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電影是我的命

不得不承認,這個標題有點俗,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標題,很配“成龍”。這是他自己說的,也是我們感受得到的。其實對於這樣一位演藝圈公認的“大哥”,怎麼會缺乏溢美之詞,只是它們都不足以完美地概括這個已經年過60的男人。唯有和“命”聯繫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讓人真切地感受到成龍之於電影的宿命。作為武行,年輕時的成龍從來不惜命,而如今的他,卻格外珍惜。他珍惜的不是自己的肉身,而是他對電影的理想。中國人將60歲稱之為耳順,形容這個時候的人修行已經成熟,聽得進逆耳之言,受得了詈罵之聲,無所違礙於心。現在的成龍,似乎就是這樣,就算所有人都告誡他60歲是一道坎,走上片場的他依然做他該做的事,賣他該賣的命,管它是自己的第一百零幾部作品。命,就是用來拼的,而電影,就是成龍拿命拼出來的。過去,我們總是迷戀他的動作,現在,讓我們仔細聽聽他的心聲。


成龍:電影是我的命


李仁港,我想認識你

1999年,內地有一家公司請香港著名的武俠片導演張徹監製劇集。張徹遂在香港舉辦了一場記者會,吸引了老中青三代武俠片導演齊聚。當時,在張徹的心裡,中生代的代表是徐克,而青年一代的代表就是李仁港。一晃眼,16年過去了,徐克成了受人敬仰的“老爺”,而李仁港也終於在執導了《錦衣衛》和《鴻門宴》等多部膾炙人口的作品後,等到了成龍的電話。正是這通電話,促成了《天將雄師》的拍攝。回憶起與李仁港導演的相識,成龍記憶猶新。“大概是十幾年前,我在美國拍戲,當時有個美國的製片人想讓我跟她的丈夫一起去監製一部電影,叫《消失的兵團》,講的是古羅馬的故事。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這個項目停了下來。再後來,我的剪輯師問我是否認識李仁港導演,我說我知道他,但不認識。這個剪輯師跟我合作了很多年,除了是剪輯師,他還是我智囊團的成員,可以說是我的軍師,我很聽他的建議。他希望我去認識李仁港,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他幫我撥通了李仁港導演的電話。我在電話裡和李仁港說:‘我是成龍,我是大哥。’他問:‘哪個成龍?是成龍大哥嗎?’我說:‘對,我想認識你,我們明天碰個面吧。’”

就這樣,第二天,成龍和李仁港便面對面坐在了一張桌子前。為了好電影,成龍雷厲風行。聊天,從李仁港接下來有什麼工作計劃開始。他說他想拍一個古羅馬軍團在中國消失的故事,這個想法引起了成龍的注意。“我很好奇他怎麼會有這個想法,他告訴我網上有很多關於這個傳說的信息,都是公開的,可以查到的。我當時就覺得這真的是太巧了,因為我以前也聽過美國那邊的故事。於是我就說:‘你寫劇本吧。’之後,大概是在7年前,他告訴我劇本寫好了。經過他的打磨,這部戲的劇本已經非常優秀,不管是對白、劇情還是理念,都非常好。於是我很快就決定開拍。”

熟悉成龍風格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在片場事必躬親的人,成龍也深知自己的脾氣,於是常開玩笑說自己是“司令官”,什麼都喜歡管。但說到這次和李仁港的首度合作,成龍只簡單地用了4個字來形容——“他文我武”。如此明確的分工,成龍說是源於他對李仁港的信任。“李仁港看了我以前很多部電影,他希望這一次能夠有所不同。我選擇相信李仁港,畢竟他是美術出身,做造型很漂亮。我不敢說我們的合作天衣無縫,但過程確實很愉快。特別有一點,李仁港喜歡在片場放音樂,而他挑的歌、挑的音樂,我都很喜歡。我也從他那裡學到了一些,比如在片場拍什麼情形的戲適合放什麼樣的音樂,這種方法很好。”

談到自己所負責的“武”的部分,成龍表示《天將雄師》仍然會保留其電影招牌式的實打實的動作場面,同時也會融入一些他的創新在裡面。“其實觀眾只想看我打《醉拳》,但我總不能拍一輩子吧?當然我也很怕轉型了觀眾不認我。好在這些年我拍《十二生肖》,拍《警察故事2013》,發現觀眾也很喜歡。所以這次《天將雄師》,我會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驚喜,你們會看到一個全新的成龍和一部全新的成龍電影。”


成龍:電影是我的命


我給“好萊塢”當助理

除了成龍,《天將雄師》最吸引人的就是兩張“洋麵孔”——約翰·庫薩克、阿德里安·布勞迪。能夠請到他們加盟,成龍說主要還是靠“緣分”。“其實在開拍之前,我們就想過找好萊塢的演員。先定下來的是庫薩克,布勞迪倒是後來‘自告奮勇’來的。能組成現在這樣的陣容,也是一種緣分。跟他們合作,我感到很開心。比如庫薩克,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認識,但到了第二天彼此已經很熟悉了。”

無論是約翰·庫薩克,還是阿德里安·布勞迪,成龍此前都和他們並無交情,當然,他們都看過Jackie Chan的電影。成龍說,邀請約翰·庫薩克相當順利。“那天,我在李仁港的工作室裡看到了他的照片,覺得這個人非常合適,於是就聯繫了他的經紀公司,他本人也對這部電影非常感興趣,於是就選擇了加盟。” 成龍說,他選演員的標準是“一要看人品好不好,二是要看工作態度好不好”,而據他了解,約翰·庫薩克正好符合這樣的要求。相比之下,布勞迪的加盟細節則更令人好奇,全因成龍賣的一個關子,他說自己用一頓飯就搞定了這位好萊塢文藝男青年。“有一天我收到一條短消息,是阿德里安·布勞迪發來的,他問我在哪裡?我問他怎麼會有我的號碼,他說是從雷德利·斯科特(好萊塢大導)的秘書那裡得到的。我一開始以為他是正好經過中國,我還想安排人陪他旅遊,但他說不用,他說是我的大影迷,而且他的女朋友也很喜歡我的電影,希望我們有一天能合作。”

和李仁港一樣,通過手機,成龍又和布勞迪坐在了一起,只是這一次從茶几換成了餐桌。為了細談,成龍請布勞迪在北京的NOBU餐廳吃飯,這是一家1994年創立於紐約的新派日式料理餐廳,在全球五大洲都設有分店,其中比弗利山莊及倫敦分店享有米其林星級評價。這是一家頗受美食愛好者,尤其是好萊塢明星青睞的餐廳,成龍選擇在這裡宴請布勞迪,除了聊表地主之誼外,用意也相當明顯——好萊塢的餐廳已經來到了中國,好萊塢的演員也是時候走上中國的大銀幕了。“在飯桌上,布勞迪說:‘我女朋友要我一定和你合個影,回去帶給她看,她一定吃醋死了’。我說:‘當然可以,而且我們還可以合作,因為我的新片《天將雄師》馬上就要開拍了。’然後我就跟他講了《天將雄師》裡面的一些角色,他又向我要了劇本大綱。結果不到一天的時間,布勞迪就打電話回來,問開拍之後何時需要他到片場?價錢由我們開。我當時就想,不會就這麼簡單吧?”

事實證明,成龍的擔心是多餘的,布勞迪準時抵達劇組報到,並且獨自前來,一個助理都沒帶,什麼要求都沒有。這反而讓成龍覺得有些不自在了。“我真的非常驚訝,我說你需要有個助理。他說:‘你幫我找我就要,你不找我也可以不要,但是我拍戲你一定要在。’我同意了,之後他拍每個鏡頭我都在他旁邊,我變成了他的私人助理。他真的什麼架子都沒有,你吃什麼他就吃什麼,你住哪裡他就住哪裡,非常非常好。當然,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工作習慣,比如我們拍戲時旁邊人走來走去沒有關係,但他們在工作時,旁邊就不能有人影響,要全部走開,從而讓自己非常專注。”


成龍:電影是我的命


這部戲拍得好辛苦

“現在呈現在大家面前的《天將雄師》,幾乎是我這麼多年來拍攝得最辛苦的一部戲。”成龍的話,一點都不誇張相比拍攝,這更像是一場修行,尤其是在敦煌的烈日和風沙裡。《天將雄師》的片場選在了沙漠的腹地,滿眼都是金色的顆粒。這裡位於距離敦煌市區4個小時車程的阿克塞自治縣的一處山腳下,景色壯觀但是荒無人煙,食物、飲用水等都得靠卡車從外面往裡面運。劇組的生活區就安排在離縣城不遠的半山坡上。在一片空曠平坦的地上,劇組支起了幾十個簡易的帳篷,以供近1000人的劇組起居飲食。對於李仁港挑選的這處外景,成龍調侃道:“我也服了他了,你怎麼能選到這個地方呢?電影人還真是永遠都能找到沒有人拍攝的地方”。

在沙漠裡拍戲,成龍說有兩件事情最讓人難以忍受。第一是高溫,第二是風沙。“拍《天將雄師》真的很不容易。我們在沙漠裡拍攝,不到一分鐘,整個頭髮就都被風沙給吹白了,所以必須要用紗巾什麼的把頭蓋住。而且沙子一旦飄進眼睛,眼睛就會很疼,但我們拍攝打戲的時候又必須要睜開眼睛打,所以就變成只要你眼睛一睜,就會進沙子,非常痛苦。另外一件痛苦的事就是當地的天氣真的是太炎熱了,加上我們的盔甲、棉襖都很厚,簡直是‘雪上加霜’。後來我們把棉襖裡面的棉花都拿掉,換一個薄一點的裡子,但還是越拍越熱,最後裡面的衣服幾乎全都是溼透的。所以,整個劇組消耗量最大的就是水,2000箱礦泉水我們只要兩天就能喝完。林鵬和王若心說要請大家喝飲料,結果買了500杯遠遠不夠,一半人都沒喝到。所以我常跟他們開玩笑說誰來咱們劇組探班請客,估計都要破產。”

成龍雖然說得輕描淡寫,時不時還會開個玩笑,但我們依舊可以想象當時的拍攝條件究竟有多艱苦。戈壁灘上近20個小時的白晝,超過40℃的室外溫度,難以躲避的風沙,加上每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即便是年輕人,也難以抵擋,更別提已經年過60的成龍了。考慮到成龍戲服厚重,劇組曾經建議他在拍攝一些看不清面部的俯拍鏡頭時使用替身,可想而知,這一建議遭到了成龍的拒絕。戴上防風墨鏡,頭上裹上一塊白紗,成龍就這樣風塵僕僕地走進了沙漠。成龍笑言自己有了此等“神器”便不再懼怕那惡劣的環境,但其實工作人員都知道,那是成龍用生命在拍戲。整整兩個多小時,成龍始終堅持站在毫無遮擋的太陽下表演,收工時,臉部的皮膚已經被烈日烤得通紅,厚實的戲服也徹底被汗水浸透。見此狀的工作人員趕緊向休息室內的空調扇中加冰水想讓成龍涼快一會,倒是成龍還有心思開玩笑:“你就直接往我身上倒吧,看我熱成這個樣子”。

時光荏苒,年輕不再。恐怕除了成龍自己,早已沒有人會忍心如此嚴苛地要求他完成這麼艱辛的表演,但這就是成龍,無論環境如何變換,唯有拼命和敬業由始至終。“首先我自己是投資人,是監製,是武術導演,也是演員。我們的團隊平均每天有700多人在工作,我的責任非常重大,當然需要付出更多。其實,每部電影都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很愛護它們。”


成龍:電影是我的命


請習慣我的拍戲方式

和過去成龍的電影一樣,他在片中飾演的霍安依舊是個英雄式的人物。不過略有不同的是,這個英雄自己並不願意成為一名英雄,尤其是在戰爭裡。“以前我在電影中的角色都是很厲害的那種,這次的角色也很厲害,但霍安是被逼著做英雄的。其實他並不想做英雄,因為他不想有戰爭,不想打仗,他更希望每個戰士都能好好地活著,能享受到家庭的快樂。”第一次,成龍在他的電影裡露出了“反戰”的內涵,這樣的成龍,的確是過去二三十年裡,我們不曾見過的。我們或許真的習慣了一邊打打殺殺一邊嬉笑怒罵的他,如今,我們也應該逐漸習慣,去傾聽這個男人內心對自我價值的重新評估。就像他這些年來始終堅持的慈善事業一樣,如果電影真的是成龍的命,那麼他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夠讓這個世界因為他,而變得美好一些。“我現在拍戲是為賺錢嗎?不是。我要拍一些自己想拍的電影,做一些自己想完成的事情。我要通過我的電影跟大家說,打仗是多恐怖的事情,環保是多重要的事情。”

戲裡,成龍通過自己的堅持和表演來幫助影片,從而讓影片能夠更好地成為他與觀眾交流的載體,讓更多人瞭解他想要表達的內涵。戲外,他更是以身作則,通過自己帶頭,讓劇組也變得比以往更好一些。“反正我什麼都喜歡管。”在片場,成龍總是能用行動告訴你,什麼叫事無鉅細、事必躬親。他幾乎一刻都閒不下來。演戲,給其他演員做示範,幫庫薩克繫鞋帶,給林鵬補妝,給攝影器材遮陽,搬道具,理電線,貼標誌,打掃衛生,收集礦泉水瓶,給臨時演員發點心,給工作人員發紅包……這個人人口中的大哥,一到片場就像一個小工一樣,幹著最基本的活,盡著應盡的本分。如果你在現場,你也絕對想不到這個穿著汗衫,包著頭巾,從你眼前走過的人會是這部影片的主演、動作導演加出品人。成龍說,他就是要以身作則,讓中國的劇組改掉那些不應該出現的毛病。成龍是過過苦日子的,所以他更加懂得珍惜。就像他告誡工作人員他洗臉的水不要換得太勤快,尤其是在沙漠裡,能節約就千萬不要浪費。據成龍身邊的工作人員透露,成龍這樣的舉動並非只在《天將雄師》裡才有,他多少年來一直在不同的劇組裡堅持著自己的環保理念,親力親為,可謂十年如一日。“我的每一部戲都是這樣,不管我拍哪一部戲,那個劇組就是成龍的劇組,我就要負責。我也希望通過我的努力能把一些劇組拍戲的壞習慣改掉,養成一種成龍式的拍戲方式,吃飯有吃飯的地方,喝水有喝水的地方,所有福利都不能只提供給明星和演員。以前,有些劇組不把工作人員當人,盒飯是冷的,有時候連水都沒有。在我的劇組,這些都不行!300個臨時演員,就要有300張凳子,700個臨時演員,就要有700張凳子,你可以不坐,但是我要把休息的凳子提供給你。”成龍用行動踐行著一個“大哥”應有的擔當,行動永遠比嘴巴更令人欽佩,就像他的拳頭永遠最有說服力一樣。

除了對環保和節能身體力行之外,此次拍攝《天將雄師》,成龍還被奉為“暖男”。因為他在片場除了幫助別的演員拍攝打戲,沒戲的時候也會來到片場,或者親手為劇組成員準備柚子茶,或者修修帳篷撿撿垃圾,總是在那裡忙前忙後。崔始源用他的韓式中文表示,“跟成龍的合作,非常喜歡,他對我無微不至。我現在瞭解,為什麼他們都叫他大哥”。而為了給庫薩克示範如何單膝跪地,成龍甚至因為用力過猛還受了傷,讓庫薩克相當過意不去。倒是成龍一點不在意:“我跟你說,拍電影受這點傷,都是特別正常的事情。”工作時,成龍是認真的,一絲不苟的,但在工作之餘,他的確像個大哥一樣,“罩”著全組人,他刻意隱瞞自己出品人的身份,怕給劇組帶來壓力。他還會在緊張的拍攝間隙,通過扭動屁股跳一出《雨中曲》,給現場神經緊繃的劇組人員提供一點笑料,緩解大家的工作壓力。難怪劇組殺青的時候,所有人第一時間並不是去喝劇組專門準備的香檳,而是跑向成龍,求籤名和合影。這熱鬧的場面,讓成龍如家長般的魅力,一覽無遺。突然想到成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希望可以做一個好人,起到正面的效應”,這句話,如今讀來,更是分量不輕。


成龍:電影是我的命


兩年多前,因為《十二生肖》曾和大哥聊過一次,當時他說,這是他最後一部擁有如此多動作戲的作品了。聽完,心裡不免有些失落。但回頭想來,他也的確已經十幾二十年沒有歇過了。如今再問大哥,是否想過退休?大哥擺擺手,“每一部戲對我而言都像是自己的孩子,只有電影成功了,我才算成功了。如果我的電影失敗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電影,就是我的生命”。問大哥有什麼新年願望,大哥的回答很簡單,“希望我還能拍出更多、更好的電影,帶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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