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疆掙錢的年輕人,生存與責任並存的時代!


每年的秋收季節,大批的彝族人都會奔赴新疆摘棉花,為家裡掙取除了種地以外的最大一筆收入。20歲的涼山青年莫天剛也是其中之一,2017年9月7日,他和妻子以及同村的4個老鄉即將前往新疆。啟程前,莫天剛給家裡打電話告別。

莫天剛的家在四川省涼山州,這裡是中國最大的彝族聚居區,也是中國最貧困的地區之一。九月是收穫菸草的季節,莫天剛忙著收拾經過晾曬烘烤的菸草,想在出遠門前給父母減輕一點負擔。曬菸草也是一個體力活,從收割到挑選再到晾曬、烘烤,曬黃的菸草才能賣錢,否則就白種了。菸草是當地唯一的經濟作物,莫家種有十畝菸草,每年能掙三四萬塊錢。出發前,莫天剛的爺爺來看望他,叮囑他出門在外注意安全,不要跟別人起衝突。

這是莫天剛第二次去新疆摘棉花,去年摘了兩個月,他覺得太辛苦,發誓以後再也不幹這活了。可是今年家裡急需用錢,他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帶上妻子羅順會再次前往新疆。出發前,莫母讓羅順會炒了一大盤臘肉,一家人吃了個團圓飯。母親還讓羅順會把家裡的臘肉都打包帶過去,四川人適應不了新疆的飲食,帶點辣子和臘肉下飯,羅順會特意留下一些給兩位老人。


莫天剛的父親莫朝金年輕時就患上了糜爛性胃炎,整個人沒什麼精神,每年大半的時間都需要住院。去年莫朝金的病有所好轉,現在可以在家裡調養。去年也是莫家最殷實的時候,家中有16萬元的餘錢。

羅順會在收拾行李。她和莫天剛去年結婚,當時羅家經濟困難,婚禮辦得簡單,就請親戚吃了頓飯。羅順會說本來要拍婚紗照的,可是母親患上了多囊腎和多囊肝,一共有十四個囊腫,去醫院切除一個囊腫就需要兩萬多。給父母治病花光了家裡的所有積蓄,還向別人借了六萬塊錢。

出門前,羅順會拉上丈夫去剪了個頭,她說出門剪頭意味著從頭開始,也是因為要去的地方太偏僻,沒有理髮店,頭髮剪短點好乾活。19歲的羅順會很靦腆,話不多,但卻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洗衣做飯,種地曬菸草,打掃衛生收拾行李,羅順會這幾天幾乎沒有停下來。


當地流傳著“七不出門,八不歸家”的說法。今天初六,按照當地習俗,莫天剛和羅順會不得不當晚就帶上行李離開家,他們晚上借宿在親戚家中,二嫂過來和兩人開玩笑。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他們要去200多公里外的攀枝花坐火車。攀枝花火車站離村子有兩百多公里,期間大部分還是山路,路途辛苦,夫妻倆很快就睡著了。

到達火車站後,一行人找了個廉價的旅社休息,一個人二十元,等待十一點半的火車。

九月份的攀枝花火車站人流量堪比春運,大部分都是前往新疆的拾花工,如果不提前訂票肯定是買不到坐票的。莫天剛夫妻倆運氣不錯,都搶到了坐票。每年的九月份,K1502列車都會滿載著務工人員,完成著從西南到西北的人口大遷徙。拾花工帶的物品很多,莫天剛試圖把自己的行李都塞在行李架上。

從攀枝花到吐魯番一共需要57個小時,兩天三夜,四千多公里。莫天剛說比起摘棉花,他更害怕坐火車,兩百多人擠在一個車廂裡,四周瀰漫了泡麵味,腳臭味,廁所味等各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到了夜晚,座位下面都橫七豎八躺著睡著的旅客。莫天剛把座位讓給妻子睡覺,自己鑽到了座位下面躺著。半夜,同行的尹婷靠著羅順會睡著了,老鄉結伴出來打工能有個照應。

一路上窗外的風景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四川的山地丘陵到陝西甘肅的黃土荒漠,再到新疆的草地雪山,羅順會離家越來越遠。

9月10日,火車終於到達了吐魯番車站,早上9點,採棉大軍走出車站,站外就有老闆在喊著招工了。大部分的拾花工都會在吐魯番中轉,一部分人前往庫爾勒塔河,一部分前往阿克蘇地區和喀什地區。

莫天剛他們要去的棉田在庫爾勒,還需要倒火車,他們決定先找個小旅社休息。新疆地區安檢嚴格,火車站周邊的小旅社都要求實名登記,隨身攜帶的行李要過安檢,一群彝族拾花工正排隊等著登記住宿。

十元一位,莫天剛一行六人就這樣擠在一間屋子裡等待轉火車。旅途勞累,下午三點多莫天剛才醒。他們找了家四川飯館吃飯,再買些生活用品,然後乘坐五點多的火車前往庫爾勒。

吐魯番火車站前,一群拾花工聚在一起。除了四川,河南安徽河北甘肅也有很多拾花工每年九月份趕赴新疆。

這次,莫天剛沒有買到坐票,一行人不得不在車廂的過道里站著。入夜後,羅順會若有所思地望著火車頂棚。

火車到達庫爾勒已是凌晨,拾花工們拎著大包小包排隊過安檢,武警防爆車輛的燈光打在他們的臉上。

莫天剛他們摘棉花的農場在塔河地區,距離庫爾勒還有四個小時的車程。棉田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邊緣,受益於塔里木河,這裡的棉花品質不錯。但近幾年行情不好,棉花收購價格一直在下降。

為了多賺些錢給父母治病,今年莫天剛夫妻倆更加努力。他們早上七點多就下地去摘棉花,中午吃飯會休息半個小時,然後一直勞動到天黑結束。摘到的棉花放在揹著的塑料袋裡,棉花越採越多,袋子裝滿的時候有三十多公斤,身體瘦小的羅順會有點吃不消。

摘棉花的辛苦就在於每朵棉花你都要彎下腰去摘,一天要彎腰幾萬次。剛開始的幾周,拾花工的腰都受不了,長期下來就習慣了。這邊的飲食對彝族拾花工來說也是一大挑戰。農場老闆是河南人,平時習慣做一些麵食。農場裡的拾花工除了四川人就是河南人,來自四川的拾花工們往往適應不了麵食,常常就著開水泡米飯。雖然帶著臘肉,但莫天剛夫妻倆捨不得吃,畢竟還有兩個月,要留著等熬不下去的時候再吃。


9月份塔河地區天氣變化大,早晚凍得人瑟瑟發抖,中午又曬得人“皮開肉綻”。棉田裡沒有樹蔭乘涼,拾花工只能躲在塑料袋的陰影裡。然而最辛苦的日子遠沒有到來,等到10月份,塔河飄起雪花,拾花工們將迎來新的考驗。

每天摘完棉花後,會有拖拉機過來拉棉花。棉田裡蚊蟲很多,天黑之後尤為厲害,在等著拖拉機拉棉花時,莫天剛們生起篝火驅蚊。

結束了一天的採棉,羅順會趴在棉花堆上等著老闆稱量。夫妻倆一天能摘200多公斤棉花,能領四百多元工錢,日收入比去年多了一倍。

拾花工們採下的棉花將運往工廠進行加工,製成棉織品發往中國內陸。

農場裡的生活枯燥無味,每天摘完棉花後,年輕人只能玩會兒手機打發時間。因為地勢偏遠,農場裡還時常沒有信號。

莫天剛和羅順會住在一個六七平的小屋裡,裡面充滿了汗臭味,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夫妻倆要在這裡待上3個月,12月中旬才回涼山。11月的新疆越來越冷,而且晝短夜長,摘棉花的時間沒9、10月份多了,莫天剛預計今年這趟“西行”能掙兩萬多元。

家裡,莫天剛的母親和二嬸正期盼著他們平安歸來。莫天剛從小就想走出涼山,但長大後家庭的負擔壓在了他肩上,走出去的夢想,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眼下,他只想在新疆多掙點錢,回家後給母親做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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