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本系列是用志怪小說裡的原型,架空寫的故事,故事內容和原文裡的人物無關哈~
南朝·《異苑》
原文節選:
《山雞舞鏡》
山雞愛其毛羽,映水則舞。魏武時,南方獻之,帝欲其鳴舞無由。公子蒼舒令置大鏡其前,雞鑑形而舞不知止,遂乏死。
山雞因為喜歡自己美麗的羽毛,在水邊看見自己的影子就會不自覺地跳舞。魏武帝時期,南方進獻山雞,魏武帝想讓山雞跳舞卻沒有理由。公子蒼舒便命令下人把大鏡子放到山雞的面前,山雞看見自己漂亮的身形而起舞,且不知道停下來休息,最後把自己給累死了。
小說:
“錦書,為何不把太后賜的瑰彩羽衣穿上?你本就傾城美貌,再有華裳添妝,選秀時定能大放異彩。”
“不用了,爹爹。這樣會讓其它秀女有顧慮的,而且我和雁月約定了,等她也仿一件七彩舞裙,我們再一起穿。”凌錦書收起離別的愁容,展顏微笑。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京城皆知,凌侍郎膝下有一雙姊妹花,凌錦書和凌雁月。兩人雖是容貌相像的孿生姐妹,但一個嫦婉幽柔,一個嬌媚可人,畫風不同的兩幅美人圖卷。見過之人無不誇讚稱奇,說兩姐妹姝麗冠絕,難分伯仲。
不過在各人眼中,或許還是有些分別的,比如太后。兩姐妹十三歲那年,凌夫人帶她們進宮給太后請安,太后誇讚賞賜了一番後,將南國進貢的一件瑰彩羽衣賜給了姐姐凌錦書。
相傳南國的仙雲山有靈鳥,羽翼瑰麗若彩霞虹霓,絢爛奪目,這瑰彩羽衣便是用靈鳥的羽毛織就,世間僅此一件。太后將它賜給凌錦書,其意不言而喻。
凌雁月為此足足哭了三日,還愣愣地看著羽衣出神:“姐姐,我究竟哪不如你?”
凌錦書想將羽衣送給妹妹,父母卻說不可,太后親賜,怎可轉送,你以後進宮還得穿呢。錦書不忍妹妹難過,便將瑰彩羽衣鎖進匣中,於是那件世間珍寶,竟是一次也沒被穿過。
阿尋站在窗邊,看著凌錦書如墨的青絲被一下下綰起,從清麗的豆蔻少女變成了羞赧的待嫁佳人,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感想,總覺得空空的。
算了吧,自己有再多的想法又能如何,雖說前塵漸忘,但自己來京城,尋的絕不是煩惱。
“阿尋。”凌錦書走到他面前,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淺笑道:“怎麼還是這般愛走神呀,我都要離開家了呢,好歹也做出幾分依依惜別的樣子敷衍敷衍嘛。”
她笑語嫣然,比星辰還瑩亮的眸直透過他的眼睛,在心裡映出一片閃爍星空,她在眾人面前都是嫻雅知儀的,唯有對他和妹妹,才會依著純然的性子,顯出可愛與率真。
“既是捨不得,我可以、”
“亂說什麼呢,絕不可以。”凌錦書連忙打斷他的話,從隨身繫著的荷包裡,拿出一枚玉鑰匙放在他掌心:“阿尋,把這個收好。”
阿尋正欲相問,凌雁月卻走了進來,掬著櫻唇撒嬌,嬌怨可愛:“姐姐就要進宮享榮華富貴了,可別忘了妹妹哦,我們分明同歲,怎麼姐姐的桃花先開啊。”
“雁月可以多陪爹孃三年呢,還有阿尋和你相伴,不好麼。”凌錦書不捨地回望自己的閨房,唇畔擠出點笑意,拜別父母,上了馬車,朝繁華深重的宮宇駛去。
凌雁月看著馬車遠去的轍痕,手中的絹帕絞了又絞,向擦眼淚的父母道:“爹孃難過什麼,姐姐是謀前程去了,高興還來不及呢。”
阿尋皺起眉頭,轉身看凌錦書窗上懸著的風鈴,將玉鑰匙放進衣襟,心隨之一軟,定是很要緊的物什吧,錦書竟願交給自己保管,是不是表示,自己最懂她?
午後,凌錦書被封為貴嬪的消息便傳回府中,凌府眾人皆喜笑顏開,只有凌雁月和阿尋,兩人都各擔著心事,在池塘邊聊天。
時值初春,梅花已快開盡,只剩零零星星的花朵,在枝頭隨著輕風搖曳。凌雁月伸手摺斷枝椏,將本就柔弱欲凋的花朵拋入池水中:“為何我就要多等三年呢,太不公平了,就因她是姐姐,便要我多耗三年青春!”
“長幼有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二小姐不該埋怨大小姐的,她也不想、”
“哼,又幫她說話。我知道,你也更喜歡姐姐,對不對?大家都誇她懂事貼心,而我呢,只要她在,我永遠是個嬌俏的妹妹,分她一份喜愛罷了。”凌雁月說著,滿心的委屈都湧了出來,抽噎的模樣,宛若泣訴的花枝:“就像三年前,分明是我在假山上看見暈倒在門外的你,吩咐下人把你救進府。可你醒來後,只看到她柔婉的笑,便把她當做救命恩人!”
阿尋默然不語,伸手從凌雁月的袖口抽出被她揉皺的絹帕,輕輕展平,為她擦拭眼淚:“別哭了,她不是讓我留下來陪你了嗎。”
“那是當然,她眼下惦記著獲聖寵,給我些施捨做安慰而已。”凌雁月朝皇城的方向遠望,依稀可見碧瓦紅牆,在濃金色的晚霞中富麗堂皇,可阿尋看在眼中,卻有種海市蜃樓的虛妄與蒼涼。
半年後,喜訊又傳進凌府。凌錦書自進宮後,甚得帝王的恩寵和太后的疼愛,昨日又被診出喜脈,帝王龍心大悅,不僅下旨冊封她為皇妃,還給凌侍郎晉了官職,一時間,淩氏一門可謂錦上添花,榮耀至極。
在喧鬧與歡笑中,凌雁月本就漫長的等待,變得更加難捱,心底的積鬱更是從負氣轉為嫉怨。父母也同她談過她的前程,等姐姐在宮裡地位牢靠,你下次選秀時再進宮一同固寵,此後我們凌家便躋身皇親國戚,穩享安富尊榮了。
“阿尋,難道我一輩子都註定要做姐姐的陪襯嗎,我就不能自己獨自綻放麼?”凌雁月看著夜空的滿月,雖然圓滿無缺,卻灑下遍地銀霜,清泠泠的寒意。
“其實不用執著,你完全可以有另一種人生。大小姐如今受寵,你可以讓她通融,不參加選秀,嫁個一心一意待你的如意郎君、”
“什麼意思?你不會是在做夢,妄想著我會嫁給你吧!”凌雁月睨了阿尋一眼。
阿尋搖頭淡笑:“也不知是誰總在妄想。”
沒想到,不久後凌雁月所期待的“好運”竟然來了。凌錦書抱恙靜養,太后特為恩准,讓凌夫人和凌雁月進宮探看。
凌雁月照顧得十分盡心,從白天到夜晚都陪在凌錦書榻邊,姐妹倆聊得忘了出宮的時辰。凌雁月也因此和帝王打了照面,據她回府和阿尋所說,驚鴻一瞥的映像是肯定的了。
“阿尋,我就說嘛,上天不會讓我一直等待的,你看著吧,我很快就能進宮了。”
阿尋一直記得那個清晨,分明是暮春時候,卻好似他當年暈倒在凌府時的寒冬,冷徹心骨。他顫抖著去觸碰門栓,打開後,便是另一個世界。
“凌妃娘娘誕下小皇子後,玉體羸弱……過世了。”傳話的太監,語氣是合乎儀禮的悲傷。
悲傷流轉的很快,凌府霎時間已佈置出一片素白,哭聲哀哀,但是也很明顯,他們的希望還在。
凌夫人和凌雁月進宮哭訴,痛心小皇子才出生便失去了母親,希望皇上和太后能准許姨母進宮照顧。
於是,順理成章的,皇宮幾乎沒有什麼變動,像補缺補漏一般,厚葬了一位皇妃,又冊封了一位皇妃,而且都叫凌妃,連稱呼也不用改,圓滿的替代。
不同的是,這次阿尋也進宮了,從阿尋變為小尋子。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你當然得跟著我。”凌雁月晃了晃阿尋的胳膊:“別不高興了,是不是想著姐姐當初沒讓你進宮,是愛護你啊。才不是那回事呢,你該報答的人是我,她有什麼理由居功,她那麼說,不過是多讓你記她個人情罷了。”
阿尋低頭靠著廊柱,陷入冥思,恍惚間彷彿聽到一聲呻吟,似心有所感般,他急忙拿出衣襟中的玉鑰匙,上面竟隱隱出現了裂痕。
“這位公公,你從前是叫‘阿尋’麼?那錦書娘娘留下的匣子,是給你的。”
“父皇、母妃,抱抱!”小皇子稚嫩清脆的聲音,惹得帝王和凌妃歡笑連連。
“過幾日皇上的壽辰宴,臣妾有驚喜的賀禮相送哦。”
“是什麼?”
“提前知道就不驚喜了,總之定會讓皇上大吃一驚的。”凌雁月眨著眼睛,巧笑倩兮。
送走了帝王,她便擺擺手,示意奶孃將小皇子抱走。小皇子年幼,不知看臉色,仍抓著凌雁月的衣袖不肯鬆手。
“小皇子別撒嬌了,您可是皇長子,以後會添皇弟皇妹,該懂事知儀,好給他們做榜樣。”奶孃本就負責教引,言談話語間會說些禮節和事理。
“母妃要給我添弟弟妹妹麼,那先添個妹妹吧,我喜歡、”小皇子話未說完,凌雁月的纖纖玉手已經打在他的小嘴上。
“快吐了重說,當然要添弟弟才對!”凌雁月橫起柳眉,嬌媚可人的臉上竟露出了刻薄相。
“母妃、母妃不喜歡我了……”小皇子看懵了,抽泣著想哭,奶孃趕忙行禮將他抱走。
“真討厭,擋在我前面十幾年,現下又留個孩子,擋在我孩子前面……”凌雁月咕噥著,吩咐宮女把織好的舞裙拿過來。
“娘娘,我們用的都是繡院裡手藝最好的繡娘,錦紗和金線織就,綴了七彩寶石,同瑰彩羽衣相比絕不遜色,您穿著它翩翩起舞,定像仙女下凡。”
“哼,你們這些沒見過瑰彩羽衣的俗人就別瞎說了,凡人的手藝再好,能和靈鳥的羽翼比麼。姐姐註定穿不上了,居然還要帶著它陪葬,真是自己得不到,也不願讓別人得到、”
“娘娘,瑰彩羽衣並不曾陪葬。”一直在樹下靜默的阿尋,開口打斷凌雁月的話。
“大小姐讓我收好,在你需要時奉上。”阿尋拿來沉香木匣,用玉鑰匙開了鎖,頃刻間,虹光乍洩,幾乎照亮了一角庭院。
凌雁月本就被胭脂薰染的臉頰,在燦然而神秘的虹光中映照得愈加明豔絕倫,美不勝收。她急忙拿出瑰彩羽衣披在身上,笑靨如花:“終於是我的了!”
宮宴夜,鼓樂揚,笙歌美酒醉一場。凌雁月豔麗高傲地倚在帝王身側,身後是奶孃抱著的小皇子,妥妥的第一寵妃,後宮贏家。
一直擋著自己的屏障成了墊腳石,自然痛快舒心,更何況,等下自己還要上演一出傾城絕色的好戲。
“皇上,夜宴如此盡興,臣妾願獻舞一曲。”凌雁月嬌聲婉轉。
“很好,朕一直等著愛妃籌備的驚喜呢!”帝王笑道。
凌雁月做了個手勢,宮娥們捧來八面精緻的落地雕花銅鏡,她娉婷一笑,窈窈窕窕地走到銅鏡中央。
倏地,華燈全滅,再點燃時,凌雁月已經換上綺麗如夢的瑰彩羽衣,幽幽霞光流轉間,瓊姿花貌的麗人簡直驚若天人,宛若霓霞中棲息的嫦娥仙子。
別說是席中眾人,就連凌雁月本人,都被自己的美貌迷醉,她玉臂輕旋,想摘天上星辰,裙裾翩躚,欲踏雲中彩霞……八面銅鏡中的絕色幻影,搖曳生姿,她知道,這是她一生最美的時候,卻不知道,也是最後的時候。
沉醉間,她驚覺自己停不下來,身上的瑰彩羽衣彷彿有生命般,不是隨她而舞,而是操縱她起舞……她已從飄飄欲仙的神女,變成了被牽制的人偶。
“不、不要,放開我!”凌雁月掙扎著喊道。
眾人覺察出不對,可瑰彩羽衣卻如燃火般,漫起冶麗詭異的紅光,將凌雁月緊緊束縛,宛若地獄之焰。
“你有沒有想過,為何羽衣是經我之手再給你?”人聲吵雜中,阿尋幽冷悲涼地開口。
他手中,是凌錦書留在匣子裡的信箋:
阿尋,這羽衣是你所尋之物,對不對?因是太后所賜,我生前不好給你,如今你可借陪葬之名將它取回。若我猜的不對,就替我轉送給雁月,她一直很期待這件羽衣。
“分明是姐姐對妹妹的疼愛,你卻總是妄想成傷害,你看到羽衣時,哪怕有一絲悲傷或思念也好,就這麼理所當然的取而代之,我實在不能夠容忍。我這麼做,並不是誤把她認做恩人,而是因為,她是我喜歡的人。”
“是的,你們沒猜錯,我就是仙雲山的靈鳥,被人類偷偷砍去羽翼,來京城便是為了尋回羽衣,重返山林。可我喜歡上了那個女子……”
“我離開山林太久,靈性早已開始消散,我怕我會將她忘記,就像你們找到替代之後,絕情的那麼徹底……”
羽衣燃火,雖斷了我回去的路,卻能在這無情紅塵,鑄一場思念離殤,永不相忘。
阿尋倒在宮錦上,緩緩闔目,人世的一切本就與他不甚相干,現下更是飄如飛絮,耳邊唯剩初遇時的那抹清音:“看你的眼睛,好像在尋找什麼,就叫你‘阿尋’吧,希望你能早日尋到。”
太后看著阿尋現出原身,長嘆了口氣:“皇兒,羽衣本就是哀家賜給錦書的,讓他們葬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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