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新世紀的曙光穿透黑色的迷霧,橘紅色的光燃燒到了天邊。

那是一輪噴薄而出的紅日。

這一刻,大家都以為將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白金】

有位可能存在的哲人說過,希望總是在不經意的瞬間來到身邊。

比如正當許多人認為中國導演拍不出什麼有深度的片子時,2000年的姜文將一部《鬼子來了》雙手奉上。

比如正當許多人為大連金州的慘案為忿忿不平時,2000年的國青用一場1-0終結了恐韓症。

20世紀末的最後幾天,沈祥福有點糾結。他剛剛從國安主教練的位置上走下來。這一年來他好像坐在火堆裡一般,國安的主場不止一次的響起了“沈祥福下課”的聲音,最終踉踉蹌蹌的拿了個聯賽第6的成績。唯一讓人欣慰的是,99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沈祥福和他的得意弟子高雷雷一起,踢飛了遼小虎的冠軍夢。

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冷不丁離開了是非之地,老沈有點不適應。下一步究竟是出國留學,還是結果其他俱樂部的教鞭?正當他瞻前顧後的時候,中國足協的領導主動找到他:

“如果讓你帶國青隊,你有信心嗎?”

“完全有信心!”

沈祥福篤定的回答終結了此前種種的猶豫,正所謂有福之人不用忙,老沈這名字起得真好。

老沈接手的這支國青,是以81年齡段為基礎的。當年英國人基斯布倫特根據自己頗受爭議的選材標準,從1000多名半大小夥子中選出了30名佼佼者。可隨著77國奧功敗垂成,基斯布倫特和他的老鄉霍頓一起,收到了中國足協的解僱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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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接手的老沈就在英國人的基礎上開始考察球員,最終確定了出征亞青賽的大名單。

當時,沒有人看好這支匆匆上陣的國青。

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亞青賽揭幕戰,國青在德黑蘭的夜色中1-0擊敗韓國,打破了國字號球隊幾十年的恐韓症。進球的少年名叫曲波,他在場上那曼妙的身姿,無敵的速度,靈活的盤帶,讓眾多中國球迷驚呼:

“這是中國的歐文!”

之後,老沈帶著國足披荊斬棘,收穫亞青賽季軍,拿到2001年阿根廷世青賽門票。

但這支國青給人的驚喜還遠遠不止於此。在2001這個中國體育的奇蹟之年,81國青更是給這奇蹟增添了一次希望的亮色。2月的香港四國賽,國青3-1大勝坐擁薩維奧拉、多明戈斯和羅薩雷斯的阿根廷國青。

中國球迷沸騰起,歡呼起,彷彿春天來了。那支阿根廷叫什麼?白金一代?那我們這支國青豈不是要叫“超白金一代”?

那時候的國人對白金比較感興趣,因為一打開電視就是一對動畫老夫婦一邊跳草裙舞,一邊唱:“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

長相兇狠的史玉柱,躲在電視機後面痴痴地笑著。

可這一切只是開胃菜。

6月的阿根廷,南半球的冬季,卻抵擋不住中國人的熱情。

世青賽小組賽階段,中國國青首戰1-0小勝美國,次戰0-0逼平烏克蘭,三戰0-1不敵智利,以4個積分晉級16強。8強戰,國青面對的是昔日手下敗將,東道主阿根廷。

開場僅僅3分鐘,阿根廷一次犀利的進攻就攻破了中國隊的大門。隨後,沈祥福果斷換人放上殺手鐧曲波。下半場第54分鐘,胡兆軍中場一劑長傳直插阿根廷命門,曲波心領神會一個箭步甩開防守,好似腳踩風火輪一般殺入禁區,在後衛和門將兇猛來襲之前,一腳靈動的挑射,皮球忽忽悠悠的飛進網窩。

進球后的曲波掀開了球衣,讓人們看到了他準備已久宣言:

CHINA WINNER。

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這一刻,是81國青的巔峰,如彗星般劃破蒼穹,轉瞬即逝。

2年後,81國青升級為國奧。在分別經歷了兵敗土倫杯,折戟亞運會後,最終倒在了那個讓他們一戰成名的對手腳下,0-1不敵韓國,無緣2004雅典奧運會。

一切成為了一個圓,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

【黑子】

時任足協掌門人的閻世鐸,對於81國奧給予了深厚而殷切的期望。這支國青隊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西班牙拉練幾百萬的經費,老閻眼都不眨的就批了。甚至為了奧預賽,更改了中超的賽程,這也算是為中國足球創下了個世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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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著一張四方大臉的老閻,傲嬌的向外界宣佈,要把國青打造成“亞洲在世青賽上的一面旗幟”,這話他可從來沒在國足說過。誰知道深睡時的猛一抽搐,夢醒了。在武漢,閻世鐸淚灑球場,哭著跟球迷道歉:

“我要負責。”

但老閻的眼淚還沒擦乾,他就把眼光放在了下一支隊伍的身上——85國青,這將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應屆球員,他們將代表中國,以東道主之名站在鳥巢的舞臺上。既然上一屆國奧被土帥沈祥福“練廢了”(一天三練,每天一萬米……),那這一屆就不要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

在讓賈秀全和殷鐵生組織正牌85國青的同時,竟然和德國的巴特基辛根市搞了個合作,弄了個“08奧運之星”出來,把一大批適齡球員組織起來送到德國集訓,找了名叫克勞琛德國老頭當主帥。在成立大會上,正被900多萬青訓鉅款折騰夠嗆的老閻,卻一鳴驚人的說到:

“08奧運會,帶一塊金牌回來!”

話音沒落多久,殷鐵生就率領著正牌國青隊在馬來西亞不僅拿到了世青賽的入場券,僅在決賽惜敗老冤家韓國,拿個亞軍回家。觀看了全程的克勞琛對中國足協的官員們說:我要帶領這個隊伍參加北京奧運會!

難題留給了中國足協,帶隊打世青賽的,到底是殷鐵生,還是克勞琛?

轉過年來,距離世青賽僅僅3個月的時候,在殷鐵生和克勞琛之間,閻世鐸將天平傾向了德國人。時人猜測,是克勞琛的德國資源讓老閻心動了,因為這批球員裡頗有幾個有能立足歐洲的潛質。05年的農曆新年,老閻送給了克勞琛一條紅色的登喜路領帶,他風趣的說:

“這不是一條領帶,而是中國足協給你的聘書。”

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老閻還想著,讓聯賽繼續為國字號讓路——“南北分區”、“4年不降”、“05只升不降”……

7天后,閻世鐸被調離足協,中國足球的“閻時代”落幕了。一個頭上有些稀疏,面相有些尖酸的中年男人走進了中國足協的辦公室,他叫謝亞龍。

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對於克勞琛,龍王一直是存疑的,畢竟屬於“前朝遺老”。可眼看大戰在即,也只能硬著頭皮讓他上。沒過多久,德國老頭就給龍王上了一課。克勞琛說隊員懈怠了需要放鬆,就跟龍王要了10天假期。一頭霧水的龍王只給了3天,結果德國人愣是帶著國青隊員玩了7天,弄得龍王十分狼狽。

但是讓龍王狼狽的克勞琛,卻讓中國足球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把。05世青賽上,中國隊颳起了紅色風暴。對陣土耳其時趙旭日的驚天一腳,對陣烏克蘭時朱挺的側身倒鉤,對陣巴拿馬時盧琳的圓月彎刀,對陣德國時梅開二度的陳濤。4場比賽打入11球,僅次於小法領銜的西班牙,略高於梅西領銜的阿根廷。

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對陣德國之前,面對自己的祖國,克勞琛說:此時此刻,我百分之一千是一箇中國人,我的心屬於中國。

時至今日,這些名字和那些比賽,都是中國球迷無法忘卻的經典,如果有人想為中國足球哭泣,請選擇在2005。

賽場上的吶喊聲還沒有散去,克勞琛與中國足球的緣分就走到了盡頭,中國足協現在姓謝,他已經無法實現帶領中國隊打北京奧運會的諾言。臨別之際,德國老頭跟這群小夥子們動情地說:成為你們的教練,我很自豪。

緊接著,一旁的龍王侃侃而談:“總局的領導對你們高度重視,回去……”

一年後,龍王為這支已經升格為國奧的球隊,找來了塞爾維亞主帥杜伊科維奇。又一年,龍王不滿朱廣滬的國足,從大連請來了福拉多,讓杜伊成了中國國家隊的總教練。

中國足球為世界足球又一次創造性的輸出了雙主帥制和國奧主帥指揮國足的先例。

2008年7月,在距離北京奧運會開幕還有不到3周的當口,中國足協宣佈,杜伊科維奇被停職,執行主帥由殷鐵生擔任。

一切成為了一個圓,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

看到杜伊下課的消息,克勞琛對中國記者抱怨到:

“三年時間,白白浪費了!”

2008年,中國人不可能忘卻的年份。《北京歡迎你》的歌聲持續了整個仲夏,燈光、焰火、萬人表演、51枚金牌,世界認識了中國,認識了北京。捎帶腳也認識了一下中國足球:1平2負出局,斷子絕孫腳。

【極夜】

中國足球有點像三體,太陽落下了可能就不再升起。

08年之後,極夜降臨。

11年倫敦奧運會預選賽,中國國奧兩回合被阿曼淘汰,這批球員的頭上掛上了一個響噹噹的頭銜——史上最差國奧。

還是樂觀了。

雖然相比於前輩,89屆國奧確實多了幾分平庸,沒有世青賽的大放異彩。但別忘了,89屆國奧在他們還是國少的時候,打入了世少賽8強。那支國少曾經排名世界第7……那是中國國字號球隊最後一次出現在世界級的大賽上,迄今為止。

93國奧,亞青賽小組賽三戰皆墨,出局;奧預賽小組賽三戰皆墨,出局。

白巖松說了,中國足球之前有遺憾,但現在連遺憾都沒有了,因為差太多了。

如今輪到了97國奧。

中國足球,二十功名塵與土


為了能去東京,足協為97小將們請來了世界名帥希丁克,執教一年後,希丁克被足協解職,土帥郝偉接任帶隊征戰奧預賽。

一切成為了一個圓,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

21世紀的頭20年已經過去,中國球迷見證了太陽的升起與落下。

如今20年代來了,可中國足球的至暗時刻過去了嗎?

答案只能交給下一個20年。

如果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請看看這條線索:

2019年11月10日,01國青在亞青賽預選賽的賽場上1-4不敵韓國,沒有拿到4個成績最好的小組第二,宣告無緣正賽階段比賽。排在01國青前面各隊,分別是:

柬埔寨、烏茲別克斯坦、也門、越南、老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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