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看見過殺頭麼?阿Q說,咳,好看。”——《阿Q正傳》
長沙,一個九歲的男孩,在幾十人的圍觀下被一個疑似精神病患者用扳手和起子在半小時內活活打死。
這是全國人民的痛。這是讓人無法接受的現實。但這就是現實。讀了幾篇魯迅的文章後,我更加肯定了這一現實。
我們不是站起來了嗎?為什麼我們還在跪著,如此卑微!如此可憐!!如此悲哀!!!
相信大家看到這條新聞後,都會喘不過氣來,都會很悲痛——為這個孩子,為我們自己。我不願意說圍觀的看客,因為“我們自己”就包含他們。
1
我不想去看評論。
我猜很多評論不是罵圍觀者是冷血、孬種,就是要殺了這“瘋子”。
除此之外,說得最多的莫非就是“如果我在場,我……”
對此,我要說,幸好你不在場。
不是不痛恨這些看客,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比兇手還可恨,比死去的孩子還可悲。
但是,如果每一次我們都只是是停留在罵罵咧咧,發洩一下鬱結情緒的層面上,我們就永遠是一群幸好不在場的看客。我們躲在手機屏幕後伸長脖子絮絮叨叨圍觀,或咬牙啟齒,或義憤填膺,或大義凜然,但沒有卵用。
你仍舊是麻木不仁的看客——如果你不看到自己,不看到周圍的人,不想到其它的事,不想到未來的自己。
小悅悅事件你罵了,老人摔倒沒人扶你罵了,起鬨“怎麼還不跳”你罵了,你還要罵到什麼時候?要是罵有用的話,也輪不到你罵了,魯迅已經罵得很透了。
我們還是閉嘴吧,就想想自己。看看自己活得像人嗎?
如果你不想牽連自己,只想罵一下也不要緊,但請記住:
這不是電影,這是新聞!這是真的,這就夠了!
2
為什麼這麼多人在看,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原因可能恰恰就在於看的人多。
“搞不清楚狀況,以為家長在教育孩子。”狗屁。如果剛剛看到,這個理由說得過去。但時間這麼久,大約30分鐘還看不明白,這有點站不住腳。某種意義上說,圍觀者內心深處也極度痛恨自己的懦弱,寧願說自己是愚蠢的,也不願意做個冷眼旁觀者。
“想不到會有這麼慘痛的結果。”這一點的確可以理解。也恰是我們懦弱卑微的鐵證,只要火沒有燒到自己,我們就不站出來。只要火沒有燒到眉毛,我們就會覺得事態不會那麼嚴重,認為總會好起來的。
倘使,圍觀的人沒有這麼多,也許反倒會有人站出來。因為我們不能指望別人站出來,也不會受到周圍人漠視的影響。
因為大惡之事總是一群人做的,而且群體越大,惡也就更大。沉默螺旋上升,瀰漫在空氣中,令人窒息。
伏爾泰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認為自己有責任。
你,我,都是這個群體的一員,我們合力製造一個雪崩,一個沒有勇氣、缺乏正義、喪失人性的社會。
除了點頭哈腰,就只有溜鬚拍馬。除了唯唯諾諾,就只剩滿腹牢騷。
但我們看起來很美,每一個人都是一片潔白無暇的雪花。
另外,人多底氣足,控制局面自然把握性就更大。但是,我們沒有看到大家互相溝通打氣,合力解決問題。因為我們除了冷漠,自私,還有互相不信任。我們相互猜疑:當我站出來,他們會不會跟上?當我被汙衊,他們會不會說句公道話?
除了自己,我們誰都不信。
有時,自己都不信自己。我們只信趨利避害。
他們這麼多人,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不要問他們,要問我們身處的社會。
3
請不要過於關注這個疑似精神病患史的兇手和他的監護人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這會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讓我們忽視了社會的積弊和自身的怯懦。
我們習慣把事情交給法律,或者寄希望於政府。
但你要知道法律從來都不會救人的,它只是懲治惡人。
就單個案例來說,法律只能“事前”給行惡者震懾,事發l“善後”,給受害者以寬慰。它不能左右事態的發展,只有圍觀者的我們,才能救人。
我們怎麼樣,社會就怎麼樣。反過來,社會怎麼樣,我們就怎麼樣。
這件事沒有人能置身事外,因為我們都是一個個看客:人家在現場,我們在手機屏幕後。
魯迅在《藥》中寫道”老栓也向那邊看,卻只見一堆人的後背;頸項都伸得很長,彷彿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我們何嘗不是這隻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的伸長脖子探看的鴨呀?
魯迅在《吶喊》序言中寫道“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碩,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倘使我們只做屏幕背後的看客,活著大抵也是沒有意義的,沒有希望的。
4
“他們忙著拍視頻,來不及救人。”
這鍋新媒體不背,也不該背。
多少人間不平事,都在黑夜裡悄悄發生著。沒有新媒體,天一亮,陽光依舊燦爛,樹木依然蒼翠,花兒仍舊鮮豔,什麼事都沒有。
什麼事都沒有固然好,不糟心。但保不準,這事哪天就落在你的頭上呢?
當然也不是新媒體什麼都好,新媒體熱衷讓人圍觀、讓人示眾,視10萬+為圭臬,不管值不值得。
粗製濫造大行其道,真正好看的無人問津。狗屎就越來越多,好東西會越來越少。正如魯迅在社戲中寫道:“晚上看客少,鐵頭老生也懈了,誰肯顯本領給白地看呢?”
倘使只做新媒體示眾者的看客,不做生活中的看客,倒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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