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ble><tbody>
劉墉(1719-1805)字崇如,號石庵,出身在高密縣逄戈莊,屬諸城人。是大學士劉統勳之子。
劉氏家族從劉墉的曾祖父劉必顯開始,就是官宦世家,其家訓嚴謹。祖父劉棨,是康熙朝有名的清官。
父親劉統勳更是一代名臣,官至東閣大學士兼軍機大臣,為官清廉果敢,一身為官,到去世的時候家產淡薄,僅有數間房屋,十餘畝薄田。
自清順治初年劉必顯步入仕途算起,至道光末止的六個朝代中,劉氏家族七品以上的官員就出了73位,接近男丁總人數的百分之十。出任的官職,從知縣、知府、到尚書直至內閣大學士、軍機大臣各個級別的重要官職都有。
出身在這樣一個名門望族的劉墉,自然秉承書香,學富五車。然而青少年時代的劉墉並沒有走科舉之路,直到三十歲前,沒有參加過一次科舉考試。乾隆十六年(1751),三十三歲的劉墉才因為父親的關係,以恩蔭舉人身份參加了當年的會試和殿試,並獲進士出身,旋改翰林院庶吉士。從此開始了長達五十三年漫長的仕途,直到八十六歲去世。
劉墉為官數十載,從其為官風格來看,明顯的分為兩個截然不同的時期。可以這樣評價:清正剛直的地方官劉墉和圓滑事故亦不失清正的京官劉墉。
1755年乾隆二十年10月,劉墉的父親,時任陝甘總督的劉統勳以辦理軍務失宜下獄,劉墉當時正擔任翰林院侍講,亦被株連遭逮捕,不過沒到兩個月就被釋放了,官位卻被降為編修。好在第二年,好運又一次眷顧了劉墉,他被被提升為安徽學政,放外任做了地方官。當時的學政權利很大,可以直接向皇帝上書奏章。在當了3年安徽學政以後,劉墉又調任江蘇學政。在做地方官期間,劉墉秉承了其父劉統勳的正直幹練、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對科場積弊、官場惡習進行了力所能及的整頓,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到任後不幾天便將前任遺留下的疑難案件審理一清,受到官民的一致稱讚。
劉墉在前往安徽赴任前,乾隆帝特意召見並賜詩,其中有“海岱高門第,瀛洲新翰林”的句子,在出任江蘇學政前,乾隆皇帝又有詩相贈,對其厚望可見一斑。劉墉也不辱使命,在任期間嚴肅認真秉公辦事。劉墉曾先後兩次提督江蘇學政,相隔近20年,雖然他為官處事風格早已由雷厲風行邊為平和舒緩,但嚴肅認真則是一貫的。第二次出任江蘇學政時按試揚州時,因為把關嚴格,使得許多想以作弊矇混過關者最後不敢入場。
1762年,劉墉又獲出任山西太原府知府,三年後升至冀寧道臺。就在劉墉仕途順暢之際,卻因為在太原知府任內失察陽曲縣令段成功貪侵公帑,被牽連革職、擬了死罪。後來還是乾隆帝看在老臣劉統勳的面子上下詔免了劉墉的死罪,但活罪是免不了的,於是劉墉被髮配軍臺-----就是清皇朝設在邊疆的郵驛效力贖罪。但邊關雖苦,倒也沒有把劉墉怎麼樣,因為他第二年被赦了回來,依舊回翰林院,做他的編修。
這兩年劉墉應該說是在鬱悶中度過的。但是到了第三年,劉墉的官運又一次亨通起來:乾隆三十三年劉墉的父親劉統勳七十大,乾隆皇想起劉統勳一生忠謹,於是親自書匾額派人前取致賀,被感動的劉氏一足涕淚滂沱。在此氣氛感染之下,乾隆皇帝一時動了感情,於是恩外加恩,特批了劉墉為知府候補。
在那個時代候補的官員比在職的多得多,往往不會專營或是沒有門路的,就是候上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等上一個缺。不過皇帝欽點的就不同了,第二年,劉墉就獲授了江寧府知府。劉墉十分珍視這次機會,卯足了勁要大幹一翻。本來劉墉就是天資聰慧、學富五車之人,加上大權在手,哪有辦不成的事!於是就在短短一年時間裡,劉墉的江寧知府就政績、政聲鵲起,在老百姓中的口碑可以與包青天相提並論了。這一翻辛苦沒有白費,贏得了賢能官吏之稱。就連清朝著名詩人袁枚也在一首詩中稱讚劉墉說:“初聞領丹陽,官吏齊短脰。光風吹一年,歡風極老幼。先聲將人奪,苦志將人救。抗上聳強肩,覆下紆緩袖。”其官聲之好由此可見。
此後,劉墉的仕途暢通起來,先後做了江西、陝西、江蘇等地的父母官。乾隆四十五年(1780)的時候,劉墉被授湖南巡撫,節制各鎮,兼理糧餉,駐長沙,兼理軍民事務,當上了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在湖南任期內,劉墉繼續以前的作風,盤查倉貯,勘修城垣,整頓吏治,鎮壓反叛。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又是政績斐然。就連《清史列傳》上面也評價劉墉道:“在任年餘,盤查倉庫,勘修城垣,革除坐省家人陋習,撫卹武岡等州縣災民,至籌辦倉谷,開採峒硝,俱察例奏請,奉旨允行。”。《湖南通志》也讚揚劉墉撫湘期間,所行諸事“民以為便”。
乾隆四十七年,劉墉奉調入京出任左都御史,命在南書房行走,這在當時是難得的殊榮。
但是進京以後的劉墉行為處事,卻和在任地方官時候的他的判若兩人了。他不再是那個做地方官時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劉墉,而是“委蛇其間,惟以滑稽悅容其間”,在靜默中中庸起來,收起了自己的鋒芒。
其實,這種現象的形成也不奇怪,這與當時的乾隆皇帝有很大關係。由於乾隆皇帝太聰明而獲好名聲,手下的臣子們只好裝糊塗,只能”平庸”。他有一個”本朝無名臣”的理論,說:因為朝廷綱紀整肅,本朝沒有名臣,也沒有奸臣。這樣說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把所有榮譽歸於聖主,大臣們所做的一切有利於百姓的事情,都是出於聖主的旨意。因此,他甚至下令禁絕為地方官建德政碑、送萬民傘。到了老年時的乾隆皇帝更是志得意滿,炫耀自己的“十全武功”,權力慾和虛榮心膨脹到了極點,此時他的身邊更不需要名臣,而只需要忠心辦事、以皇帝的是非為是非的奴才。
於是當時的京都,就是籠罩在這樣一種政治氛圍下,再加上乾隆帝寵愛的和坤炙手可熱,劉墉”委蛇其間,惟以滑稽悅容其間”,其實也是保全自己的手段而已。
清正剛直著稱的官員尚且如此,當時官場風氣可見一斑。
因此,也可以說:劉墉任京官以後“委蛇其間,惟以滑稽悅容其間”實在是情非得已,但真正在涉及大事大非的時候,劉墉仍不失其剛正。
劉墉作為官場中人,深知必須取悅皇帝才能仕途無憂。早在乾隆四十二年秋天,時任江蘇學政的劉墉,就向乾隆皇帝奏請自行刊刻乾隆的《御製新樂府》、《全韻詩》,並在江蘇全省流佈,還建議敕發各直省刊刻。這一建議讓乾隆皇帝極為高興。此後一段時間裡,劉墉的官職升遷很快。
劉墉不失其剛正的事例,最具代表性的有兩個:
其一是在做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兼上書房總師傅的時候,處理了一件驚動全國的案子。
那是乾隆四十七年四月,御史錢灃參劾山東巡撫國泰專橫,結黨營私、貪髒舞弊案,以向皇上納貢的名義大肆搜刮錢財,下屬歷城、益都等幾十個州縣倉庫虧空嚴重。乾隆皇帝對此事十分重視,責成和珅、劉墉等同錢灃一起前往核查。
這個案子的當事人國泰是山東巡撫,皇妃的伯父,國泰的父親是四川總督文綬。他是劉墉的老上級,國泰的後臺就是和珅。國泰是滿洲鑲白旗人,姓富察氏。和珅得到要查辦國泰等的消息後立即派家人通風報信,讓國泰做好準備。在赴山東途中,和珅甚至出言威脅錢灃。劉墉深知和珅與國泰的關係,因此常與錢灃密商對策。
劉墉至山東境內,化裝道人,步行私訪,終於查明事實:山東連續三年受災,而國泰邀功請賞,以荒報豐,開徵時,凡無力完納者,一律查辦,並殘殺進省為民請命的進士、舉人9名。
到山東歷城縣後,和珅拒絕全面查庫,說只要抽查幾十個庫就可以了,並且先起身回到住所。錢灃卻堅持要求先封庫,第二天徹底拆封。結果發現庫裡的銀兩“多系圓絲雜色銀”,通過盤詰庫吏得知,這些銀兩是從各商鋪借來充數的。於是,出告示叫各商鋪前來認領,“遲來即封貯入官矣”。於是商賈紛紛前來認領,庫藏為之一空。
在這件事上,劉墉對錢灃的支持態度對於案情最終水落石出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他支持錢灃,如實報奏朝廷,奉旨拿國泰回京,並開倉賑濟百姓。當時皇妃已為國泰說情,有的御史從旁附合。劉墉遂以民間查訪所獲證據,歷數國罪行,據理力爭,終使國泰伏法。 同時也得罪了和珅。
還有一件事正史上似乎少有記錄,就是乾隆六十年的“奪大寶”事件。
乾隆皇帝在乾隆六十年的時候準備禪位於嘉慶,臨當受賀時,乾隆皇帝卻不肯交出印璽,於是劉墉制止群臣向新皇帝道賀,自己入內向太上皇乾隆追索大寶。“半日力爭,卒得大寶而出,始行賀禮”。在那樣一個封建朝代能有如此壯舉,實在不易!
但是,做了京官的劉墉更多的時候,是“向來不肯實心任事,行走頗懶”,其間大錯也犯,小錯不斷,不過總的來說,官運還不錯。
乾隆五十二年初,劉墉因為漏洩他和乾隆帝關於嵇璜、曹文埴(zhí)的談話內容,不僅受到申飭,而且失去了本應獲授的大學士一職。乾隆五十二年八月,乾隆委託劉墉主持祭拜文廟。因他沒有行規定的一揖之禮受到太常寺卿德保的參劾。
乾隆五十四年二月底至三月初,負責皇子教育的上書房諸師傅因為連天陰雨沒有入值,而劉墉對於這長達七天的曠工事件卻置若罔聞。乾隆皇帝得知後十分惱怒,時任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上書房總師傅的劉墉被責處得尤其嚴厲,降為侍郎銜,不再兼職南書房。乾隆皇帝還專門為此下了一道上諭,措辭相當嚴厲。
乾隆五十八年,劉墉為當年會試主考官。又因為安排失當,閱卷草率,違制和不合格的卷子很多。按規定,劉墉等至少要罰俸10餘年。乾隆皇帝雖然寬大處理,劉墉還是被”嚴行申飭”。
劉墉入京任職之後,調整了自己的為官處事策略,變剛直方正為滑稽模稜,並沒有和權勢遮天的和坤做針鋒相對的對抗。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當乾隆帝”龍馭上賓”之後,已是體仁閣大學士的劉墉在對和坤的處理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乾隆帝死後的次日,嘉慶帝即奪和坤軍機大臣、九門提督等職務,並復劉墉上書房總師傅一職,入內當值,以供隨時諮詢。隨後,各省督撫及給事中,紛紛上章彈劾和坤,要求將和坤凌遲處死。這時劉墉對嘉慶新帝說:和坤雖然罪大惡極,但是畢竟擔任過先朝的大臣,不能不為先帝留下面子,請從次律,賜令自盡,保全屍。 為防止有人借和坤案打擊報復,使案件擴大化,劉墉等人又及時向嘉慶帝建言,妥善做好善後事宜。結果,在處死和坤的第二天,嘉慶帝發佈上諭,申明和坤一案已經辦結,藉以安撫人心。
能做到如此胸襟與手段,歷朝恐怕也沒有幾人。充分表現了劉墉的名臣風範。
和坤之案結束後,劉墉即受贈太子太保,可見嘉慶帝對他的肯定。
如果說劉墉與和珅處於對立面的話,那麼,他與紀昀的關係則相當融洽。紀昀出自劉墉之父劉統勳的門下,兩人有師兄、師弟之誼。關係極好。紀昀才思敏捷,劉墉字寫得很好,紀昀常請劉墉為自己寫對聯。
劉墉與紀昀都好收藏硯臺,兩人也時相贈送唱和。劉墉曾贈給紀昀一方硯臺,還特意在上面題識:紀昀喜歡我的黻文硯,因而我把它送給他,而書之以銘文,御史寫奏章,此翁此硯真相當”。這在當時被傳為佳話。蔣師瀹也題此硯說:城南多少貴人居,歌舞繁華錦不如。 誰見空齋評硯史,白頭相對兩尚書。
嘉慶八年,劉墉又曾送給紀昀硯一方。除了詩詞互答往來贈硯,兩人還經常在一起暢談佛法。可見兩人感情之深,私交之好。
最後再說說劉墉是否真的“羅鍋”。
在清皇朝,選官向來是以“身、言、書、判“作為首要條件的。所謂身,即形體,需要五官端正,儀表堂堂,否則難立官威。所謂言,即口齒清楚,語言明晰,否則有礙治事。所謂書,即字要寫得工整漂亮,利於上級看他的書面報告。所謂判,即思維敏捷,審判明斷,不然便會誤事害人。
在這四條標準之中,“身“居首位,是最重要的。因為觀瞻所繫,不能不特別強調。
劉墉系科甲出身,必在“身言書判“四方面合格,方可順利過關。因此可以肯定地說,劉墉絕不會是“羅鍋兒“。還有一個旁證,可以從側面說明一定的問題。按照當時制度,舉人應會試三科不中者,還可以應“大挑“一科。這一科不考文章,只論相貌,標準是“同田貫日身甲氣由“八個字,以字形喻體形、相貌。“同“指長方臉,“田“指四方臉,“貫“指人的頭大而身體直長,“日“指身體端直而高矮肥瘦適中。以上這四個字是好字,符合者有中選的可能;“身“指身體不正,“甲“指頭大身子小,“氣“指一肩高聳,“由“指頭小身子大。這四個字是不好的字,沾上一個就會落選。
可見,清代選官很重視被選者的相貌,所以,劉墉即使算不上儀表堂堂,總也不至於體有殘疾。民間所謂“劉羅鍋兒“的傳說只是野史笑談罷了。
嘉慶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劉墉於北京驢市衚衕家中逝世,享年86歲。去世當天他還曾到南書房當值,晚上還開宴會招待客人,“至晚端坐而逝” ,也算得上是無疾而終,壽終正寢。一代名臣劉墉,在官場宦海沉浮數十載,受過革職發配之苦,更多的還是在權利鬥爭的顛峰周旋,在青史留下一段佳話。功德圓滿了。
閱讀更多 車來車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