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岩」说说“蕃莳庆糕”——“蕃莳”是俗字,是民间流行写法,正字是“番薯”

「黄岩」说说“蕃莳庆糕”——“蕃莳”是俗字,是民间流行写法,正字是“番薯”

蕃莳庆糕

我家附近有一家食品店,门前的招牌上写着“长潭蕃莳庆糕”六个大字。蕃莳庆糕是黄岩西部山区的特色食品,在北洋镇长潭村,常能看到很多卖“蕃莳庆糕”的摊子。蕃莳庆糕的制作主材料是蕃莳粉和糯米粉,比起糯米制作的庆糕,蕃莳庆糕吃起来更加香甜软口,又不腻,还带着淡淡的蕃莳香味。蕃莳庆糕的配料也简单:红糖、桂花、芝麻。

这里不详细介绍蕃莳庆糕制作过程,只想谈谈“蕃莳庆糕”几个字的写法。

“蕃莳”是俗字,是民间流行写法,正字是“番薯”。我们知道薯类作物是指块根块茎类作物,主要包括甘薯、马铃薯、山药、芋类等。甘薯,在许多方言中叫做“番薯”,台州人就是这样叫的。根据《方言与中国文化》一书介绍,番薯原产南美洲,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西班牙人把它带到菲律宾。明代万历年间,福建因台风摧毁农作物而遭受饥荒。当时,番薯从菲律宾引进不久,只在福州少数地方栽种。福建巡抚金学曾了解到番薯非常适合山地种植,成活率高,产量高,于是下令大力推广番薯种植。福建饥荒由此得到大大缓解。为纪念金学曾的功绩,人们称番薯为“金薯”。

在《现代汉语词典》里,“番”的释义是“指外国或外族”,举例有“番邦、番茄、番薯”。该词典对“番薯”的释义是“甘薯”,并注明是方言。因此,“番薯”这个名称当指“来自外国的薯类作物”。既然“番薯”是正字,那么,民间怎么会写作“蕃莳”的呢?

先说“薯”字。大家都知道,方言里不少字都有读书音和口语音之分,就是所谓的“文白异读”现象。比如“薯”“输”“朱”“主”等字,在江浙一带的方言里就有文白两读。台州方言(以椒江老城区海门话为例)对这些字采用的是文读音,“薯”读作“徐”(即“徐”字的海门话读音,下同),“输”读作“书”,“朱”“主”则读作“嘴”。上海话采用的则是白读音,“薯”读作“时”(即“时”字的上海话读音,下同),“输”读作“死”,“朱”“主”的读音与台州方言中“子”字的读音相似。

在台州,也有一些字,在不同词组和不同语境里,有时候采用文读,有时候采用白读。“渚”字在台州方言里文读音为“主”(即“主”字的海门话读音,下同),如“鼋头渚”;白读音为“子”,如“桃渚”。“著名”的“著”,台州方言用的是文读音,音同“铸”,“煮粥煮饭”的“煮”是白读音,音同“子”。一头猪的“猪”,也用白读音,读作“之”。顺便一提,有人认为“猪”的本字是“彘”,这种说法依据不足。西汉扬雄《方言》里说:“猪,北燕朝鲜之间谓之豭,关东西或谓之彘,或谓之豕。”意思是说,关东关西有把猪叫作“彘”的,并不是说“猪”本来是叫“彘”的。再说“彘”的读音折合成台州方言是“治”或“滞”,不是“之”。“猪”的字音和释义跟我们的方言则完全吻合。

“薯”在台州方言里也有白读音,只是由于陌生、不了解,民间就借用了“莳”字来记录。其实,“莳”没有“薯”的意思。在词典里,“莳”有两个释义:一是种植;二是莳萝,就是可作香料的小茴香。

仔细分析,民间借用“莳”字也是有深层的文化心理原因的。人们写多音节词(主要是双音节词)时,有“偏旁同化”的倾向。如“马蜂”的“马”字,原意是用来形容此蜂形体长大,但是,人们在使用过程中,受后字“蜂”的影响,有人将“马”字也添上“虫”旁,变成了“蚂蜂”。这类例子不少,如“荟粹”写作“荟萃”,“攀缘”写作“攀援”,“梗咽”写作“哽咽”,“番茄”写成“蕃茄”。所以,把“番薯”写作“蕃薯”或“蕃莳”,也是出于这种心理倾向。

现在说说“庆糕”。“蕃莳庆糕”是一种普通小吃,而“庆糕”给人一种在某种庆祝场合吃的糕点的感觉,语义有点不符。其次,“庆糕”中“庆”字读升调,而在台州方言里,“庆”是读去声的,这与语言规律不符。有人认为“庆糕”应当写为“蒸糕”。虽然“蒸糕”的“蒸”声调跟读音相符,但词义不很合适。因为一般的糕都是蒸的,没有突出这种制作方式的必要。温州“松糕”一词给了我启发。温州方言词典里对“松糕”的解释是“一种松软的米粉糕”。我们的“庆糕”跟“松糕”有点类似。有一个常用词语叫“轻松”,“轻”跟“松”意思相近,因此,“qing糕”的正字有可能是“轻糕”。

如果这个解释能通的话,那么,“蕃莳庆糕”就应该写作“番薯轻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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