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遠離那些往我們的人生與夢想中摻沙子的人


《大江大河》:遠離那些往我們的人生與夢想中摻沙子的人

《大江大河》第一部已經收官。劇中三位男主角人生屬於青春以及創業的那一部分結束。

雷東寶把小雷家推到一個即將崩塌的高度,不管他的致富之路經歷了多少挫折,依然不得不說,那是改革開放之初,一條可以速成的致富之路。雷東寶跑得太快,所有拉下的,最終都將成為羈絆。而他美麗卻悲劇的愛情,也將在妻子去世五年、當年間接導致妻子出事的電線廠也被他成功收購後淡出,他的第一段愛情以及終生不娶的誓言,都將翻篇兒了,韋春紅不錯。得承認,在感情上,雷東寶還是幸運的,至少到目前為止,碰到的兩個女人都是非常靠譜的。楊爍的演技挺好,尤其是與萍萍有關的部分,但後期的雷東寶這個人感覺太喪了,整個人的狀態感覺就是一個固執的病夫。雖然依舊強勢能幹有板眼,卻沒什麼光彩。

楊巡走勢非常好。失去辛苦幾年掙來的全部身家、失去女友還被人把臉摁在地上踩、完全被置之死地後,終於撐不住在媽媽懷裡像個孩子一樣哭了一回後,他重新把自己整個人全部押上,在跌倒的地方站起來,他所代表的個體經濟那種向上的勢頭銳不可擋。

宋運輝不管技術上、仕途上、個人感情上,目前都處於高位。成了廠裡最年輕的高層管理人員,技術上無出其右者,新車間靠他把關、老車間技術改造全仰仗他的設計與指揮,連出口貿易這樣的事,也只有他能負責搞定。他成了金州化工事實上不可或缺的人。家裡老婆生了個女兒,父母也接到身邊,一家人幸福甜蜜地生活在一起。

就在第一部結束時。韋春紅來到雷東寶處處埋雷的生活中;重新站起的楊巡再次押上全部身家還負債,去衝擊一個以他自己的能力無法到達的高度;而宋運輝,又喝了一碗正式退休的水書記的雞湯,這雞湯有毒。

劇中水書記這個人很難用好壞來界定,他有能力有魄力也有遠見,對宋運輝雖然也利用,但整體說來是愛護提攜的。最後兩集,宋運輝沒有聽水書記的勸阻,藏下老車間改造方案制衡閔廠長等待時機為自己爭取最大權益,而是全心投入到技術改造中去,改造的成功成了閔廠長的業績也促成水書記提前退休(其實早該退了),宋運輝為此自責,直接與閔廠長發生衝突,並選擇離開金州自願請調去正在籌建的東海化工廠。

繼前幾次教宋運輝怎麼管人、怎麼看事後,這一次,水書記再次為宋運輝端出雞湯:怎麼弄權。

我其實很不喜歡宋運輝對此表示出勝讀十年書的醒悟。閔廠長也是水書記的徒弟,在宋運輝來金州之前,他也是最年輕的車間主任,也是拼命三郎,水書記給宋運輝喝的雞湯,難道當年沒有給閔忠生喝過?

所以,他這是要教出第二個閔忠生來?

當宋運輝提出老車間必須改造,越快越好時,水書記極力阻止。宋運輝的理由非常簡單直接:為金州廠好。水書記為什麼要阻止?他的理由是:技術改造確實是為金州廠好,但得利的將會是閔忠生,所以現在不要拿出來,要等到宋運輝達到一個能與閔忠生抗衡的位置時,再拿出來——很明顯,水書記要宋運輝挾技自重,用老車間改造方案為自己換更好前程及更有利的位置。

水書記還特別說了宋和閔的區別:閔想搞技術改造,最終目的是自己能站上權力高位;宋搞技術改造,就是要實現自己的專業理想。目前看,確實是這樣,至少宋運輝是這樣。他很煩當權者在人事利益上各種權衡算計,然後用非技術因素對技術上的事指手畫腳諸多阻礙,之前的費廠長是這樣、劉總工是這樣、閔廠長是這樣,水書記何曾不是這樣?因為不願意參與其中,他才會不顧水書記的阻攔,堅持幫閔廠長完成改造任務,事後閔廠長卻很滑頭地不兌現之前給他的承諾:組建科研團隊。代之以為宋運輝申報總工,給他升職。而水書記也未能結束任期,被提前取而代之。

組建科研團隊的事被擱置拖延,宋運輝確實可以生氣,但水書記退休宋運輝為什麼如此生氣?水書記十年前就應該退休,因為宋運輝的引進新設備方案和不肯放棄,他才得以延遲退休、繼續在金州化工老大的位置佔據十年,以宋運輝的性格脾氣,難道不是認為水書記應該退休了嗎?只不過提前幾個月正常退休,怎麼就值得在閔忠生面前為此發飆,到水書記那兒喝了一碗雞湯後長鞠躬以致謝致歉?

說實話,之前也覺得水書記這人不錯,有智慧,薑是老的辣。但看到他退休之際對宋運輝的這番教導,真是非常的不以為然,推翻了我之前對他的看法。水書記,非善類,也少智慧啊。

宋運輝是什麼人?如果金州化工是一臺機器,宋運輝是作為動力的柴油煤油汽油,而水書記在教他什麼?教他怎麼去做潤滑油。

按水書記教的去做,宋運輝會變成什麼樣的人?閔忠生那樣的人。宋運輝的可貴,就在於他不涉權爭,一門心思搞技術,凡事只問對不對,是不是為金州化工好。水書記以師父自居,教給宋運輝的,卻全是人事與權爭。一個在人事、權爭上有太多考量與權衡的人,其技術發展之路以及專業上的是非判斷必然受到影響,前面劉總工就是這樣。試想,如果宋運輝聽了水書記的話,拖著不幫閔廠長搞老車間改造,讓金州化工拖到不行時,他再出來名利雙收……這樣的宋運輝還有什麼值得尊敬?宋運輝把自己最可貴的東西當成工具,水書記卻要他當成武器。

這一部分太寫實了,寫實到我拒絕接受。不是什麼和光同塵,其結果就是同流合汙。

我再次想起《士兵突擊》,許三多也是宋運輝式的人,成才是他生命中的水書記。但,保護並充分利用三多那份珍貴特質的袁朗才是對的、才是有大智慧的。

袁朗式的教導,或許會直接對三多們造成可以看得見但也承受得了的傷害;

水書記式的教導,卻會於不知不覺中汙染宋運輝們的思維方式與珍貴特質。

加上水書記太善於進行語言包裝,把厚黑學、權謀術放進雞湯裡端給宋運輝,宋運輝一口下去還感激涕零、以為勝讀十年書——這樣的書,不讀也罷。

很多人反對我這種想法,譏笑我的天真與婦人之見。有人說:宋運輝像你說的那樣活不過三集!現實就是這樣!水書記是對的,像他那樣才混得好。

我決不以為然。

多年以前,幾位好朋友常常群起攻我,說我做人的方式不對、跟領導相處說話方式不對、在工作中這樣說不合適那樣處理不好、要爭要搶要強勢,歸根結底就是叫我身為副校長別隻管教學業務,要多長几個心眼諸如此類。我這人不怎麼聽得進非專業意見,開始他們說時,我一直打哈哈。後來聽他們越說越來勁,我可就不客氣了,一劍擋了百萬的兵:你們都這麼世事洞明人情練達,成功學學得這麼好,怎麼我當上副校長你們沒當上呢?

耳根一下清靜了。

永遠別相信在職場上會做事不如會做人的鬼話,除非你確實沒本事做好一件事,只好靠柔軟身段。宋運輝是金州化工無出其右不可或缺的技術大咖,你讓他去跟一眾業務不精卻好弄權術的人爭短長?這不是要把宋運輝當虞山卿用麼?

至少在我看來,宋運輝的人生目標,不是成為下一個水書記,也不是要當什麼金州化工一把手的接班人。他的目標,是金州化工在技術上走在全國乃至世界前列。水書記知道宋運輝的這個理想與目標,但他依然按培養自己接班人的方式和標準來教導、影響宋運輝。這是一種傲慢、自大,也是我所說的沒有大智慧——宋運輝的理想與能耐,遠高於水書記的成功標準。如果水書記尊重看重宋運輝的理想,就不會教他這些東西,就不會在宋運輝為他爭取的十年一把手之位上,只是“重”用宋運輝而沒有為他創造更好的專業發展環境,就不會以宋運輝為武器把心思用在與閔忠生劉總工他們的明爭暗鬥上,就不會一邊利用一邊默許最後又一把甩掉虞山卿這顆棋子。

水書記對宋運輝是非常器重的,但他也一直在汙染宋運輝那顆赤子之心。除非他想成為水書記那樣的人,否則他應該也必須與水書記保持距離,警惕水書記對他每一次的語重心長。我不認為水書記是要害宋運輝,他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宋運輝好、為宋運輝好,但他這個人的本質與境界決定了,他所謂的好,其實並不好,尤其對宋運輝這樣的人。

宋運輝不是《大江大河》這部劇中任何人的接班人,他是一個氣象開闊、放眼世界的人,一個嶄新的人。金州化工廠再大,陷於誰當一把手、誰說了算、誰給誰面子、誰得名誰得利之爭,世界就小了就舊了就還在原來的軌道上,何來改革開放?宋運輝也就不是宋運輝了。

我希望在下一部中,水書記的雞湯不要左右宋運輝的人生,若真如此,則不看也罷。

遠離生命中那些往我們的人生和理想中摻沙子的人——這是水書記和宋運輝給我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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