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传家宝
在我12岁那年,有一天,父亲突然神秘兮兮的把我叫了过去,说要给我看一个传家宝。
我先是一惊,充满了惊喜和期待,随后又满是狐疑。因为我家八辈贫农,从来没有富裕过,要说有什么传家宝,也绝对不会是什么贵重物品,兴许是个斧子啊、镰刀啊什么的。
可是父亲看见我过来,却打开了大衣柜。然后 从大衣柜的一个角落里摸索出来一个纸包。
父亲小心翼翼的将报纸做的纸包拿出来,然后坐回沙发上,摆着手示意我过来。
我一脸懵逼的赶紧凑了过去,皱着眉头看着父亲手里的纸包,又看看父亲。
父亲微笑不语,低下头一层一层的将报纸打开,然后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地从报纸里捏出一样黄色的物事。我赶紧凑过去端详。
父亲将那物事放到掌心里,托着问我:“瞅瞅,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仔细一看那物事,原来是一只褪了色的金凤凰。
这个金凤凰大概巴掌大小,凤的身体是用金丝编的,凤的羽毛是用薄薄的金片镶嵌而成的,一片一片制作的非常细致精巧,眼睛和舌头甚至都惟妙惟肖。唯一遗憾的是,凤凰不是很完整,少了一条腿,并且因为没有很好地养护,金子已有些褪色发黑了。
“金凤凰?”我侧着眼看着父亲。
“嗯!这就是咱家的传家宝!”父亲得意的说。
“哪来的啊?”我从来没有听收过这个传家宝的事儿,顿时生起了好奇心,伸出手想把金凤凰拿过来仔细端瞧。
父亲把手一撤,没让我碰,然后示意我坐下,将金凤凰又放回了报纸里,推到了我的面前。我坐在对过沙发上,低着头又看了看金凤凰,然后又问:“这东西哪来的啊?我爷爷的?”
“不是。”父亲摇摇头。
“我太爷爷的?”我再次询问。
“也不是。”父亲又摇了摇头。
“祖传的?”我皱着眉头狐疑的问。
“不是,这个啊,你就先听一听,别和外人说。早晚我得传给你。”父亲意味深长的说。
我顿时好奇心大增,赶紧追问缘由。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父亲开始和我讲述起这个传家宝的来历。
(2)古墓
这个传家宝,并不是祖传的,而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可地里怎么会有金凤凰呢?
没错儿,不是平白无故出来的,是从棺材里拿出来的。
也就说,这是个陪葬品。
到底怎么回事呢?
还是得从爷爷那辈儿说起。
爷爷的老宅子,在京郊的回龙观。家里的自留地就在老屋的房后面,爷爷家那时候住在村子的紧北头,也就是说在村子的最边上,房后山儿就是村里的一块荒地了。
这块儿荒地是村里的老坟地,解放前村里的好多人家都把人埋在这块儿,后来由于年头久了,很多老坟头也就没人管,渐渐地就荒了,因此是杂草丛生、蛇鼠出没,很少有人走。
六十年代末的时候时候家里很穷,爷爷家里除了父亲这个长子,还有一个小三岁的叔叔和刚出生不久的姑姑,一家人都要吃饭,可光靠生产队那点口粮真是吃不饱,爷爷就动了心思,准备把房后头的野地给开荒开出来,准备种些老玉米什么的。
于是,趁着有功夫,就带着还是少年的父亲一起去铲草,开荒。
有一天,正在地上翻土。突然,爷爷在地里刨出来一块木板子。老头一开始以为是旧木头,就继续刨,结果一挖,又露出来一大块板子。爷爷又赶紧把板子清理出来。这一弄,才发现,原来是口棺材。
这块坟地已经说不出是谁家的了,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来这块上坟,所以爷爷就觉得,应该是个野坟。但毕竟都是村里人家的坟,也不能给人家把坟扒了,他就准备把土给填回去。
可是没想到这棺材的确是有年头了,棺材板都糟了,一出土遇到空气,再一遇外力,顿时就散了架,棺材板一下就碎了一块。
爷爷也是一惊,赶紧想给埋上,可是忽然眼睛被什么晃了一下,蹲下一瞅,发现棺材里闪闪发光的有好些东西。
爷爷赶紧放下铁锹,把碎棺材板拿开,再一看,这棺材里的人早已经是一副骨架了,可这骨架保存的还很好,头骨上带着一个硕大的金冠,棺材里还散落着好些个眼珠子那么大的五颜六色的玻璃球。
爷爷顿时眼睛一亮,这家伙,这棺材里有这么多好货那!
他小心翼翼的把棺材里的金冠拿起来,这一拿,那个头骨也碎了。
爷爷赶紧拜了拜,然后把金冠先放到一边,叫不远处的父亲快过来,然后把里面的东西都取了出来,才把棺材重新给回填了。
把棺材埋好了,父亲重新抱起金冠,地也不开了,带着父亲就连忙跑回了家。
到了家,把门一插。赶紧把奶奶叫过来,聚到了里屋。
奶奶正做着饭呢,见爷爷这么火急火燎地就回来了,以为出什么事了呢,赶紧放下手里的活。
到了里屋一看,爷爷正瞪着一个黄了吧唧的东西傻乐呢。
“怎么了这是?瞅什么呢?”奶奶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凑过来。
爷爷用头撇了撇这金冠说到:“瞅瞅这个,刚挖出来的!”
“挖出来的?什么东西啊这是?”奶奶一边擦手一边凑过来看。
“你个傻老娘们!金冠!金哒!”爷爷不屑地白了一眼奶奶。
“金冠?谁的金冠?”
“啧!”爷爷嘴一撇,“谁的金冠!棺材里的!难不成还是你的!”
“啊?”奶奶一听,脸都白了,“棺材里的!?哪的棺材啊,你不是翻地呢么,你,你把人家坟给刨啦?”
“嘿!什么话啊这是!我也是翻土无意中翻出来的!谁成想棺材里还有这玩意儿!”
“妈,还有这个!”说完父亲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宝石。
“哎呦妈哟!”奶奶从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一下子也被惊到了,
“没听说咱房后头埋着什么大户人家啊?这么些好东西肯定不是咱老百姓的棺材啊。”
“说的是啊,没准是早年间哪个地主家的坟?”
“那可怎么办啊?”奶奶没了主意,“人家坟里的东西,咱能拿么?”
“哎,我开始也琢磨来着,可是这块坟地都多少年没人来了,全荒了,肯定这家里早没人儿了。”
“那,要不,问问大队?”奶奶还是有点不安心。
“我开荒这事儿和大队长说过了,他说这块不是宅基地,随便弄。要我说啊,这就是咱们该着。”
“那,那你打算怎么弄啊,这东西搁家里也用啊,谁戴啊,胡老沉的。”奶奶继续发愁。
“屁!死人的玩意儿,谁敢戴啊!这个是金的!”
“那,那你说怎么着啊?要不交大队得了。”
“别交大队啊,那肯定让大队长给眯了。”
“那你打算怎么着啊?搁家里放着啊?”
爷爷侧着寻思了一会,然后轻声嘀咕道:“要不,我明儿个进趟城,把这玩意儿卖了得了!”
“啊,卖了,有人要么?”奶奶有点不屑。
“切,什么话!这可是金的,实在不行我找个当铺给当咯也能给我个百十块钱呢,够家里吃不完的了!”爷爷瞪着奶奶气呼呼的说。
奶奶虽然胆小,但是听到可以换钱,也是激动不已。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爷爷让奶奶找来一个布袋子,将金冠和宝石都装了起来,然后上炕放进了炕上的箱子里,就让奶奶继续去做饭了。
(3)进城
第二天,天还没亮,爷爷就起来了,吃了角剩烙饼,又带了两沿,就背着布袋子进城了。
从村里到德胜门也得有15公里,那时候公交车特别少,还特别慢,家里也没自行车,爷爷就愣是腿着进城里去了。
一早走的,傍下午6点了,爷爷才回家。
家里奶奶、父亲和叔叔都等着呢,觉得怎么着也得买个几十块钱。
可是爷爷回来后一脸的垂头丧气。奶奶一看老头脸色不对,赶紧给舀了一瓢水。
爷爷接过来咕咚咕咚一气喝完,啊的一下用袖子抹抹嘴,然后把瓢放到缸盖上,一屁股坐到炕上了。
奶奶和父亲、叔叔赶紧围过来。
“怎么样啊,出去这一天?”奶奶试探着问。
“哎!”爷爷叹了口气,“东西让人给收了!”
“收了?谁给收了?”
“说是革委会的。”
“哪的革委会?”
“不知道,应该是城里边的。”
原来啊,爷爷今到了鼓楼那边,在地安门大街找地方溜达,摆了个地摊,准备把东西卖了,没多会儿呢,就来了两个戴红箍的,都穿了一身男篮军装,约莫30来岁样子。俩人过来看见我,就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一个长得白净点的过来,拿起来凤冠端详了一通,又拿起宝石看了看。然后问这东西哪来的。爷爷看俩人挺有买的意思,就说了实话,说是挖出来的。俩人对视了一眼。就站起来说:‘同志!我们是街道革委会的,您挖出来的这个可是国家文物,是不能自己卖的。得上缴国家。’”
爷爷一听,顿时慌了,赶紧站了起来找补:“啊,我,我这个是自己地里挖出来的。是我们家自己的坟。”
老实人一看就不会扯谎,一说就开始结巴。
那俩人见状,一笑:“同志!这可不能乱讲,回头我们可要派人去公社和村里调查的,要是发现有什么问题,您这可是欺骗组织欺骗党、欺骗伟大的毛主席,那可是大过!”
爷爷一听更慌了:“啊,不是不是,我这个就是村里野地里挖出来了,我就是想卖了换点钱。”
那个白净脸的仍然笑着:“没事儿,同志!你只要把东西交给国家,就没事儿的。”
这时候那个长得黑点儿的也笑了,问道:“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我叫王继德。”
“哦。王继德同志,感谢你对个革命工作的支持。”
说完,那人从兜里掏出来一打收据式的小本,又夹了一张踏蓝纸,然后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一只圆珠笔写了起来。写完后,将那张纸撕下来,递给了爷爷。
爷爷接过来,见上面写了一句话,自己不认得,就抬头看了看那人。
那人笑了笑说: “同志,你大老远跑来一趟也辛苦了,赶紧坐车回去吧。”然后,掏出来了两块钱,又从自己的胸前摘下一个毛主席像章递给了爷爷,“拿着吧。”
爷爷接过来,瞅瞅手里的东西,正要再说啥,那两人却已经提着东西转身走了。
爷爷望着两人的身影,叹了口气,只得回来了。
听爷爷说完后,一家人都很泄气,心想白忙活了。
父亲又看了看那人给爷爷留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王继德同志,感谢你对革命工作的支持!毛主席万岁!落款红章上写的是北京市西城区什刹海街道革命委员会。
看来这还真是让公家给收走了,所以一家子人也就没再言语。后来,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再提。
(4)后话
6年后,爷爷去世了。
又过了6年,父亲结婚了。
婚后的一天,奶奶悄悄地将父亲母亲叫到了屋里。
然后神秘兮兮的从炕头柜里拿出来一个布包,又小心翼翼的将布包打开,里面赫然就是那只金凤凰。
父母赶紧问此物的来历。
奶奶这才吐露了实情。
原来,爷爷把凤冠拿到城里去卖的那天,奶奶在包凤冠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儿,将凤冠上的一只凤凰和一条龙掰了下来,又留了一颗宝石,然后偷偷藏了起来,准备留给儿女。
那条金龙留给了闺女,这条金凤就给了作为长子的父亲,叔叔则得了一颗宝石。
父亲接过金凤凰后,也觉得很是珍贵,就一直将金凤当做传家宝私藏着。
现在,这个宝贝还由母亲收着,有事儿没事儿还会拿出来瞧瞧。
而我,则更对这个古墓的来历感兴趣,不过现在爷爷家老宅子90年代就拆迁了,坟地和村子更是早没影了,已经成为了回龙观核心腹地上的一座别墅小区,名字叫“吉晟别墅”。
(以上故事内容,根据真人真事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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