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一個退休廳長不配合社區管控,李躍華這個名字可能這輩子都很難被更多人知道。他自稱用穴位注射苯酚的方法治癒了多例新冠肺炎患者,退休廳長一家正是經歷了李躍華的治療,才鐵了心不配合社區管控。
2月的最後一天,大部分人還在為孫楊被禁賽而憤憤不平,這一天也是李躍華在隔離酒店的第一天。
那一天,他的手機攔截了3000多個陌生電話。
李躍華沒有醫師執業證,但大部分打來電話的人還是稱呼他為「李醫生」。他們中有采訪的記者,有前來問藥的患者,更多的是謾罵和質疑。
行醫的30年裡,李躍華在腦海裡想過無數種自己因為醫術一夜成名的場景。眼看著奔向花甲之年的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捧紅自己的卻是一位犯錯廳官的公開道歉信。
李躍華的成名,更像是一場現實主義的「羅生門」。
在陳北洋「耍官威」被網友批評後,這位退休廳官可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於是寫了一封道歉信。
不知道是陳北洋無心之失,還是想引開輿論,又或者是故意「治治」李躍華。
陳北洋信中明晃晃得說到新冠肺炎被治癒,一時間輿論炸了鍋。
各種媒體和自媒體紛紛報道「神醫」李躍華的「苯酚穴位注射療法」。
當天,湖北衛計委公開了對李躍華治療新冠肺炎的調查報告,報告顯示李躍華的《醫師執業證書》是偽造的,也就是說這位「神醫」是非法行醫。
很多時候,官方的調查就意味著最後的結果。只是這一次有些例外,民間對李躍華的呼聲似乎並沒有因此而澆滅。當然,李躍華也想奮力一搏,爭取在新冠肺炎患者中試用他治療手段的機會。
「為什麼不能讓我試一試」,那兩天李躍華說過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那麼,李躍華真的治癒了新冠肺炎患者嗎?
事實上,李躍華至今也說不清自己接診的第一位新冠肺炎病例是誰,更說不清經過自己手治療的患者有多少。不過還是有較真的記者根據李躍華提供的電話,調查了其中的一些患者。
結果就是,12人在接受李躍華的治療時都沒有被確診為新冠肺炎,因為李躍華沒有辦法給患者做核酸檢測或者CT檢測,也就是說這些病例可能就是普通的感冒。
而廳官陳北洋是在治療後被核酸檢測出陽性的,也就是說陳北洋也不算是被李躍華治癒。
也是從這裡開始,李躍華的「神醫」頭銜開始存在質疑。
關於李躍華的背景,他的個人微博中是這樣介紹的:
1987年畢業於第三軍醫大學軍醫系,畢業後分到部隊醫院工作,因故復員,地方醫院工作兩年後開辦診所。
我們都知道李躍華的執業醫師證是假的,所以這個學歷也存在很大疑點,畢竟一個第三軍醫大學畢業的醫學生怎麼也不會「淪落」到「江湖郎中」的地步。於是,Dr.X找到了在第三軍醫大學的同學,經過一系列求證後,李躍華的學歷沒想到是真的。
從李躍華曬出的畢業證上,我們也看不出作假的痕跡。
不過民間對李躍華的執業證書與學歷似乎沒有太大興趣,多數人更關心李躍華是否真的有能力治癒新冠肺炎。
這個情節和《我不是藥神》是不是有點相似:
程勇救了很多人,但因為不合法要被抓起來。
說到這裡,我們就研究研究李躍華的「苯酚穴位注射法」是否真的有奇效?
苯酚,製作阿司匹林的原料之一,其化學式為C6H5OH。這種工業原料和醫學的唯一關係就是,用它來做神經阻斷劑。
沒有人想過用這個東西來治療新冠病毒,更沒有人會想到李躍華在此前的宣傳中還宣稱這種工業原料能「治癒」頸椎病、關節炎、乳腺增生等一百多種疾病。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躍華的說法很荒誕,當然荒誕的還在後面。
光嘴上說有療效不行啊,必須要有理論依據,於是李躍華的「苯酚穴位注射法」的理論依據來了:
病毒主要分為DNA和RNA病毒,無論哪一種病毒,它們都至少有一種鹼基含有嘧啶環,而苯酚的化學結構就是一個苯環加一個羥基,苯環與嘧啶結構非常相似,所以可以用苯酚來阻斷病毒的複製,注射微量的苯酚,可以治療病毒性疾病。
如果你讀過高中,又正好學的是理科的話,這句話你就很好理解了。
這裡Dr.X再通俗得解釋一遍,如果說苯酚具有消毒作用,對病毒也有殺滅作用,那注射進入穴位,離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呼吸道上皮細胞以及消化道、腎臟等部位,都還離得有點遠,微小劑量的苯酚,想要到達患部起效,當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能夠達到患部,能夠殺滅細菌的苯酚,同樣也能對人體的正常細胞造成危害,造成細胞的蛋白變性,其毒性也是不容忽視的,苯酚並不是一種靶向針對病毒的藥物,因此,這樣的原理說不通。
不管是從現實證據中的執業醫師證,還是從理論依據,李躍華顯然都站不住腳。
那為什麼無數網友還是站在了李躍華這邊,甚至為李躍華鳴怨呢?
想必一個月前的武漢是什麼樣子,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可以去微博搜索「肺炎患者求助」或者看看我們之前的這篇文章: 。其他的Dr.X就不多說了,畢竟無法感同身受。
尊重科學、尊重理論、尊重證據這不假,但在這個肺炎陰影籠罩的春節裡,在走投無路間、醫療資源無法及時跟進的情況下,第三軍醫大學畢業沒證的李躍華出現了,如果這個時候你是那個求助無望的患者,你會不會需要他?
前幾天,中國青年報的一篇報道讓Dr.X久久不能平復。
26歲的吳尚哲一家四口都成了疫情統計中的數字:有確診、有重症、有疑似、有密切接觸者。
在被查出核酸檢測出為陽性後,常以乖巧面目示人的她,做了一件做夢都不敢做的事:在朋友圈公佈了自己的消息,並配上一張比基尼照片。
「如果這是我朋友圈最後一張照片,我希望大家記住最美的一面,記住這張性感悲壯的比基尼。」
這是一個親歷者的悲壯與恐懼,但更多的是樂觀和希望,讓人更加不想辜負生命的美好。是的,死亡是一件讓人恐懼的事,在直面死亡時很少有人能做到釋懷。說句不太好聽的話,李躍華的出現就好比給那些身處絕望中的人一劑強心針。
Dr.X是醫生沒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當然希望幫助和治癒更多的患者。只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永遠無法想象有多少絕望的呼喊。害怕面對死亡是每個人的本能,我們無法剝奪這種本能,更應該尊重這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求生慾望。
我們不能沒有嘗試就去否定一切,學術與真理都是在一點一滴的探索與實踐中有所突破的。
還是《我不是藥神》中的情節:藥物因為來源問題而被禁止,儘管它能救命。
再想想不敢攙扶摔倒的老人,是什麼阻止了伸出的援手?良知和愛心不是我們的敵人,病毒才是!我們應該肯定那些主動奉獻的靈魂!
李躍華的奉獻是值得讚揚的,老百姓四處求醫的情況下,他站出來幫助病人,從道德上講,這沒有錯。但從現實依據和理論上來講,這是一個需要考量的問題,畢竟人命關天。
Dr.X說
李躍華的故事,更像是一個悲劇。
這也告訴我們,做任何事都要堅守正道。雖說人間正道是滄桑,但還是要堅守下去。如果他能從考取醫師執照開始,也許今天的情況就大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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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X-
一個醫學博士、外科醫生和三娃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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