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水千山走遍,醉美中國;華夏文脈風雅,於斯為盛。
——書齋君
文字 |『誰最中國』
圖片 |『來自網絡』
一間,書房。
博爾赫斯曾說
如果有天堂
那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
但對中國人來說
天堂大概就是書房的模樣
房半間,窗幾扇
閣中乾坤數重
茶一壺,書兩冊
筆下錦繡三千
便足以聊慰此生
在古代,書房是文人
追求仕途的起點
也是其尋找自我的歸宿
就像歸有光項脊軒裡念不完的深情
蒲松齡聊齋裡道不盡的狐怪
它寄寓著主人的心志和願望
早已與人們的生命融為一體
自古及今,書房並無一定之規。富者可專門築樓,百間朗朗,插架三千,藏書萬卷。而貧者哪怕只有一室,室僅一席,亦可寄託無限的深情。
項脊軒是明代散文第一人歸有光的小書房,屋子不大,只能容一人居,而且常常漏雨,光線也不好。但每年枇杷熟的時候,念舊的人兒都會想起它。
歸有光8歲時,年輕的母親就去世了。父親是個窮縣學生,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正是這種困境,迫使年幼的歸有光過早懂得人間憂難,開始奮發讀書。而小小的項脊軒,正寄託了他生命中最重要情感。晚年的歸有光在散文《項脊軒志》中悲欣交加地回憶了那些過往。
圖片 | 小白funny
“我從十五歲起在軒中讀書。一天,祖母走來對我說,孩子,好久不見你的蹤影,怎麼整天靜悄悄地呆在這裡,像個閨女一樣?等到離開時,她用手關上門,自言自語地說,我們家的人讀書老不見成效,這個孩子的功成名就,總算有盼頭了?過了一會兒,她拿著一個象牙手板走進來,說,這是我的祖父太常公在宣德年間拿著上朝用的,以後你一定會用到它。回憶舊日這些事情,就好像在昨天一樣,令人忍不住要放聲大哭。”
圖片 | 小白funny
“過了五年,我妻子嫁了過來。她時常來到軒中,向我問問古代的事情,或者靠著几案學寫字。庭院裡有一株枇杷樹,是我妻子去世那年她親手種的,現在已經長得挺拔高大,茂密的枝葉已經像傘一樣了。”
《項脊軒志》曾入選中學課本,但那時很難懂得其中真意,可是越長大就越迷戀。一間小小的書房,卻彙集了幾代人的情感,怎能不叫人深深懷念。
書房不僅寄予人們的深情,也與主人的生命融為一體,相互成就。比如說起“陋室”定會言及劉禹錫。提起閱微草堂,必要說到紀曉嵐。談及且介亭,必會想到魯迅。而歷史上最有名的書房想必每個人的都聽過,卻未識得它真面目,那就是蒲松齡的“聊齋”。
清順治十五年,19歲的蒲松齡初入科場,縣、府、道三試第一,“文名籍甚”,在濟南《淄川縣誌》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少年得志的蒲松齡準備一鼓作氣,投身功名,走上人生巔峰,但此後的科舉之路卻像被下了咒語一樣坎坷。
21歲應鄉試未中,24歲應鄉試未中,32歲應鄉試未中,35歲應鄉試未中,51歲應鄉試,再次犯規被黜,63歲依舊未中。
可以說蒲松齡的一生除了科考就是在趕考的路上。此外,他最多的時間都是在那間容膝斗室度過。據說蒲松齡結婚後,蒲氏分家,他只分到了20畝薄田和三間曠無四壁的老屋。
打小就愛收集神怪故事的蒲松齡,從此遍邀好友來家中暢談狐仙鬼怪,奇聞異事,然後將其訴諸筆端,盡情描寫,聊以自慰。
“聊齋有屋僅容膝,積土編茅面舊壁。叢柏覆陰晝冥冥,六月森寒如窟室。”可誰能料到,一部震徹宇宙的作品就在這方窟室裡誕生。康熙十八年,《聊齋志異》初步完成,這一年蒲松齡41歲。
《聊齋志異》顧名思義,就是在書齋裡談鬼怪。聊也可以理解為“姑且”、“暫時”,既然做官無望,姑且以寫作抒情遣懷,自我安慰。“聊”字似乎貫穿了蒲松齡的一生,其中的辛酸、無奈與悲憤都在其中。而蒲松齡與聊齋如同親密的友人,一人一齋,互相成就。
書房有時並不是一個具體的位置,而是人們內心的一種狀態,猶如豐子愷和他的緣緣堂。
1927年秋天,豐子愷在上海立達學園任教,他住在永義裡的租房裡。此時,他的恩師李叔同已經皈依佛門,時常雲遊四方,但每到上海都會去豐子愷處小住長談。
豐子愷一生都追隨恩師李叔同,崇信佛教的豐子愷也決定正式皈依三寶,拜弘一法師為師。這次,正好逢弘一法師在家中做客,豐子愷希望弘一法師給它的書齋取一個名字。弘一法師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教豐子愷用抽籤的方式取名。
於是豐子愷便在小方紙上寫下許多他喜歡,而且可以互相搭配的字,然後團成許紙球,撒在釋迦牟尼畫像前的供桌上,抓了兩次,拿起來的都是“緣”字,遂取名“緣緣堂”。
弘一法師當即寫了一幅橫額,豐子愷立刻付九華堂裝裱,並掛在當時的出租屋裡。後來,緣緣堂的橫額跟著豐子愷遷居過嘉興、上海,二者形影相隨,長達8年之久。直到1933年,豐子愷在家鄉石門灣才將“緣緣堂”賦形。
緣緣堂不僅是豐子愷的現實家園,更是他人生的狀態與精神的歸宿。後來,他多次描寫“緣緣堂”,很多文集也以“緣緣堂”的名義出版。如《緣緣堂隨筆》、《緣緣堂再筆》、《緣緣堂新筆》和《緣緣堂續筆》。“緣緣堂”的名字就像豐子愷的漫畫一樣恬淡、天真、美好。一卷簾,一壺茶,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
對中國人而言,一間書房的意義早已超越了它本身。書房不僅是文人的精神家園,也是現代人的精神棲居地。對我們來說,外面的世界越嘈雜虛無,越需要一件書房來固守本心。人生天地,須臾過隙。淡淡空塵,琴書消憂。願得書房一間,不求廣廈千萬間。
-參考內容來源-
《中華遺產雜誌:室號,心上的居處》
豐子愷《緣緣堂隨筆》
- 特別鳴謝攝影-
小白funny、網絡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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