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對話裡,有一個是虛構的。
跟若說,演員的觀眾緣真挺重要。誰誰被朝陽區群眾一舉報,大家都幸災樂禍高興;可是劉寶瑞先生有煙膏子癮,就沒見人罵,我估計他只要還在世,但凡能把《官場鬥》再錄完整一遍,都有觀眾願意去醫院給他偷煙膏子過癮。
若說:于謙老師抽菸、喝酒、燙頭,但我們都知道他是個好男孩兒。
雞肉加姜,冷水到滾煮八分鐘,起鍋捶打,撕成條縷,再打一遍,到打成差不多雞肉鬆了;紅油拌調,配以蔥絲。
我做得了端給若吃,若嚐了口,去廚房重新找瓶罐調了遍味,我嚐了嚐,味道錦上添花。
吃到一半,她道:“好是好,就是用來配酒配飯都不大對,還是要有涼麵或蕎麥麵。”
我:“你嘴真刁!”
她:“你不就喜歡我這樣?”(看過《Legal High》第二季第六集的諸位一定懂這個哏……)
和若重新看《權力的遊戲》三季五集。看到羅柏嘆恨卡斯塔克家撤離、北境聯軍軍心不齊整。若淡淡說了句“躊躇而雁行”。
我愣了一下,腦子轉個彎才明白這個典故。只剩下心悅誠服誠惶誠恐地下廚給她調sangria喝了。
白麵包烤七分鐘到脆;蝦剝殼;橄欖油燜蒜蓉和辣椒出味道後燉蝦到熟;然後白麵包切開,將蝦仁和蒜蓉塞裡面,蘸辣椒蒜蓉橄欖油吃,配今年新酒和葡萄——我跟若說,這是我新發明的黑暗料理。
若默默吃完後,說:“這個,不就是肉夾饃的弟弟蝦夾饃嗎?”
鍋子用舊了,若要拿去扔,我不捨得,最後沒法,拍照留念,最後煎了次蛋作為告別。若給我買了新鍋,燉湯炒菜,格外趁手,我把舊鍋子忘了。加上新買了個無線耳機和洗碗布,我在廚房裡,心滿意足晃一小時,炒菜順手,洗碗跟玩連連看消積木一樣——於是跟朋友聊起了洗碗心得,朋友提醒我:
“你不覺得,自己不知不覺喜滋滋地進了個坑了麼?……”
與若說到,寶玉去上學,政老爺幹嘛要生氣,“你竟去玩兒是正經”。
我說,政老爺其實挺愛寶玉的,少年時也想必是風雅過的人物;當家主事,怕寶玉浪蕩下流了去只是一方面,主要是清客們面前不能拉下臉,兼且要嚴父的體面,所以要變著法子吐槽寶玉。他很少熱罵,主要是傲嬌地冷嘲。
若想了想,說:政老爺一定是迴避依戀型人格。
清冰箱。土豆胡蘿蔔和咖喱,燉上了日式烤肉用的脆骨肉。我跟若一通報菜單,她皺眉:“這個聽著好怪。”
燉完了,發現沒有米不能煮飯,就水煮了一點韓式年糕,最後是咖喱燉脆骨肉澆煮年糕黑暗料理出鍋。
若先吃了口,說嗯挺好。
我跟著吃,發現味道非常奇怪。然後,我明白了先前每次我做菜她都說“挺好”,都是什麼意思了……
若說,《紅樓夢》沒完也有沒完的好處。比如看《三國演義》,五出祁山就不看了;《水滸》,七十回後不看了;《金瓶梅》,五十回後不看了;達達尼昂三部曲,前兩部完了不看了;《世界盡頭和冷酷仙境》,去意大利館子吃完飯就不看了。知道結尾差不多怎麼回事,留點念想,在不那麼慘的地方結束挺好的。
我:“昨天年糕吃抓了心,想吃清淡點,吃點什麼呢?”
若:“把那香蕉吃了吧。要不然,香蕉爛了,果蠅就要來吃了。”
我看她一眼:“你猜我這會在想哪句臺詞?”
若看看我:“我已經淪落到跟耗子搶食的地步。”(《我愛我家》第十集《捕鼠記》)
——在一起久了,倆人思維就容易雲端互通了。
給若講浮世繪,為了方便她記,就說:他們的特色,和名字都有關。比方說,菱川師宣,基本是所有人的老師;鳥居清長,他畫的美人繪腿都很長;喜多川歌麿,畫的大臉繪歌女都圓得很喜慶;歌川豐國,他的顏色真的很豐富;溪齋英泉,他老是畫些很鹹溼的東西;寫樂,因為他樂於給役者寫小像……
若:按你這邏輯,十返舍一九這人,一定就是畫算盤的啦……
我家有個家傳活,冬天說話時呵出的白氣能成字兒,但是字體不定。比如顫抖著說“咯咯咯好冷啊”,嘴邊飄的就是蚯蚓紋白字;字正腔圓說“那我一會兒到”,白氣就成隸書。乾巴巴的說“問題的可行性正在研究”,嘴邊的白氣就是仿宋體。像剛才,若先用草書說“哎那什麼”,然後換楷書說:“出去跑步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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