這些都為統一市場提供了先決條件。歐元區這幾樣條件顯然都不具備,而指望在歐元區內搞更大規模的轉移支付,富裕國家就不樂意;如果強制要求一些國家,如希臘接受苛刻的援助條件,它們也未必就那麼心甘情願——這個時候又不像是一家人了。

想要享受統一市場的好處,就得接受它的代價,<strong>它不可能如天上掉餡餅一樣掉下來,而需要長時間的磨合,有時候甚至需要血與火的磨練

——德國曆史上就有鬆散的幾百個小邦國和自由市變成統一國家的經歷,德國人的心理建設應該是很完備的。

所以現在歐元區鬆散的組織形式,怕是很難具有長期的穩定性。想要從體制上賦予歐元區更強的韌性,恐怕得進行徹底的改革,比如將亞主權層面發行公共債務的權利削減,公共債務由歐元區聯邦的層面發行,以限制某些國家靠歐元區成員國的身份背書亂髮債務的問題。

<strong>但這又要以削弱現在歐元區內的主權國家的主權為代價,等於進一步推動歐洲一體化。這當然是很可喜的進步,但不知道現在的歐洲各國是否能夠承受這一步,它們現在正在為著各種問題而爭吵不休,顯然難以團結一致,走向下一步一體化。光一個難民問題,內部的意見分歧就已經很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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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現在這種經濟增長停滯的狀態,容易激起各國民眾的不滿,民粹主義發酵,更有可能把主張脫歐的政黨選上臺。

現在來看,選上民粹的領導人甚至脫歐,不一定就沒有好處。起碼脫歐後可以發行自己的貨幣,也可以管理自己的邊界。時間長了,民眾遲早也會明白自己的國家離開歐元區究竟還有幾斤幾兩重。

<strong>至於民粹,在如今的世界上,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這真是個令人失望的圖景。

<strong>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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