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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女王(1819年5月24日-1901年1月22日)
1837年6月20日,黃昏,通往肯辛頓宮的路上,戴黑色袖章的使者騎馬飛駛。剛過完18歲生日的女孩德麗娜,正在母親榻側臥躺。德麗娜的伯父,英王兼漢諾威國王威廉四世,剛剛駕崩。女孩德麗娜,帶著11歲時的夢想,放下洋娃娃,邁進白金漢宮,踏上了帝王之路。
她就是維多利亞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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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女王在位64年,她是一個時代的象徵,締造了強大的“日不落帝國”。她這一生享盡非同尋常的特權,經歷過驚天動地的事件,體驗著精彩紛呈的生活。
然而在維多利亞的眾多畫像中,最令人難忘的卻是她面如土豆、永遠身著黑色服飾的矮小老嫗形象。她為什麼不笑?她為什麼一臉不悅?今天的我們看到一位女性世界領導人如此悲傷,也會深感不可思議。
最近幾年,流行文化屢屢試圖顛覆這一喪服形象,比如電影《年輕的維多利亞》(The Young Victoria),以及電視劇《維多利亞》(Victoria)。無論是大熒幕還是小熒屏,無不向我們展現了一位熱愛跳舞的年輕公主 — 她沒那麼拘泥禮數,她充滿熱情。於是乎,我們眼前似乎浮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維多利亞女王形象,且難以看清兩者間的關係。她是如何從翩翩公主變成土豆的呢?
英國曆史學家、作家、策展人和BBC歷史節目主持人露西·沃斯利在《維多利亞女王:作為君王和女性的一生》一書,她試圖刻畫出女王的第三種形象。女兒、妻子、母親、孀婦,女王的一生到底如何定義?露西·沃斯利試圖透過她如何度過其生命中 24 天的每一個小時,近距離、面對面地審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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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女王:作為君王和女性的一生》
“藉此,我希望她的形象能浮現在你眼前,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如此一來,對於這位英國曆史上最為人熟知的女性,其內在的諸般矛盾,你便能自作評斷”,露西·沃斯利如是說。
露西·沃斯利認為,這位表情凝重、服飾暗淡、身材矮小的老婦人,其實是一位功勳卓著的女王,她為君主制創造了一種新的可能。儘管在那個時代,人們對女性高居王位疑慮重重,維多利亞還是贏得了她的子民的尊敬。
維多利亞時代的民眾對女性當權的疑慮,也許相較於都鐸王朝對伊麗莎白一世或斯圖亞特王朝對安妮女王,有過之而無不及。露西·沃斯利認為,維多利亞創造出了一種或許讓我們覺得偏女性化的統治方式,巧妙地繞過了這種疑慮。她的統治靠的是直覺而非謀略,是情感而非才智。事實表明,對君主制來說,這就是最理想的統治方式。君主雖失去冷硬的實權,卻能通過姿態和儀式,保留其影響。實踐證明,她的女性特質恰恰是君主制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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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維多利亞個人為此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呢?正如作家茨威格所言,“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從維多利亞登上王位的那天開始,真正開心的日子屈指可數。許多人羨慕她贏得了嬰兒賽跑,得以戴上王冠。可是,當維多利亞得知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女王時,她已經清楚,成為女王不會造就她的人生,只會將其打破。“我大哭了一場”,她說。
等待她的是孤單落寞的王室陷阱,雖然這樣的陷阱同樣緊緊攫住眾多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但也許它對一位女王的擠壓與鉗制遠超常人、最為深重。她的母親深知她終將踏入這一陷阱,早早地為她做心理準備。
多年以後,維多利亞女王在床畔彌留之際,不知會不會想起母親維克多麗告誡她的話,“你逃不掉自己的情感,你也逃不掉你的出身”。
你逃不掉。確實。你逃不掉。但是她試圖用盡一生定義自己,特別是晚年的歲月。
維多利亞付出的代價沉重,她不僅僅是女王,她還是女兒、妻子、孀婦,在人生的每一段旅程,她都不得不違逆自己的內心,對其進行種種令人不安的扭曲,以順應社會對女性的諸多要求。譬如,她對女性選舉權的想法嗤之以鼻。
然而,如若將關注點落在她的行動,而非她的言詞,你就會發現,她其實在違背和批判當時社會對女性設置的種種嚴苛的行為準則。
當她三十多歲時,女兒維基已經長大,即將結婚生子,她也要做外祖母了,她送給自己的女兒一些冷酷的建議。她告訴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兒,不要“崇拜嬰兒”,因為“任何一位女人如果這樣做,對她的丈夫和她的地位來說都不成體統,更不用說一位公主了。”……她回憶道:“我讓第一個孩子衝昏了頭腦。”她開始認為,生兒育女是生活的“陰暗面”。
她曾告誡自己的女兒,“親愛的女兒,你說給予一個不朽的靈魂以生命,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但我自己卻難以有這種想法。我覺得在生育中,我們女人更像一隻母牛或母狗。我們可憐的本性變得非常動物化……整天哺育嬰兒和換尿布,讓很多優雅而聰明的淑女走上毀滅之路。”
“我有九次懷胎八個月,擔負真正的痛苦(還要處理很多公務),像折斷翅膀般……我想我們的性別是種不幸。”
維多利亞的統治深刻地改變了英國的政治。有人認為她的成功,至少部分原因只是在於她看起來和你慈愛的祖母一樣,沒有任何威脅性。但她也以一種方式,改變了其他女性的境遇。
記者W.T.史泰德(W. T. Stead)寫道,經過數十年的女性統治,沒有人“能夠重複女性天生無能的陳詞濫調,不感到一絲心虛”。他認為,維多利亞作為一個安靜的榜樣,僅僅通過坐在她的四輪馬車裡接受眾人的注視,就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在運動場和公園裡,在自行車和街道上,在講臺上,在商業領域中,在醫院裡,在大學中……看到“女人”和“男人”一樣優秀,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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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的早年生活創傷累累、戲劇連連,所以過去的傳記作者的興趣,往往集中在這一階段,探討年輕女王的書籍頗豐。然而,尤其是在最近,歷史學家們的興趣開始向另一個方向擺動。和他們一樣,露西·沃斯利也認為,老年的維多利亞才是她最好的自己。她直到進入老年,才擺脫她丈夫霸道個性的影響,成為乖僻專橫卻又相當令人敬佩的自己。
維多利亞時代,盛產浪漫愛情小說。女王與阿爾伯特親王的羅曼史成為英國王室歷史上無可匹敵的愛情傳奇。世人陶醉於他們的愛情故事,卻忘了他們之間的愛情的複雜性遠非常人所見。維多利亞女王最大的成就——讓她的子民相信,她不僅僅是他們的女王。更重要的是,她在他們眼中是一個普通的“好女人”。她所扮演的這個角色,雖然有純屬表演之處,但也有忠實於其真實自我的地方。20 世紀,王權在其他國家紛紛垮臺,可英國的君主制卻長盛不衰,也許就得益於這一神奇的因素。
但是過去的史學家往往不惜以貶損維多利亞來讚頌阿爾伯特,部分原因在於,他所具備的品質,恰恰是史學家通常具有,並因而欣賞的素質。他恪守秩序、冷靜自持、講求邏輯,重理性而非感性。毋庸置疑,他的智商驚人。可如果你相信情商是領導力的重要構成因素,那麼你就會意識到,維多利亞在許多方面比他更勝一籌,如此你便對她的統治形成了新的認知。斯坦利·溫特勞布(Stanley Weintraub)在一本卓越的維多利亞女王傳記中指出,對於她的統治,人們最難以忘懷的是“她在失去阿爾伯特後,獨自度過的悲傷而漫長的下午”。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如今,女性在歷史長河中留下的腳印變得更加清晰。讓我們津津樂道的是,維多利亞最終尋回了鮮活的自我。19 世紀 60 年代早期,她曾告訴一位訪客:“親王在世時,他替我思考,現在我必須自行思考。”
在當時的英國,一般寡婦都會在丈夫去世後服喪一整年。可是,一年後,維多利亞做了一個不一般的決定——永遠不再穿其他顏色的衣服。如果穿喪服是要求他人給予格外的理解,那麼毋庸置疑的是,她在後半生中一直感到自己理應得到這種諒解。服喪成為了她的一種偽裝。一身喪服表明她是一位被剝奪至親的可憐人,這樣一來,別人就不好苛責她。
事實證明,寡婦的生活興許也適合維多利亞。二十世紀之前,成為寡婦也許是一位女性最具權力的人生階段。她頭一次誰也不用服從,頭一次能夠擁有財產。……隨著她重新獲得自己的權力,她開始做出她最為堅決的政治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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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妻子、母親、孀婦……女王的在世人的眼中究竟是何形象?在《維多利亞女王:作為君王和女性的一生》一書中,露西·沃斯利不斷質疑,有時甚至損毀過,有關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間天荒地老、無與倫比、毋庸置疑的幸福婚姻故事。
也許對維多利亞來說,他的魅力從未消退過。對她來說,61 年前她在溫莎堡求婚的那位“天使”,迷人依舊。女王的遺囑清單裡也要求放進阿爾伯特的一件披風和一件晨袍,以及他的手部石膏模型。
但是《維多利亞女王:作為君王和女性的一生》會讓你如聞其聲、如見其人,看到一個女王內在的諸般矛盾、血肉精神,一如你我。若問她與普通人的區別,大概在於,在王冠和世俗的重壓之下,她從沒有放棄過自我:她定義了一個時代,也用一生定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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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女王:作為君王和女性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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