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老師把羅馬人從鄉巴佬調教成了文明世界的一員|文史宴

經過三個有作為的國王的統治,羅馬雖然規模初立,但是文化上還相當落後。這時候,他們的鄰居、飽受希臘和腓尼基文化影響的伊特魯里亞人給他們開了蒙,然後希臘世界的流亡貴族入主羅馬,又給羅馬帶來了文化結構的

政體升級。

這兩個老師把羅馬人從鄉巴佬調教成了文明世界的一員|文史宴

羅馬人的開蒙師傅

1

在羅馬北方居住著一個神秘但高度文明的民族。他們是伊特魯里亞人,而他們的家鄉伊特魯里亞(Etruria)大約是在今天的托斯卡納。

他們最早在公元前900 年到公元前800 年之間出現。他們的語言用一種希臘文字的拼寫方式,但並非地中海及中東社會大多使用的印歐語言的一種,因此尚未被解讀出來。這語言的起源直到今天尚不可知。

事實上,我們也仍不清楚究竟伊特魯里亞人出自何處。有些人說他們來自呂底亞,一個土耳其沿岸的王國[該處稍後在6世紀時由克羅伊斯(Croesus)統治,變成巨大財富的代名詞],由當時的王子第勒努斯(Tyrrhenus)所領導。希臘文的伊特魯里亞是“提倫尼亞”(Tyrrhenia),這說法相當可信。

曾經長達數百年,意大利半島相當於古代世界的美洲,是一個開放給一撥又一撥殖民者的新世界。勇於創業冒險的腓尼基人及希臘商人往返于海洋,尋找商機。貴族們視自己為一個跨國性的階級,彼此橫跨國家界線來形成人脈網絡。所以一支呂底亞(或更廣泛地說,亞洲)的軍隊並不是不可能入侵意大利,正如威廉公爵及他一小群諾曼騎士跨海去佔領盎格魯—撒克遜的英格蘭。

想象一個民族熔爐,在其中的本土居民由於希臘及腓尼基美學風格、新式冶金技術,以及先進城市規劃知識等的澆灌,人口不斷擴充,這想法確實誘人。

然而現代學者有更多疑問,認為這是由一群村落社群,經過緩慢且自發性的發展,逐漸形成小型城邦組成的鬆散聯盟。其他人則雙手一攤,不再加入辯論,認為這問題相當於赫庫巴(Hecuba)的母親名字是什麼一樣,“既無法知道,也不值得知道。”

伊特魯里亞社會到公元前8世紀時,不知以何種方法,已經從簡單樸的農夫社會,而變為商人及工匠的社會。他們被組織成一個聯盟,而每個成員城邦由國王所主宰,他以相當規模的排場來統治,身穿紫色衣袍,頭戴黃金頂冠。他有手持束棒(fasces)的隨從保護,這束棒是一支棍杖環束單面斧鉞的儀杖。

伊特魯里亞人在軍事上積極活躍,在意大利中部和北部建立一個有相當規模的帝國,北方遠及波諾尼亞(今日的博洛尼亞),南及坎帕尼亞部分地區。然而羅馬似乎保持獨立,雖然它深受伊特魯里亞藝術及建築的影響,但特別在宗教行為上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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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特魯里亞人是航海民族

文化遠比羅馬發達

伊特魯里亞人,根據李維記載,“對所有類型的神聖學問都極為精通,比其他民族都更關切宗教事務”。他們的教條被記錄在一系列的書籍上,他們的羅馬學生對其善加利用,稱之為“伊特魯里亞學”(Etrusca disciplina)——這涵蓋了諸如觀察動物內臟,詮釋雷聲及閃電形態,還有“ 關於建立城市、祭壇及神廟祝聖的規定,有關城門的法律,有關部落、區域及百人軍團(centuriae)劃分的方法,以及所有其他關於戰爭與和平的議題”。

每件普通事件或大事都隱含秘密及神聖的意義。看似無辜的動物或植物都隱藏著無法預期的威脅或是希望。所以,例如說,有些種類的樹木是不吉利的,是在地底下邪惡勢力的保護之下成長的。多花薔薇、蕨類植物、野梨、黑無花果(black fig)以及任何會產生黑色果實或漿果的樹叢,只要看到它們發芽,便必須將之拔除及摧毀。相反月桂會帶來好運。孕婦的夢境可以預言勝利或災難,用於祭祀的動物內臟的任何異常情形也可以預言。

人們發現了一個銅製肝臟模型上面分割為44個區域,標記神明的名字,顯示出在伊特魯里亞的宇宙裡每位神明被分配到的位置。天象需要特別留意。暴風、降雨(特別是有不尋常顏色或是規則的)、彗星以及鳥類及蜂類的飛行,都需要謹慎研究,需要專家詮釋。伊特魯里亞貴族被訓練為“占卜者”(haruspices),而且在羅馬的整個歷史中被廣泛需要。

伊特魯里亞人以棋盤方格規則來規劃他們的墓地及城鎮。在他們的鼎盛時代,富人墳墓是由生前所住房舍改建過來的,包括通道及房間。所有類型的家庭器具均被納入其中。在一位身份顯赫的女性的墓室之中,考古學家發現:

黃金飾品,裝油膏及香水的小梳妝瓶,模仿木箱而造來儲存小飾物的陶製有蓋圓盒(pyxides)……所有這些東西原本只會獻給一位生活在陽間的女性。但與這些物品在一起的是不可或缺的廚房用品:薪架(放著燃燒木頭的鐵架)以及鐵串,一個有三角架支撐的煮鍋。還有一整套的晚宴餐具,這正是禮敬逝者的喪禮饗宴所要用的:瓶具、雙耳罐(兩個把柄的瓶罐,可以裝酒或油),用來取水或是混酒的器皿,酒杯以及餐盤。

墓室裡顏色鮮豔的壁畫描繪了伊特魯里亞人的日常生活。雖然有時會描繪駭人的地獄妖魔鬼怪,但它們大部分是以人生多麼美妙的方式,讓人想起種種的生活快樂:饗宴、年輕人載歌載舞和演奏音樂、賽馬、釣魚、摔角以及其他運動。

古代世界裡讀者最廣泛且有影響力的歷史學家之一塞奧彭普斯(Theopompus),對伊特魯里亞風格的性愛交合,留下一個直白得或許有些過於露骨的描繪。顯然,女人一絲不掛地來運動健身。他寫道,她們十分健美姣好,但喝酒太多。孩子是由女方家人撫養的,無論他們的父親是誰。男人會在一些有如理髮廳一樣平常的設施裡,對身體塗蠟除毛。

他們一點都不以性愛為恥,所以當一家之主在進行性愛時,如有人要找他,他們便會說:“其正在和某某做愛”,直接指名道姓,一點都不尷尬。當家庭或朋友們舉辦宴會,他們會藉此發生關係:首先,他們喝完酒之後準備上床,而火把仍然亮著,僕人會召進妓女、俊美男孩或他們自己的妻子。當他們已經享受過女人或男人之後,他們會讓健壯魁梧的年輕人和男人睡在一起。他們做愛,並且在眾人面前充分享受快樂,但通常會在他們的臥床上放置包覆起來的樹枝,上面可以披掛斗篷。他們經常和女人進行性愛,但通常和男孩及年輕男子發生關係時更為享受。

有證據顯示女性在伊特魯里亞社會里是受尊敬的成員。她們既有自己的名字,也有家族姓氏,不像羅馬社會里的女性同胞。墓室的壁畫顯示出妻子可參加晚宴,這種事會讓希臘人嚇一跳,也會表現快樂的婚姻。這與普遍放縱並沒有必然的衝突,而且塞奧彭普斯以限制級的陳述確認了女性的相對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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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特魯立亞人的宴會相當放縱

羅馬人的進階導師

2

一個陌生人正是從這種在智識上和文化上佔壓倒性優勢的社會出發,抵達羅馬,並贏得王位。令人驚訝的是他甚至沒有伊特魯里亞人的血統,而是一位被科林斯流放的希臘貴族之子。科林斯在當時希臘世界是個強大且著名的城市。

希臘是個充滿小型的激烈競爭城邦的“瘋人院”,而科林斯是當時最為富有的國家。位於連接希臘大陸以及伯羅奔尼撒半島的狹窄地峽之上,其作為國際港埠,在地理位置上極為理想,它的商人向東與小亞細亞,向西與意大利進行貿易。科林斯的陶瓷器及香水聞名於地中海各地,並且在伊特魯里亞上流社會中獲得極大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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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斯比雅典發展得更早

後來才被雅典後來居上

這座城市是由一個叫巴奇士家族的統治世族來經營管理的,但是在公元前620及前610年之間,他們被一位異見分子推翻。這個人是庫普塞魯斯,他自立為受人民支持歡迎的領袖;他是位僭主,反對貴族,並以下層人民利益的名義來統治,特別是小農。他沒收敵人財富,並擴大群眾的民事權利。

巴奇士家族激烈地抗拒對他們的放逐,因此有許多人被處決。其中有個逃離這種血腥屠殺的人叫狄馬拉圖斯(Demaratus),一位富有的商賈貴族。他曾航行到伊特魯里亞,已經在那裡經營商業關係,所以他這次攜帶財富及龐大隨從前來,包括一位知名畫家和一些陶瓷工匠。

他在伊特魯里亞的城市塔克文尼(今日的塔爾奎尼亞),或者也可能在鄰近的卡瑞,佔有一席之地,並且生產科林斯風格的陶瓷器。他受到熱烈歡迎,地理學家斯特雷波(Strabo)甚至聲稱狄馬拉圖斯成為城邦的統治者。

這種跨國生涯或許並不如所想象的令人驚訝。碑銘透露出在伊特魯里亞有希臘、拉丁以及意大利裔的高階官員出現。一個人的財富以及家世比其對某特定社群、城邦或國家的忠誠來得更為重要。

狄馬拉圖斯娶了一位當地貴族女性,後者出身高貴但是貧窮,他們生有二子,阿倫斯(Aruns)和路克摩(後一個名字或許是個錯誤,因為它與Lauchme 即伊特魯里亞文的“國王”相近)。狄馬拉圖斯依據希臘教育系統傳授孩子所有的技藝。當路克摩長大之後,他移民到羅馬。

在那裡他幻想一位精力旺盛如他的人,或許會比在自己家鄉發現更多的機會來改善自己。他將名字改為盧修斯·塔克文(Lucius Tarquinius),他後來被給予一個額外的頭銜“較長者”,來和隔代的另一個塔克文相區分。

對西塞羅而言,塔克文的到來是個歷史轉折點,因為他將希臘觀念及器物帶入一個偏遠落後地區:從對世界那種無窮無盡的好奇到政治理論,從美麗陶瓷器到荷馬詩篇—史詩《伊利亞特》及《奧德賽》,被認為是美好及勇敢生活的權威指導。特別是這些文化成就對羅馬人來說都洋溢著更高尚文明的光彩。西塞羅說道:“那從希臘流入我們城市的確實不是條小溪流,而是條文化及學問的大河。”

盧修斯·塔克文移居羅馬的決定得到他高貴出身的妻子塔娜奎爾(Tanaquil)的支持。她厭惡別人對她和外國流亡人士的婚姻所表現出的那種勢利和輕蔑。她感覺在羅馬這種沒有舊家族的新城市,必能得到她所應得的尊敬。

當這對夫婦從塔克文尼出發,乘坐一輛有車蓋的馬車,在離羅馬較遠的臺伯河一側,離新橋不遠的賈尼科洛山丘,她的樂觀得到極大的鼓勵。一隻老鷹在他們上方盤旋,然後俯衝叼走塔克文的帽子。這隻鳥飛到空中,然後再度俯衝,而且很靈巧地將帽子戴回物主的頭上。

塔娜奎爾就像大多數的伊特魯里亞人那樣,是位詮釋徵兆以及異象的專家,她認為這是她丈夫即將走向偉大的跡象。

她無須等待太久便證明這是對的。一位富有如盧修斯·塔克文的人到達這座城市,會吸引許多注意,所以他被引薦給國王。塔克文親切溫和,博學多聞,具有極大的個人魅力,所以很快便成為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和顧問,並且資助了國王安庫斯·馬爾西烏斯的軍事征戰。

這國王育有二子,他們即將成年,並期待會繼承王位。塔克文卻有不同想法。在安庫斯·馬爾西烏斯過世時,根據國王遺囑,他被任命為這兩位男孩的監護人。他立即派他出去進行狩獵。在將他們擺脫掉之後,他說服公民大會選他成為新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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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的希臘國王盧修斯·塔克文

就像他的前任那樣,塔克文與鄰國交戰,並且擊敗伊特魯里亞城邦的聯軍。羅馬大膽進取,逐漸成為一支不可等閒視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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