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印象 親近迎江寺

像往常那樣走到家門,此路不通。環繞一圈,整個小區只開一扇門,我像過機場安檢辦理登機手續那樣,測過體溫,這才進入小區院子。在院門值守的,我認出是市委黨校的同志,院口的桌子上,有粉紅的出入證、綠色的工作證、白紙工作證明,還有許多可供查詢的表格、防控須知。樓宇之間的巷子空空蕩蕩,尤為整潔,我連可以打招呼的人都沒遇見,看不到亂擺亂放,沒了隨手丟棄的廢棄物。

印象 親近迎江寺

這是一個特殊時期,新冠肺炎疫情來勢兇猛,潛伏隱蔽,感染極快,發病極高、搶救極難,在生與死的面前選擇,人們理智起來,誰也不會拿生命作賭注,即使絕望。我多時沒有回城,眼下場景,既熟悉又陌生。不由得向四處張望,抬頭南望是千年古剎——迎江寺,往北遊目是溫暖的家。

孩子沒有返京,晚飯後,邀他外出,他說家裡只剩兩張出入證,接下來的日子要靠它出門去採買,我只好獨自出門。小區的路上只有極少行人,幾乎看不到並肩而行者,彷彿回到了80年代的街景。老城的小區並不規整,依山就勢,似曲徑通幽,範圍不大,不需多時就走遍常常走過的路。於是,我默默的拐進各條小巷弄堂遛彎,生活在這裡幾十年,從沒有走過的地方,這次都用腳步去丈量,生出人生地疏的感覺,生怕他人把我當成賊頭賊腦的小偷,腳板虛晃,神情有些慌張。在一棟獨棟小樓前,我定了定神,四下打量一番,認定這是上世紀90年代初的樓房,地方狹小,佔地不過百餘平,擠在兩樓與一道圍牆之間,若是拆遷,此地空無餘,還得花費,維持現狀,獨佔小樓,住家安逸,與世無爭。感覺自己頗像林徽因看建築那樣出神入化。鎮定下來,想著自己滿頭花髮和胸前黨徽,該不會有人認為我在圖謀不軌。這麼想著,很像是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倒也心安。

古城安慶素有九頭十三坡之稱,有山必有水,山水相依,典型的江南風景。迎江寺座落在古城東門外楊家山以東,寺西北康熙河巷,90年代以前,臨近人民路口原是康熙河菜店,菜店東面解放後尚有一座磚木結構康熙河橋,橋東是雞犬相聞、阡陌相通的農舍田園,北望是煙波浩渺的菱湖、西小湖,過安慶石化聯盟上接柘山。康熙河往南從迎江寺西入江,河上有三孔橋,橋西與寺隔河相對的是東嶽廟,這裡正是九頭十三坡的高山頭、朱家坡,此此相鄰的西面是一條起伏不平曲折狹窄的長生巷,巷的兩邊落差足有10餘米,想必當年這裡山高坡陡,號聲起伏,梵韻悠揚。而今只有那些路牌留存著楊家山、康熙河與三孔橋巷的歷史記憶,康熙河、三孔橋、東嶽廟舊跡早已不存。在歷史的變遷中,80年代迎江寺周邊的少數舊蹤還能依稀可見,可惜在後來城市改造中,已經蕩然無存。80年代末,湖心南路軋鋼廠對面新建康熙河市場,交通部門在康熙河菜市場南臨華中西路設康熙河站,而菱湖與西小湖還留有一段河道,今人已多不知其所以。

印象 親近迎江寺

古城古寺,在安靜下來的城市中更顯幽靜,包藏著許多生生不息的古老傳說流傳到今,風雨煙華的風情,城南舊事的故舊,徽商巨賈的爭雄,評拉彈唱的餘音,林林總總彙入中華五千年文化的長河中。那些年,我登塔遠望,攬勝入懷,“四顧山光接水光,憑欄十里芰荷香。”龍山起舞,江水奔流,清風四起,風鈴悠揚,城池之美,盡收眼底。如此萬千氣象,引無數豪傑壯懷激烈。我早年入住的四個住處,已是商務繁華之地。觸景生情,勾起心中延綿不絕的情思。寺院外的東北拐角,拆除了大片建築,層層的土坡顯露古寺山勢,好像歷史的風貌充盈了這塊土地。幽暗的燈光下,靠近拆遷圍牆,我彷彿聽到千年梵音繞樑,青燈古佛,眾僧祈福。繞寺尋思,那盞盞路燈將身影拉長,拉長到寺院的牆邊。往日的平常,晨起暮落,鐘鳴鼓響,夜晚迎江寺內的振風塔,在彩燈下佛光生輝,防洪牆上往來遊人定格古寺古塔莊嚴華美的瞬間。寺前的江灘滿是健步的人潮,廣場舞的音樂,黃梅戲的韻調,瀰漫在迎江寺的周圍,與古寺石塔和諧共振,在這和暖的春天,甚至有人藉著晚風放紙鳶。站在寺前,我不禁浮想聯翩,思緒遨遊。想起瑞今法師的感慨,“皖城琳宇倚江濱,怒吼洪流似龍嗔。浮屠登臨舟楫近,山巒遙望碧天連。”將登塔縱覽安慶遠近高低山河動靜的景觀,勾勒成一幅大氣磅礴的江山妖嬈、龍吟虎嘯的壯美畫卷。

古寺古塔是安慶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重要標誌,寺塔劫難正是對這座長江重鎮興衰的最好見證。在千百年來浩蕩的歷史長河中,振風塔是往來商賈營造的這座徽商發祥地的鎮守之寶,是以舟楫之利開啟航運通商口岸掌舵人心中神聖的燈塔。30多年中,我親歷過古寺古塔的興榮。80年代以前,江邊只有主城很矮的城牆,從安慶港向東,除卻港口兩棟倉庫,江灘之上全是低矮的民宅,部分居民以漁業為生,妻子的親戚就曾居住此地。“破四舊”之後,寺內香火不再,四周只有逼仄的小巷。83年的特大洪災,一夕之間,安慶城已是水漫金山,城內街道如同縱橫交錯的河流,進入辦公室只能划船從二樓窗臺翻進。從那以後,安慶開建防洪牆,尤其是1998年的提升加固,確保了江河安瀾。一條寬闊的沿江東路從迎江寺前穿過。那時的迎江寺,四座大殿幾乎空空如也,只有大雄寶殿兩邊的基座殘存,寺院的部分寮房為居民所用,振風塔內的佛龕被鑿敗一空。大約在85年,恭請皖峰法師住持,迎江寺重修,其間週末,我們常去閒逛,天王殿的東西兩邊建起基座,支起佛木,工人師傅用黃泥、石灰、麻草、米漿做成的軟泥,日復一日的塑成彌勒佛、四大天王,彩繪、裝金,依次向大雄寶殿、毗盧殿重塑。母親15歲那年徒步到過安慶其舅舅家,據說那時天王殿裡的四大金剛是頂天立地的立像,而不是現在的座像,60多年過去,我也無從查證。但在詩歌癲狂的時代,痴迷執著者在振風塔上完成了他人生最為悲壯的一躍,以實現為其詩歌獻身的“壯舉”,以佛的力量為其詩歌的生命超度。的確,迎江寺不僅僅是香客的福地,是寬濟他人的聖地,也是對外開放的窗口,是文人雅士交流的場所,這裡開過佛學院,後移師廈門,僧侶四遊。聲名遠揚的迎江寺吸引著南洋僧侶香客,也引來中外人士尋蹤安慶曆史文化,我接待過一些國家的商務參贊,領其品嚐迎江茶樓的素食,展現別樣風味的安慶,度量出安慶曆史文化的厚重。有段時間,我常去觀摩殘碑碎磚,好像在與沉睡的歷史對話,尋找一個充滿靈魂的故事。安慶報人吳有為,字號一韋,這些年工作之餘在此潛心禪畫,展示安慶文化的多彩。曾隨汪軍先生與迎江寺方丈聖權法師同餐,交流不多。最讓我鬧心的,還是10多年前處理迎江寺西邊開發建築物遺留的合資問題,我一直在想,如果某天這塊土地重新回到迎江寺的懷抱,那該是多好的美景,多完美的結局。

重修後的迎江寺梵音不絕,香火繚繞。城市擴容,迎江寺置身於鬧市之中。每年除夕的日暮時分,寺前的長龍過街穿巷。在新城置房那年,我回此處開年夜燈,目睹這一壯觀的場面,城市雖禁放、焚燒,除夕的香客依然人山人海。

這些年來,圍繞迎江寺的前世今生爭論,仍在喋喋不休,爭論最多的焦點是古寺的身世。在可見的史料中,始建於北宋開寶七年(974年),歷代均有整修或修建。明萬曆已未(公元1619年)由懷寧縣士紳阮自華募捐重建。因為部分史料載明明萬曆已未(公元1619年),懷寧縣士紳阮自華募捐建,故少數安慶文史專家就斷定迎江寺始建於1619年,並不認同北宋開寶七年的說法,原因是始建於北宋之說是近代史志的記載,以他們的看法不可信,無異於是杜撰出來的。在我看來,少數人的說法值得商榷,沒有更早的史料就斷然否定,並不足取,志書續修是有歷史承接的,不能因為是近代就去否定,這不是科學的態度,志書中1619建,並沒有寫是始建,有可能是續建、修建或重建,甚至有可能是荒廢后的易地新建,因此,當代安慶少數文史專家直接改為始建,讓人匪夷所思,即使存疑,也得遵從史志,遵古溯源,更何況安慶曆史上戰事頻仍,興廢具多,加之中國歷史上的焚書現象,更早史料實則難尋,縱使皇家之地,興毀具存的現象也非少數。如果從安慶曆史看,張四墩遺址見證新石器時代就有先人在此繁衍生息,安慶築城選擇宜城渡盛唐灣作為備城,說明早在800多年以前這裡就已是商旅往來的繁榮之地,各種文化教育興盛,當然也包括佛教在內。在安慶周邊地區廟宇興起的情況下,安慶作為重要的長江商鋪重鎮,佛教落後於周邊地區似乎與常理有悖。宿松小孤山啟秀寺始建於唐代,禪宗馬祖道(709-788年)雲遊到此開建,望江青林寺嘉定三年(1210)由僧了智創建(一說元泰定三年,即1326年),望江妙光寺更早,建於梁元帝承聖元年(552),樅陽縣城的望龍禪院清朝康熙三年(1664年)修建,說明始建時間還要早。小孤山的啟秀寺,雷陽的青林寺、樅陽的龍王庵與安慶的迎江寺有地理位置上有許多共同點,從小孤山到林寺都是古雷水,漫無際涯,安慶對江及城東更是一片汪洋,無論是戰事還是航運事業,人們祈福求安都是一樣的,何況民間有著大量李世民推崇佛教的傳說,古城在宋代沒有佛教場所不能令人信服,尤其是寺前的鐵錨更是對長江航運的訴說,安慶開埠、航運、古寺有著必然關聯。原則上,我認同文史學家汪軍先生的表述,建於北宋,中途被廢,復建明萬曆年間。儘管爭論不休,但與常人無關。歷史已經留給我們重要的文化遺產,尊重歷史也是對自己先人的敬重。在回味咀嚼中,我收起思緒回家,過去的一天又將歷史。

躁動的城市,久違了靜謐,放空了寺塔,只為安民國強。.

印象 親近迎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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