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1947年土改後,農村農業生產臨時互助組“搭套”種地

題圖來自網絡,僅為配圖,和本文無關

憶1947年土改後,農村農業生產臨時互助組“搭套”種地

憶1947年土改後,農村農業生產臨時互助組“搭套”種地

憶1947年土改後,農村農業生產臨時互助組“搭套”種地

說起“搭套”這事兒,年輕人可能感到陌生不解,而七八十歲的老年人都較為熟知。所謂“搭套”,就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農村在農忙時幾家合夥種地,等把地種完之後,為便於各家管理各自的莊稼,便散夥拆套。當時稱之為臨時互助組。

1947年冬,農村遵照國家《土地法大綱》進行土地改革,農民按人口分得了屬於自己的土地,實現了耕者有其田,到處歡聲笑語,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鶯歌燕舞的新景象。

然而,當轉過年來將要春耕播種時,種地卻出現了難題:有的人家有勞力,但沒牲口,而有的人家有牲口,卻缺少勞力,因而種地都有了困難。農諺曰:一年之際在於春,春耕播種關係到全年收成的好壞,備耕工作迫在眉睫,人們非常著急。為了不誤農時,解決農民春耕播種,當地政府根據中央指示精神,號召各家各戶開展互助合作,勞力和畜力調配互補,或兩三家或四五家自願結合,組成互助組,以便及時耕種,確保全年收成。

上級號召一下,農民們便積極行動起來。俗話說:魚找魚,蝦找蝦,疥蜍海子(癩蛤蟆)找青蛙。村裡那些人強馬壯的上等戶很快就結合在一起,單等節氣一到便開犁種地,大顯身手,向人們炫示本組的強勢。而剩下的那些戕鷹打膀子的破爛戶兒也只好湊在一起,也組成了互助組。我家組成的那個互助組就屬於這一類。

我家當時有5口人,父親體弱多病,幹不了重體力活兒;母親系小腳婦女,也只能幹些薅苗拔草等輕活兒。哥哥12歲,上小學五年級。我8歲,上一年級。還有個4歲的妹妹,我們哥倆算是家中的“硬勞力”。全家有十幾畝薄地,有一頭八歲口的草驢,在全村屬末等戶。因而找了好長時間“對象”,最後才和前莊的張彥海、張彥德及本家的二大伯組成了一個互助組。張彥海與張彥德莊稼活兒不全,都是“二五眼”的莊稼人,又沒牲口,各家只有四五畝地,二大伯是買賣人出身,不事農耕,屬半路出家的“半破子”莊稼人,他家有10多畝地,有一頭剛扎牙的小草驢兒,我們這4家可說是瘸驢對破磨,因“門當戶對”,相互間倒也歡恰。

別看我們組沒一個成莊稼人,但卻都有一件拿手活兒:二大伯點種點得好,賬兒清,且會“袖裡褪金”,種地時把畝數、壟數、長度、種子斤數告訴他,他用手一指一掐便有了底數,然後挎起種斗子,邁著小步兒,踩壟溝兒,緊跟在犁杖後面點種,點過的種子都粒粒踩實。到最後把地種完,種子不剩一把。他說:“踩種邁小步,苗壯出全數。”因此,他獲一綽號:種斗子。張彥海濾糞是好手兒,年輕,有力氣,把糞摟滿一糞箕子,隨後跟頭犁杖跑,一直濾到下一個糞堆兒,壟溝兒裡的糞全都均勻一致,直至最後一條壟裡的糞也照樣不多不少。他說:“壟溝裡全有糞,是苗都借勁。”他的綽號是——糞箕子。張彥德刨麥子,刨地頭不含糊,他壟溝兒刨得深,寬窄相當,且自己披壟,全用刨出的潮土覆蓋嚴實。他說:“溝兒深,地皮潮,肯定出全苗。”人們都叫他綽號——張大鎬。

為了把地種好,大家事先商量:雖然咱們人不頂對,活計不全,但只要各盡其能,堅信“跬步千里”的哲理,努力不懈,就一定能把地種好。按播種需要,大家分了工:二大伯點種,張彥海濾糞,張彥德刨地頭兒,可就是沒有扶犁和牽牲口的人。這扶犁可是種地當中的主角,至關重要,因而大夥兒一時都嘬了癟子。這時哥哥挺身而出,他自告奮勇承擔下這一緊要任務,並詢問我能不能牽牲口。我年紀雖小,卻不甘示弱,堅定地答應下來。第二天,家人從於家寨木匠鋪買來一張木犁和一條二犁杆,我們哥倆去學校請了7天假。一切準備就緒後,第四天就和其它互助組一樣按時開犁了。

俗話說:萬事開頭難。這話千真萬確。頭一天種的是我家莊東李家墳旁的4畝地。這塊地緊挨著去湯家河鎮的大道。這天正是初六湯家河大集,大道上三三兩兩趕集的人都打此路過,其他組種地的人們也一撥一撥地經過,在眾目注視之下,我們這幾個乏人不免有點慌神兒,膽兒怯。首先是套驢就出現了難堪,老驢和小驢脾氣不投,初次在一起不願合作,你東拉它西扯,不肯入套,我們幾人合力拽著這一老一小倆牲口你推我搡,費了好大勁才把它們套上。可走起來拉套時它倆的勁兒卻不往一處使,小驢往前拉,老驢偏向後坐;老驢往前拉,小驢卻往一邊拽,總是扭頭別棒,各自為政。讓老驢走外手兒,耠過的壟溝兒,它踩新土嫌沉費力,過不大會兒就走上壟溝,把小驢兒擠到一邊兒。為讓小驢兒走外手兒輕巧些,從老驢那兒借塊杆兒,可老驢卻嫌累得慌,很不情願。它連蹦帶跳,又耍又鬧。最可氣的是,它見我人小個兒矬,降不住它,揚著頭梗著脖子,根本不聽我使喚。我喊駕,它不往前走,偏往後捎。我喊籲,它不停步,還是照舊往前走,或是往兩邊“拜道”。我氣得用鞭子抽它,可它卻一點兒也不怕,仍舊我行我素,有時還衝我尥蹶子。正所謂:人老奸,馬老猾,兔子老了不好拿,看來這老驢也是一樣有心眼兒。在鄰地裡幹活的,一些愛說厭惡話的人瞧見,不由得斜著眼睛、撇著嘴嘲笑我們:“這仨慫襠尿褲的廢物貨,外加倆沒扎牙的毛沁子,連牲口都使喚不了,還想種地?真是不自量力。”

這也難怪,其他人不說,哥哥還沒犁把高,他人小沒勁,掌不穩犁把,再加上倆敗家的牲口,挑皮搗蛋,東拉西拽,不聽使喚,因不老老實實地順正壟走,所以耠出的壟溝兒深淺寬窄不一,嘰哩拐彎很是難看。哥哥又急又累,早已是滿頭大汗。張彥海、張彥德見我無能為力,上前幫忙,牽著趕著才強死八活兒耠了8條壟,一畝多地。中午收工時,有的硌應人的犁把式瞟著我們耠過的壟溝指手畫腳嘿嘿冷笑:“瞧人家耠過的壟溝兒,直溜的,‘線兒’打得一般。”牽牲口的馬上捧臭腳:“一點兒不差,好像剛禿嚕的‘洋襪子線兒’。”我聽這些人說風涼話兒諷刺、挖苦我們,不由氣得又哭又罵,而哥哥卻滿不在乎,他既不上火也不生氣,還耐心地勸解我們:“遇事不可急躁,別怕嘲笑,種地沒神沒鬼兒,不是啥難事兒,只要大家同心協力,虛心學習,多想辦法,沒有三天力把,也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不過四五天就讓他們刮目相看!”

哥哥的話很有道理,也頗具啟發性和鼓動性。確實光生氣不行,要開動腦筋,多想辦法才能真正解決問題。於是我反覆琢磨,倆驢不聽使喚,關鍵在老驢。它是個老江湖,見多識廣,之所以敢和我分庭抗禮,有兩個原因:一是看我人小力微,奈何不了它;二是平時都是父親給它添草飲水,我很少接近它,我倆生疏沒感情,所以它才不願聽我吩咐,這是主要原因。因此,必須首先從增近人與驢的感情入手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於是,中午收工後,我悉心守候在它身旁,親自給它添草、拌料、飲水,還格外多加了半升苞米料優先它,一直陪它到下午出工。老驢吃得津津有味,肚子溜圓。一高興,還伸脖子舔舔我的衣袖,晃晃腦袋,打了兩個響鼻兒。

人們都知道老馬識途,看來老驢也通人性。見我關愛它,照顧它,只一晌午工夫便對我轉變了態度。下午種地時它很順從地入了套,拉犁時我讓它咋走它就咋走,沒耍也沒鬧,一點也兒也沒犯渾搗亂。這老驢一聽話,小驢也就快多了。剩下的兩畝多地日頭側西就全種完了。我見這辦法效果挺好,就天天早午晚三次伺候它,讓它吃飽喝足。三天以後,見倆驢聽說聽道兒,我就從前頭退到了二線,由牽牲口改為趕牲口了,這就輕快多了。只要我在後頭輕輕吆喝一聲,,它倆就按口令乖乖地行動。由於它倆搭配合拍,步調一致,加之哥哥肯鑽研學習,犁把上的工夫長進很快。到四五天頭上,耠出的壟溝兒就深淺一致,規矩直溜了,基本上達到了普通犁把式的水平。六七天以後,便與犁把式高手不相上下了。那些說過風涼話的犁把式見了都瞠目相視,由衷也讚佩:“這些人能把地種到如此水平,真是難以想象啊。看來他們都鉚足了勁兒,發揮了各自的長處,特別是扶犁的孩子,只短短几天工夫就耠出了這樣又直又勻的壟溝兒,我們這些所謂的犁把式自愧弗如啊!正如古語說得好:有智不在年高,無智空活百歲,看來必須活到老學到老啊!”哥哥一聽趕忙謙卑地說:“長輩們過獎了,我們這些乏人和各位高手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差遠了,今後還請多加指教。”犁把式們一聽心花怒放,樂得眉開眼笑。

春播結束後,上級政府要求村裡聯查各地塊的出苗情況。這年由於春旱,不少地塊出苗率不高,可唯有我們組各塊地都苗齊、苗勻、苗壯。究其原因,是我們每個人都發揮了自己的長處:哥哥耠得壟溝兒深淺相宜,底部全部露潮土;二大伯種子踩得實,墒情好;張彥海地頭上壟溝兒刨得深,底部潮潤,且全用潮土披壟覆蓋,因而幼苗兒出得全,長得快,比其它互助組的苗都高出一頭,贏得了聯查人員的一致讚譽。張彥德聽罷來了精神頭兒,樂得打哈哈:“諸位知道,我們這個組是武大郎賣棉花——人囊貨軟。今年僥倖把地種好了,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論本事諸位才是真正的行家裡手,今後還請大家不吝賜教。”人們聽了這詼諧戲謔的話語,頓時鬨然大笑。

聯查之後,村裡評先進互助組,沒成想我們這個不起眼的互助組竟被評為全村三個先進互助組之一。大家高興地手舞足蹈,歡欣雀躍。

歲月飛逝,時過境遷。互助組時代距今已有70年曆史了,互助組之後,初級社、高級社、人民公社等農村合作組織相繼應運而生。互助組時代雖然短暫,但它為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同樣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應該把互助組載入史冊,讓後人永遠緬懷它不可磨滅的功績。 (作者寧舍,電力局退休幹部。)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