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今日簡史:人類命運大議題》系列書摘,原作者:[以色列] 尤瓦爾·赫拉利。
本文觀點不代表個人觀點。
既然現在人類已經構建共同的文明,面對共同的挑戰和機會,為什麼英國、美國、俄羅斯和許多其他群體卻走向孤立?迴歸民族主義,是否能真正解決全球化世界面臨的前所未有的問題?
- 民族主義並非人類與生俱來
與一般人所認為的不同,民族主義並不是人類心理自然而永恆的一部分,也並非根植於人類生物學。
1、人類是社會性動物:的確,人類是一種社會性動物,有對群體忠誠的基因。
2、人類對小型親密群體容易產生忠誠感:幾十萬年前,智人及其原始祖先的生活形態是小型、親密的社群,人數不超過幾十人。所以,人類很容易對小型、親密的群體(如小部落、步兵連、家族企業)產生忠誠感。
1、大規模的忠誠感在人類歷史中是最近才產生的:但要讓人類對幾百萬個陌生人產生忠誠感是不自然的。這樣大規模的忠誠在近幾千年才出現(從進化論的角度看,幾乎就是昨天早上的事),而且需要社會建設的巨大努力。
2、國家的產生是因為遇到了任何部落都無法獨自應對的挑戰:以幾千年前尼羅河沿岸的古老部落為例,尼羅河是它們的生命線,每個部落都只控制著一小段河流,也頂多有幾百個人力,不可能單獨解決尼羅河的治理問題,必須同心協力,才能建起大壩,挖出長達數百公里的運河,駕馭偉大的尼羅河。
3、大型的系統需要大規模的忠誠才能運轉:比較溫和的愛國主義一直是人類創造的最有利的概念之一。相信自己的國家獨一無二、值得自己付出忠誠、自己對全體國民有特殊的義務,就能激勵人們關心他人、願意為他人犧牲。
極端國家的“至高無上”
問題在於,有時候良性的愛國主義會搖身一變,成為盲目的極端國家主義。
這時,人們不僅相信自己的國家獨一無二(其實所有的國家都是獨一無二的),更會相信自己的國家至高無上,需要自己付出所有的忠誠,其他人對自己來說就不那麼重要了。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出現暴力衝突。
自保與軍事擴張
幾個世紀以來,對民族主義最基本的批評就是民族主義會導致戰爭。
然而,只是指控民族主義與暴力有關,並不能遏制民族主義者做出極端行為,特別是每個國家都說自己是為了自保、對抗狡詐的鄰國,才進行軍事擴張的。
只要國家讓多數公民享受前所未有的安全和繁榮,公民就願意以鮮血為代價。
核武器的發明,極大地削弱了民族主義交易的平衡。
在廣島遭美國原子彈轟炸之後,人們害怕的不再是民族主義會導致普通戰爭,而是害怕導致核戰爭。面臨徹底被毀滅的局面時,人的心智思考會變得更敏銳。
在核時代,全球社群逐漸超越了單純各個國家的層面,因為只有更大的社群才能控制核武器這個魔鬼。
1、冷戰結束與全球化:
因此,冷戰期間,國際政治走向更為全球化的方向,民族主義被打入冷宮。
冷戰結束後,全球化似乎已經成為無法阻擋的浪潮。當時人們普遍認為人類將完全拋棄民族主義政治,視之為原始的時代廢墟,民族主義頂多只能吸引一些發展中國家教育落後的民眾。
2、民族主義魅力仍在:
但近年來的事實證明,民族主義就算對歐洲和美國的民眾也仍然深具魅力,俄羅斯、印度等國更是如此。
各地民眾開始覺得全球資本主義冷酷無情,令人感到孤立無援,再加上擔心未來國家健康、教育和福利制度無以為繼,於是又投入民族主義的懷抱來尋求安慰和意義。
1、和平年代
1964年,古巴導彈危機才過去兩年,核毀滅是一個近在眼前的威脅。但事實上,人類成功地處理了這場核挑戰。
不僅核戰爭免於爆發,各種戰爭的數量也在減少。自1945年以來,單純因為侵略而造成的邊界變化少之又少,大多數國家也不再將戰爭作為標準的政治工具。這可能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政治和道德成就。
2、核軍備競賽再起
很遺憾,我們現在太過於習慣這項成就,把它視為理所當然。也正因為如此,人類開始玩火自焚。美、俄近來又展開了新的核軍備競賽,開發新型的世界末日武器,可能會讓過去幾十年得之不易的成果一筆勾銷,把我們重新帶到核毀滅的邊緣。
因此,當英國(一個主要的有核國家)討論脫歐議題的時候,主要談的是經濟和移民問題,而幾乎不提歐盟對歐洲和全球和平有多大的貢獻。經過幾個世紀的血流成河,法、德、意、英等國才終於建立起確保歐洲大陸和諧的機制,但現在英國民眾卻又來搗亂。
3、民族主義強權政治是否有能力保護世界?
當初,人類能夠通過建立一個國際組織來阻止核戰爭、維護世界和平,其實克服了無數困難。這個組織當然應該順應世界局勢而有所調整,例如,減少對美國的依賴,同時讓中國和印度等非西方國家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然而,完全放棄這個組織,退回到民族主義強權政治,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賭博行為。
只要人類知道如何濃縮鈾和鈈,人類的生存就有賴於將“預防核戰爭”看得比任何特定國家的利益更為重要。
那些激動地高喊“本國優先”的民族主義者應該自問:“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國際合作體制,只靠自己這個國家,是否真有能力保護世界甚至保護自己免遭核毀滅?”
除了核戰爭,人類在未來幾十年還會面臨一種新的生存威脅,這幾乎是1964年的政治界無須考慮的:生態崩潰。
1、民族主義的定位?民族主義在這整件事中的定位是什麼?面對生態危機,民族主義能給出答案嗎?不論國力多麼強大,難道有哪個單一國家能夠阻止全球變暖嗎?面對氣候問題,各國不能以為自己主權獨立,就可以各行其是,畢竟人類生存的一切都會受到地球上每個人行為的影響。
2、民族主義者注重當下的國家利益:每當長期的環境考慮必須犧牲短期利益的時候,民族主義者常常會把當下的國家利益放在首位,之後再考慮環境問題,或者直接把問題留給其他國家的人。
3、氣候變化騙局?還有一種可能,他們根本就否認這個問題的存在。氣候變化的懷疑論者往往都是右翼民族主義者,這並非巧合。我們很難看到左翼人士發推文聲稱“氣候變化是某國的騙局”。
出於同樣的原因,民族主義者也很難處理21世紀的第三大威脅:破壞性創新造成的科技顛覆。
民族國家這種架構無法化解相關威脅。只要有一個國家選擇走上高風險、高回報的科技之路,其他國家就會被迫跟進。
核戰爭和氣候變化威脅的只是人類的生存,但破壞性創新的科技卻可能改變人類的本質。在一兩個世紀內,生物技術和人工智能結合之後,可能會讓我們的身體結構、能力和心理特徵完全擺脫人科動物的模式。一些人相信未來可以將意識從有機結構中抽離,再也不受生物和物理限制,能自在悠遊於網絡空間。另外,我們也可能看到智能與意識完全脫鉤,在人工智能發展之後,創造出一個由具備超高智能但完全無意識的實體支配的世界。
面對這些可能,以色列、俄羅斯或法國的民族主義者,會如何抉擇?
1、民族主義無法解決核戰爭、生態崩潰和科技顛覆威脅:
核戰爭、生態崩潰和科技顛覆,這三個問題中的每一個都足以威脅人類文明的未來。如果它們交織在一起,更有可能因為互相促進、彼此結合,讓人類面臨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
只要世界仍然分裂為各個敵對的國家,就很難同時應對這三個挑戰,而且只要任何一個失敗,就可能帶來災難性的結局。
2、從國家認同到全球認同:
國家認同: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中,之所以需要塑造“國家”這種身份認同,是因為人們面臨的問題和機會遠遠超出地方部落能夠處理的範圍,唯有通過國家規模的合作才有望解決和把握。
全球認同: 在21世紀,各個國家發現自己的情況如同過去的部落:“國家”這種架構不再足以應對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種種挑戰。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全球身份認同,才能處理這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全球困境。
本文系《今日簡史:人類命運大議題》系列書摘,不代表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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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書信息:
書名:《今日簡史:人類命運大議題》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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