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三釵》:低賤與高貴的碰撞

她這個輕如紅塵的女人,一旦消失,就像從來沒投胎到這世上似的。現在法比萬一有記性,該記住即便她如一粒紅塵,也是有來龍去脈的。--《金陵十三釵》

自古以來,戰爭都是殘忍的,它能瓦解一個家庭,能摧毀一座城市,能扼殺千千萬人的生命,在遙遠的1937年,南京上演過一場慘烈的屠殺,我想任何文字都不足以形容這場屠殺的慘絕人寰。

今天我想要說的是一群紅塵女子的民族情懷和奉獻精神。生命有貴有賤,人格有高有低,但在戰爭生死關頭,都是同樣一條人命而已。她們在社會討生活,低賤如同螻蟻,還要遭受著世人非議,但“骯髒”的軀體,一旦具有犧牲自我的奉獻精神,靈魂就變成了最聖潔的。

商女亦知亡國恨,此恨無關風與月。

《金陵十三釵》:低賤與高貴的碰撞

1. 人的成見,是一座難跨越的大山

13歲的孟書娟,是整個故事的見證人和講述人,在南京陷入戰爭風暴的時候,她們16個女同學躲在一座教堂之中,教堂也缺水少糧,情況並不樂觀,但卻是平靜的。

一群紅塵女子的到來,打破了這份平靜。

我們的命是不貴重,不值當您搭救;不過我們只求好死。再賤的命,譬如豬狗,也配死得利索,死得不受罪。

這是頭牌趙玉墨在遭到神甫拒絕時說得一句話,她說得謙卑大方,不染紅塵之氣。

神甫面對這些在門口求救的風塵女子,善心大發,決定讓她們來避兩天風頭,就這樣,地下室成為她們的暫時場所,她們依然穿得花枝招展,在地下室打牌,彈琴,打情罵俏。

書娟對她們是非常鄙夷的。她想到父母曾經發生過的爭吵,漸漸明白就是這樣的妓女,曾虜獲了父親的歡心,差一點就摧毀自己的家庭,母親為了拉回父親的心,不惜離開故里,遠去美國,如果沒有這樣的女子,那麼書娟也不用孤零零地在這裡受罪了。

這樣一想,書娟對她們的恨意就愈發愈烈,在她眼中,這群女人都是下賤貨,她狠狠地罵她們是臭婊子,不要臉。書娟並不瞭解她們,也不知道她們的經歷,就憑著她們是秦淮花樓裡的人,就斷然認定她們都是壞女人。

《金陵十三釵》:低賤與高貴的碰撞

《哪吒》裡申公豹曾說一句話:人心中的成見像一座大山,任你怎麼努力都休想搬動。

13歲的書娟尚不懂人事,她的成見是不成熟的,可60多歲的神甫,在面臨日本軍的邪惡邀請時,就已經暗自決定犧牲這些妓女了。

那些生命之所以被犧牲,是因為她們不夠純潔,是次一等的生命,不值得受到他英格曼的保護,不值得受到教堂的保護。

也許不光是他們,世人都是這樣看待的吧。誰會去關注一群妓女的命運呢?她們是如何受到脅迫,遭到變賣,才進入這個行當的,無人關心這些經歷,就用一己之見來定位她們的卑賤。

書娟後來意識到,在那個非常時期,在強暴者面前,女人們無貴無賤,一律平等。最聖潔的和最骯髒的,都被一視同仁,同樣受刑。想到這裡,書娟更加仇視這些女人,因為她們幸災樂禍的正是強暴抹除了貴賤之分,在強暴者眼裡,妓女和女學生根本沒有區別,只不過都是他們發洩私慾的工具。

最後,妓女們替女學生去赴生死之約,那一刻書娟也許才能懂,再低賤的身軀都可能擁有高貴的靈魂,等她再成長一些,她為自己曾經的仇視而懊惱,她從沒停止尋找她們的腳步,在國際法庭上,她終於找到了頭牌趙玉墨,她變得面目全非,可聲音如故,書娟一聽就知道是她。

可趙玉墨不願承認,也不想面對書娟,曾經那段人不如鬼的日子,她根本不想提起。

《金陵十三釵》:低賤與高貴的碰撞

2. 患難面前,真情越發可貴

這是一個悲劇色彩的故事,從頭到尾都是戰爭帶來的恐懼和壓抑,如果說有那麼一點溫情,就是豆蔻對小傷員的真情流露了。

豆蔻和小傷員都是15歲,小傷員受了重傷,肚子爛了,臉上全是繃帶,看見豆蔻,對她咧嘴一笑,笑得嘴角都跑到繃帶裡去了。就這一幕,就讓豆蔻愛得心疼。

她開始照顧小傷員,給她換藥,為了減輕他的疼喂他喝酒,無微不至。她還想給他談琵琶,可琵琶只剩一根弦。

“好聽嗎?”

“好聽。”

“謝謝你。”

“別謝我,娶我吧。”

“我傢什麼都沒有。”

“那我就彈琵琶,你拉個棍,要飯,給你媽吃。”

“我沒媽。”

豆蔻剛沉浸在自己的甜蜜幻想了,就被小傷員的對話惹哭了,眾人都哭了,哭別人,哭自己,哭不知死活的明天。

為了能彈出一首好聽的琵琶曲,豆蔻離開教堂,去拿琴絃,可她迷路了,遇見了最可怕的事情,15歲的豆蔻被綁在一張椅子上,遭受了最恐怖的輪姦。在死前,她還想著自己和小傷員的私定終身,內心冒出一片粉紅。

誰說婊子無情?豆蔻對小傷員一往情深,自己的手長滿凍瘡,還給傷員洗繃帶,晾繃帶,還想著以後和他一起吃苦過日子。她也才15歲,和女學生們一樣的花樣年華,卻輾轉多地,被賣了多回,如果不是命運艱辛,誰願意去做一名紅塵女子呢?

為了三根琴絃,就付出了生命,值得嗎?我們看來也許是不值得,但對豆蔻這樣的女子來說,能在小傷員死前,給他彈出一首好聽曲子,比生命還重要,她輕如草芥的生活裡,難得出現這一點溫情,她怎能不去爭取?

其中有一名女學生徐小愚,父親是做大生意的,在南京已經如此混亂和危險的時候,他歷經千辛萬苦,來接自己的女兒。他變賣房產,想著用錢收買日本人總行吧,可此時的南京已經不需要錢了,他又和日本人做起生意,賣古董,賣字畫,也賣了自己的一點骨氣和良心,才換來一張通行證。

父女情深,在這危難時刻,更顯得深厚偉大。在他們相逢的時刻,所以的女學生都羨慕小愚,羨慕到仇恨的地步,他們的父母雖然沒有來到,但都一樣地心急如焚。

在生死麵前,所有外在的財產、金錢、名利都不重要了,重要是生命和牽掛,那些平日裡被忽略的真情,也在此刻變得格外深入人心了。

《金陵十三釵》:低賤與高貴的碰撞

3. 低賤與高貴的碰撞

趙玉墨的出場,註定是驚豔的,秦淮河上的“頭牌”姑娘,是行當裡級別最高的。

她身上無一閒處,處處都會笑、會怨、會一套微妙的啞語。

她不是豔麗佳人,但非常耐看,她最大的優點,就是絲毫沒有自輕自賤。

雖然身處於風塵之地,但她的氣質更像一位大家閨秀,或者是某家的太太。在眾人爭吵時,她能一句話解決矛盾,眾人沒主心骨時,她又能穩住大局,這樣的女子,自帶光環。

她們的到來,打破了教堂的安靜,可日本人的到訪,才是最危險的,打破了所有人的安全感。她們一直躲在教堂,並不知外面早已經面目全非,滿目瘡痍,直到豆蔻的慘死,直到教堂裡伙伕和傷兵的死亡,才把他們拉入這殘酷的氛圍之中。

神甫為了安全,讓女學生也搬到了地下室,可閣樓上的十幾個床鋪,還是引起了日本軍官的注意,他們幻想著這裡有女學生在躲藏,於是再次來訪,邀請女學生們去參加宴會,朗誦詩詞。

誰不知道他們背後的醜陋目的呢?這一去,生不如死。

就這這時,趙玉墨站出來了,說:我們跟日本人走,把學生們留下來。當然有幾個姐妹不願意去送死,最後也被玉墨說服了。

當她們所有人都換成了學生裝,低頭垂眼的時候,這一隊人哪是什麼女學生,分明是一對大義凜然的女英雄。

這套學生裝,是趙玉墨最喜歡的,她也曾是女學生,也曾熟讀四書五經,也懂琴棋書畫,父母的血脈也不低賤,都是讀書知理之輩,卻是一個個敗家子,為了還債把她抵押了,把她賣了。如今,她又穿上了這套學生服,卻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沒有命運的坎坷,她也許真的成為一個大家閨秀。

臨別之時,玉墨依然是風情萬種的,她朝神甫飛個媚眼:我們活著,反正就是給人禍害的,也禍害別人。

她們的決定,保全了女學生的清白,彷彿也保全了曾經自己的清白。

《金陵十三釵》:低賤與高貴的碰撞

知道真相的女學生們,一個個低頭沉默。後來的她們,也學會了那些打情罵俏,學會那些俏皮話,日常裡也模仿她們的語氣,這也是一種銘記,銘記曾經有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救過她們一命,保全了她們一生。

金陵十三釵的低賤和高貴,分得如此明顯,她們因為身份的特殊,被人看不起,被人罵,然而,靈魂無貴賤之分,一份奉獻精神,就把他們的靈魂推向最純潔之處。

嚴歌苓的作品大多為邊緣性女子,《金陵十三釵》更屬於邊緣人,活在煙花巷裡,活在他人的鄙夷和唾罵裡,可商女亦知亡國恨,最後她們表現出來的奉獻精神和大義凜然的英雄氣概,和身份形成明顯反差,也足夠讓我們動容。

那些姣好的容顏,那些如花的名字,那些純淨的靈魂,都刻在了那段血跡斑斑的歷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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