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家的小說具有奇異的想象力和獨創性,人物內心幽暗神秘,故事傳奇曲折,充滿懸念。其中,
《暗算》獲第七次茅盾文學獎,改編成電視劇後,掀起中國當代諜戰影視狂潮。麥家自己原來是一名軍人,在情報機構工作過。在那裡,他結識了一群罕見的軍人,他們有過人的膽識、出眾的才華,然而因工作的特殊性,他們無法和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情感、故事、命運都是不可告之於世的秘密。
麥家最後離開了部隊,開始進行小說創作,把這群為國家為民族付出終身的軍人,以故事人物方式展示出來,他們才一點點浮現於陽光之下。其間經歷讓人唏噓,讓人感動,也讓人心酸。
《暗算》分為三部分內容:聽風、看風、捕風,分別代表了偵聽局、破譯局、行動局,瞎子阿炳是一名聽風者。
1.奇異的聽力,人生髮生變化
阿炳本是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是個傻子,三歲不會走路,五歲不會叫媽。一場高燒,昏迷三天三夜,醒來居然會張口說話,可惜眼睛又瞎了。
上帝關上了這張門,必會打開另一扇窗。阿炳的聽力異常神奇,不僅是能聽得更遠更細,而是根據三言兩語,可以識別一切。不管在村裡還是在外地生活,只要父輩在這裡生活過,只要跟他說上幾句,他便能憑聲音知道你是哪家的,父母是誰,兄弟姐妹幾個,家裡出過什麼事。
本來,這樣的一個人,與世無爭,如一棵草芥般在風中吹雨中淋,一輩子生活在陸家堰,平平淡淡過完他的一生。
然而,特殊的時代把阿炳造就成一個英雄。
701這個特殊的情報機構,因為竊聽敵方電臺無果,陷入困境,急切尋找聽覺方面有過人之處的怪才,偏才,甚至天才。
當錢院長找到阿炳時,他還是一個被孩童戲弄的傻子,他的特長,只不過是鄉村鄰里用來逗趣的方式。
韓愈在《馬說》中寫道:“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祇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縱覽古今,有多少匹“千里馬”與“伯樂”失之交臂,又有多少匹“千里馬”與其伯樂有幸相遇相知相惜。
如果說阿炳是一匹千里馬,那麼錢院長絕對是伯樂,他徹底改變了阿炳的命運,將阿炳的人生引上了另一條道路,這是年代的需要。
2.大顯身手,特殊的環境造就出一個大英雄
阿炳到了701後大顯身手。
剛到時,阿炳對於每一個開口說話人,不管是不是和他講話,都進行了回應,把每個人的生活習性一一道出,弄得頗為尷尬。甚至從兩隻狗叫聲中分辨出它們的年齡和關係,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也振奮起來了。
專項聽力測試是阿炳從未接觸的電波,複雜的電碼被阿炳輕易辨別,他的天才本領勿庸置疑,懂不懂跟他無關,不懂他照樣能去偽存真,百裡挑一。
讓阿炳馬上投入實際偵聽工作。大部分偵聽員需要接受八個月的培訓,天才便是天才阿炳三天就達到了要求。
阿炳就憑著這個天分,在聽不見槍聲,聞不到硝煙的戰場上,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將敵方一個又一個隱藏的電臺找出來。
最後資料顯示還有十二部電臺還未找到,阿炳絕對自信,認為敵臺都找完了,一時陷入僵局。
阿炳終究不似一個常人,認定的東西不願輕易改變,錢院長以堂伯捕魚的故事引導他。告訴他冬季捕魚看氣泡,但是大魚游到淺處,可順暢呼吸,就不會冒氣泡從而躲避了人的捕撈。
躲掉的電臺去了哪裡?阿炳根據每個人發報的“手跡”,三天後讓對方高層十五部電臺(比原來增加了三部)“全浮出水面”,至此,對方的所有電臺全部被我方偵獲並死死監控。
阿炳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701乃至國家安危的燃眉之急,他在短短一個月裡所做的,比701全體偵聽員捆在一起所做的一切還要多得多,還要好得多。所以阿炳一下子變成了英雄,得到701所有人的敬仰和愛戴。
701對於阿炳的肯定、支持、鼓勵,讓這個聽風者得到前所未有滿足,他所能感知的,也就是701所有人對他“好”。
是阿炳成就了701,還是701成就了阿炳?或許用相互成就更合適些。漢·班彪在《王命論》說過“知人善任”,701無疑讓阿炳的人生價值得到了最大的體現,錢院長對阿炳的引導更是讓這種價值達到了顛峰。
3.異於常人的聽力,也將他的人生毀滅
那個時代,人們對於英雄的概念是,在某個方面作出了突出的貢獻,阿炳當之無愧。人們對於英雄的敬仰是發自內心,盡一切能力滿足他的願望。
阿炳的願望很簡單,只要保證自己的母親每天有柴燒,保證自己神奇的耳朵不被割掉。對於其他,他從沒多想過,或許也是因為短短時間,他還沒來得及想。
阿炳因闌尾炎住院,遇見了護士林小芳。兩人本無意,在錢院長的提點說合之下,阿炳自然是滿心歡喜,林小芳也欣然同意,因為她要嫁的是大英雄,對方是傻子是瞎子,就更需要自己好好去照顧。於是,兩人順利結婚,組成了一個家庭。
阿炳有了新的願望,讓母親抱上孫子。兩年後,林小芳懷上孩子,那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她暫時離開701,回孃家生孩子。
等候的日子,阿炳把對兒子的思念化成了手中的鴿子,自兒子出生,阿炳每天一個煙盒,折一隻鴿子,足足折了543個。盼星星盼月亮,林小芳帶著兒子回來了。
當晚,阿炳死了,觸電自殺。
他留言給錢院長,兒子不是他的,是藥房山東人的,按他老家陸家堰的規矩,老婆生了別人的孩子,男人只有去死。阿炳別無選擇,絕望地死了。
林曉芳對著錢院長道出了真相。阿炳性無能,以為抱抱親親能生孩子,見她一年多未有懷孕,認定是她的問題,就生氣吵著要休掉她,另外找女人。林曉芳害怕被棄,只能出此下策,跟山東人發生關係,直至懷孕。
出奇的聽力成就了阿炳,也毀了阿炳,英雄像一顆閃耀的流星隕落了,華麗又令人唏噓。
故事至此,阿炳之死,讓人覺得是情理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錢院長在阿炳的人生裡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帶阿炳進入701,從而成為一名優秀的監聽員,他關心阿炳,愛護阿炳,讓阿炳的特異功能發揮到最大的作用,讓這個卑微的生命散發出了最耀眼的光芒。如果阿炳一直生活在陸家堰,那麼他只是一名傻子和瞎子,陪伴著母親,每天給母親帶回一捆柴,和鄉村鄰里聊一些日常瑣事,成為萬千普通人中一員。
第二次起決定作用,是操辦了阿炳的婚姻。當林曉芳願意嫁給阿炳時,連阿炳自己都不願相信,以為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也就是娶上一個同樣是瞎子的女人。錢院長是真心想幫助阿炳,林曉芳也是真心想照顧阿炳,每一個人都希望阿炳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
可是阿炳不是一個正常人,不僅有看得見的缺陷,還有看不見的缺陷,不僅有身體上的缺陷,還有心理上的缺陷。阿炳敏感而脆弱,像一件透明的閃閃發光的玻璃器皿一樣,經不起任何碰擊,碰擊了就要毀壞。孩童的逗趣都會讓他狂燥,更何況兒子不是自己親生這麼沉重的打擊,是他的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故事的最後又出現了一些溫情,林曉芳在阿炳死後,以贖罪的方式,一直照顧著他的母親,給老人送終,再離開,不知所向。
麥家把一個天才聽風者的故事講述完整了,人們不僅瞭解到關於密碼的各種專業的描述,也知道了那個年代,人們對於信念的執著,對於英雄的崇拜。時勢造就了英雄,英雄的死卻予人惋惜,或許正是這種不以常人方式的結局,讓人們有了更多的思考。
生命的脆弱與命運的偶然瞬間,也將諜報戰線的殘酷與冰冷一現無餘。然而,不管哪一行,也不管哪一個時代,人性、使命和生命往往緊密聯繫在一起,故事戛然而止而又餘味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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