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參謀長,八路軍集合完畢。”
“回,回。”
遠處,硝煙瀰漫,餘震滾滾。天外的烏照漫卷,雲頭暗湧遮住衝撞天際的朝陽。近處,高曉山斜癱在地,艱難地支撐著重傷的身體,竭盡全力向衛大河嘶吼著。
站立的身影轉身離去,半躺的軀殼滿面笑容。數百名戰士靜默無聲,似乎在一瞬之間,天地間遁入一種無以言表的大悲傷、大痛楚。良久,眼闔。
這是微博、豆瓣等各大社交平臺上,讓無數觀眾淚目、難過的段落,也是歷史戰爭劇《河山》播出以來,劇情發展的又一轉折點。自此,高曉山下線,紅色血液繼續傳承。
除了觀眾,同樣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無法自拔的,還有高曉山的飾演者——演員韓立。“今晚這一場打得太艱難也太慘烈,很難過不能再和你們並肩作戰。很榮幸能夠飾演這個有血有肉的角色,感謝高曉山,再見高曉山。”在高曉山犧牲之後,韓立在微博如是說。
韓立
其實,這不是韓立首次塑造如此動人的角色,出道十餘年以來,他縱橫都市、古裝、諜戰、年代等諸多類型,已然為觀眾獻上幾多“眼熟之人”。不過,縱然表演經驗豐富,這次飾演高曉山,對韓立來說也並非易事。高曉山“立得住”的難點在於,他面對著複雜的人物關係。
逢《河山》收官之際,影視獨舌專訪了高曉山的扮演者韓立,和他聊起了拍戲過程中的有趣經歷,對於角色高曉山的深度剖析,以及他從事演員行業以來的箇中滋味和對錶演的獨特理解。
初相逢,走入“高曉山”的內心世界
“既激動,又忐忑”,接到《河山》導演王新軍的邀約之時,韓立的新片《建築師》剛剛殺青,談到當時的心情,他感慨萬千。“我當時還陷在上一部戲的情緒裡沒有走出來,就接到了《河山》的邀請,拿到劇本的第一瞬間,我就感覺這是緣分使然。”
確定出演高曉山這個角色,只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尤其是,這個角色來自他從未嘗試過的歷史戰爭劇。“剛見面,導演就拉著我談了《河山》的佈局,緊接著又給我看了場景圖,以及美術依託圖譜孵化出的背景建模,我聽得特別入迷。”
“三顧茅廬”縱然動人,“一見傾心”是緣分使然。經過一下午的溝通,王新軍與秦海璐直截了當地表示韓立是高曉山的不二人選。速覽劇本後,韓立發現高曉山這個角色很有挑戰,充滿了新鮮感,沒有一點猶豫,隨即做出決定。在韓立看來,他塑造高曉山的契合也恰巧來自於王新軍、秦海璐二人對他的信任。“這是屬於演員的感動”。
高曉山不好演,韓立在看過劇本之後,也驀然陷入兩重困境。
難點之一在於,高曉山身為共產黨員,必要正義凜然,不能有些許討巧之處,把握不好就容易形象刻板。難點之二在於,劇中角色出身各異、關係複雜,他間雜其中必須左右逢源,既要展現出對每個人的態度不同,又要堅守無產階級的信念,深入絕難。
這些難點反而讓韓立更有激情地去創作,他用“沉醉”這樣的詞語,來表達當時的心情。在他看來,想要演好高曉山,就得找到屬於“彼時”的演繹方式。
“彼時”,是創作年代劇的基調。之所以前些年“抗日神劇”橫生,歸根結底在於主創團隊沒有理解那個年代的真正意義。為了更好地瞭解人物、熟悉背景,韓立認真做著功課。“我看了很多展現抗戰歷史的作品,電視劇、電影,國內的、國外的,強制性將自己帶入那段歷史,帶入到高曉山的人生之中。”
越困難,越自由。隨著韓立對於《河山》的劇本深入研讀和思索,他徹底被八路軍團長高曉山的形象所打動。基於劇本的背景,他私下裡豐富著故事的暗線——高曉山家庭如何?何時參軍、為何參軍?參軍之前行為如何?一提筆,他寫下一萬餘字的人物小傳。
“我給高曉山的設定是,他的父親是一個民間醫生。父親治病救人,幼年的曉山崇拜父親,久而久之也有了幫助別人的念頭。父親受過新思想,讓高曉山去縣城讀書。遭逢亂世,高曉山家庭遇難,父母雙亡,在一名老紅軍的接引下,他就隨之踏上了參軍之旅。”
正是由於韓立的用心,高曉山這個角色才被觀眾所接納,高曉山的下線才揮灑出那麼多淚水。韓立告訴記者,自己越演到後期,越看劇本越會被高曉山的角色魅力所吸引,越來越愛上他。在那段拍攝的日子裡,他入戲頗深,“當我穿上那身軍裝站在拍攝地場景中,感覺自己已經穿越到了那個年代。”
高曉山之魂:運籌帷幄中顧全大局
然而,即便是前期做了諸多準備,設計了幾許前情,真正開機之後,韓立絕大多數的安排仍沒有實現。用他的話來說,“從沒有想過年代戲的拍攝會如此艱苦”。
高曉山犧牲後,翠姑孑然一身,引起了觀眾的熱烈討論。很多劇迷認為,高曉山與翠姑之間,缺乏一次臨終告別——高曉山下線來得匆忙,甚至不能和愛人道一聲別離。他理解觀眾的想法,“不過,我們在看戲時,覺得此處是留白,味道足矣。”韓立笑道。
幾處與翠姑的感情戲,讓高曉山的形象更加立體。在韓立看來編劇筆下的高曉山已經是一個“高大全”的完美角色。如何用不同的方式,來詮釋這個“高大全”呢?韓立也動了自己的腦筋,他告訴記者,“那就去尋找這個角色上的另一面”。
英雄乏處是感情。高曉山面對愛情的時候是木訥的甚至是“膽小的”。於是,我們看到的,是那個土炕塗藥支支吾吾放不開的高曉山,是那個面對佳人一言不發生怕動情的高曉山,更是那個對外義正辭嚴分毫不讓、對內懂裝不懂不敢觸碰的高曉山。
可一旦決定“負責”,高曉山的舉動又出奇好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衝上去表白求婚,更傾瀉著這個角色的魅力。在高曉山的言行中,融入著韓立自己對愛情的理解。
“我覺得,那個時代的感情特別真摯淳樸。比如說留雞蛋那一幕,大家都沒有飯吃,人家卻把自己的雞蛋讓給你,這真的觸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用現在的話來說,這就是真愛。”
除了與翠姑的感情戲,和衛大河之間“相愛相殺”的關係,也是《河山》頗具魅力之處。
故事一開場,陝軍團長衛大河,被身為八路軍團長的高曉山俘虜,簡單的對話之下,兩者的矛盾衝突伏機暗藏。隨著國共合作的開展,兩人從敵人轉為盟友,更多了份惺惺相惜與同仇敵愾。高曉山在雪花山營救衛大河時所說的“兩不相欠”,正是基於這種前提。
“這正是高曉山最難表現的地方,劇情前期屬於內鬥,怎麼發力都不為過。但隨著日寇這個外力的施壓,獨立縱隊成立之後,為了和平,為了團結,為了開闢根據地,高曉山必須改變前期那種尖銳的性格。以思想教育、戮力同心為主,要在夾縫中求生存。”
如果說,高曉山和翠姑的感情戲,讓這個無產者輕巧“落地”。那麼,與衛大河、劉不準、李漢橋、範成章等派系代表的縱橫博弈,則穩穩立住了這個優秀共產黨員的形象。
另外,部分觀眾所爭議的“高曉山永遠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韓立也笑著給出了自己的解釋。在他看來,這就是那個時期的共產黨人,“運籌帷幄,顧全大局”。
“高曉山說教意味很重,這是那個特殊時期的產物。你從頭看到尾,會發現他是孤獨的,他代表的是共產黨員的形象,決不能退縮。所以,他骨子裡必須是正義凜然的模樣。當然現在回想起來,我也常常在想有沒有更好的表現手法,希望下次能有更好發揮吧。”
一步一個臺階,貫行“表演三段論”
“對於演員來說,能演到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角色,其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兒”,即便入行多年,能遇到喜歡的角色,依舊讓他心潮澎湃。“你對角色的喜愛,會成為你把他演好的動力,這是很難得的。甚至說,你還會長時間沉浸在戲裡,遲遲走不出來。”
正如殺青後仍在微博上懷念高曉山一般,演過一個好角色,就會“出戏難“。
入局《河山》之前,他就因走不出文藝電影《建築師》中的新加坡歸國建築師文新而深感苦惱。《建築師》頗為壓抑,文新的歸國之旅更是磨難重重。久浸角色的韓立,曾有事從泰州返回北京,剛下飛機,一股陰鬱感就籠罩住他,直到他“逃”回泰州才逐漸消逝。
這種“不瘋魔,不成活”的表演姿態,正來源於韓立貫行的“表演三段論”。
最初得尋找角色,藉助劇本、資料以及前期的準備,搭構起理性的框架,刻畫出觀眾心中的人影。其次要成為角色,從作品的節奏和變化上,尋找人物於故事之中的成長與變化,在現場引起感性爆發,為角色投入情感靈魂。最終是離開角色,抽身而出。
不過,雖然現在說來輕而易舉,但對韓立來說,這實則是個艱辛的過程。
2008年,韓立出演時裝劇《醜女無敵》唐亞軍一角,正式邁入演藝圈。對剛走出校門的他來說,彼時的狀態是最適合飾演唐亞軍的。在他看來,唐亞軍需要很多外在的表演形式,豐富、誇張。而後面的一些角色,就像高曉山要更加內斂,更加深入地去表演。
隨著表演經歷的豐富,韓立也慢慢做起了減法。他認為刻意運用技巧來設計角色,填入太多東西,很容易使人物崩盤。
等到參與《建築師》後,韓立的“表演方法論”再度得到提升。這一次,已然不僅是身體與內心的成長。為了找到文新歸國之後的複雜情緒,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壓抑著自己,撰寫了大篇幅的人物小傳。“我不強求自己要寫些什麼,我只是用我的方式來表達角色的內心”,韓立誠懇地說,“也就在那揮灑的一剎那,我徹底理解了他的一切”。
《河山》殺青之後,韓立又轉身投入禁毒劇《獵梟》的世界。在這部尚未殺青的涉案大劇中,他成為了金三角交易中的重要反派——一名製毒師。“我找到了絕命毒師的感覺”,這一全新體驗的反派,讓韓立頗為興奮。
拋卻在劇組裡用心雕琢角色的過程,日常生活中的韓立更喜歡輕鬆的休閒方式。在採訪中,他不止一次笑著告訴記者,在不拍戲到情況下,平常的生活還是很充實的,比如每天都會看書、健身,以前還打過一段時間的拳擊。“生活充實最重要。”
關於未來想要飾演的角色,韓立表示,他不會挑角色。他期待參與不同類型的作品,沒嘗試過的有興趣嘗試,之前演過的類似角色也有興趣去思考如何進行不同的詮釋。不過,此次演完《河山》,他對軍人形象有了新的認知,所以對主旋律軍旅題材頗有興趣。
“我覺得每個形象,都值得盡全力去呈現。角色將生命給了你,你怎麼能辜負呢?”
這次通過“高曉山”,韓立得到了更多觀眾的喜愛。我們期待他的表演之路能越走越寬,在大小屏幕上為觀眾帶來更多、更好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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