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小路燈
姑姑走了，用一瓶農藥把生命定格在45歲上。
當那個男人假惺惺裂嘴走來，我用全力推了他一把，他一趔趄，他沒想到最沒脾氣的人是最怒的。
是的，我氣壞了。
站在冰涼的姑姑跟前，邊哭邊喊，質疑、責問、謾罵都發洩不了我心裡的難過和憤怒一一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寧可捨棄不易熬來的好日子？
站在院子裡，我到處轉，到處看，找所有的疑點。那個男人顧不上照應屋裡的大人們，跟著我解釋。問到關鍵，當著那麼多人，他翻臉了，眼裡的光帶著寒氣。
三個姑娘進門的哭聲打斷了對恃。爸爸一見妹妹的孩子們，難受得落淚了，回來後跟我說“算了吧，孩子可憐，不能再沒爹了。”
火化後的一堆黑骨讓我難過。
當墳頭堆起來，他家一個侄子囂張的嘴臉讓我看見了這家人是什麼東西，可以想象姑姑受過什麼樣的委屈。十幾年過去了，寫到這裡還是淚目，還有憤怒。
1. 三(四)個姑娘
那一家弟兄五個，其他幾家都有兒子，只有姑姑連生了仨女兒。姑姑回來老說“沒小子受氣”，我們小，理解不透這句話背後的辛酸。公婆的白眼，妯娌的擠兌，男人的不悅。
第四個孩子快要生了，檢查後姑夫卻說是無腦兒，拿掉了。現在回想這事我懷疑，哪有什麼足月的無腦兒？那又是個女孩！
習慣性難產的姑姑，用四次近乎要命的疼換來三個女兒。
好在女兒們孝順，上班後極力把家裝備起來，冰箱空調都是第一份。這是後話。
我多少了解一點，生男生女在農村裡確實不一樣，勞作、紅白事幫忙，只有女兒的家庭似乎暗裡就被邊緣化了。但我們沒料到惡俗在那個窮遠的小村、在弟兄多且如虎狼的家庭竟如此猖狂兇狠。
姑姑是不該嫁到那裡去的。
2. 心善被人捉弄
我只知道一件事，姑姑受的委屈，還來自惡意。
姑姑家離老婆婆家近，老實的姑姑就多照顧老太太，包了餃子蒸了包子，就讓孩子給老奶奶端去一份，每次換了乾麵條都提去一兜(十斤裝)。長年如此
姑姑覺得是自家人，照顧是應該的，她沒有攀比妯娌，就連自己婆婆都沒攀比過。姑姑就沒有想過這是在替婆婆盡義務。
可是，這份從孃家帶去的善良，卻被看作是傻。姑姑和男人的架後，本指望那個老婆婆替自己說幾句話，不料卻反被罵。多年的餃子包子麵條，也被沒牙的老太太一口抹光！
我想當時姑姑的震驚，應該超過了難過和生氣：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家人？
3.優越惹惱傀儡
長年的鬱悶提前加重了姑姑遺傳性血壓高，40歲和42兩次腦溢血，但最後都恢復了，除了說話慢，其他都還好。
三個女兒都上班了，給姑姑的吃穿用，都是姑夫弟兄幾家裡最好的。她們沒想到這竟是禍患的開始。
有人眼紅之後又故伎重施。三個坐地炮妯娌合夥氣瘋一個外地媳婦後，錨頭又對準了姑姑。
這些被千年思想捆綁浸透控制的女人們，張開了血淋的大囗。姑姑沒有逃掉。魔鬼們卻全身而退一一姑姑是自己尋的短路。沒有人心疼，就連枕邊人都急於擺脫麻煩。
爸爸不只一次後悔，那一年應該再堅決一點，把他們一家子接出來，至少不是這樣的結果。
有時候一猶豫就是一條命，一場難。
我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女人還在受“不生兒子受氣″之苦，還在受被封建觀念控制的妯娌的咬噬。文盲已經很少了，文化卻吹不淨人世間的千年魔咒。文明燦爛，魔鬼遊蕩。
姑姑 ，天上安好。
閱讀更多 小路燈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