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乡野农夫俚称溪头店肆,不记店幌招牌全称或真正店主,而谓若:松龄甜酒酿、灿和麻糍、学庆南杂货、招飞饭店、得溪饭店(天妃宫车站饭店)、叶丹油漆店,而"金珠镶牙齿"与"染布店子木"二人因彼时罕见体胖之人,形象深刻,故染布店往往使人联想到子木胖子,也许顺理成俗了。
子木实名吕紫穆,中等偏高个,力大体胖臂腿粗硕,行动敏捷,好厨艺擅美食。幼时前往官老爷殿失火看热闹,民间义务消防队救火,见大胖子子木手摇压水机喷水灭火,身形矫捷。
六二、三年读初中时,见子木食馄饨上桌时,却先掏出一小包,抖入少许白色物事于碗中,尔又细致包毕入怀,然搅拌碗中馄饨方食,稚童无畏,趋前斗胆相询,曰“味之素”,盖味精之谓也。至今仍忆"子木食馄饨还放味精"!
染布须到溪水中飘洗布匹,非力大而不可为,故染布人皆臂力常年锻炼肌腱发达。子木属吕氏"上宅派",祖居上街,曾以椙门杠担四箩谷去碾米厂碾米,街人侧身相让,皆赞力大。故而义务消防亦乃情理之中。
早时,每年元宵节灯会,子木必然出场迎狮子。壶溪元宵迎龙盛会,未考始于何代。据传前淸、民国以降,乃至共和国"文革"前,频年举行。板龙、布龙、鞠龙、台阁、转车、散灯间杂其中,而狮子张扬舞爪喷火特吸引眼球!
狮子头、上、下爿血盆大口、狮身、四脚皆以樟木精雕,各关节活动,狮头、狮身、四脚复以五彩斑斓各色鬃毛。由绳索牵引各关节,使狮子各部位或张口开合、或摇头晃脑、或四肢腾挪、或扑或颠、或骤腾往前、或偃卧于后,或上跳下窜、或左顾右盼、皆神态百异。
除锣鼓响器前导外,弄狮必须四人:一人推狮子车居中,车身装饰考究,车顶灯饰五彩,两车侧遍布吉庆平安吉祥语。前一人执舞狮绣球前导,另前一人备火篮、洋油,俟狮口大开时,口含洋油力喷火篮,骤然一阵火光!
而狮车距丈余远处,子木仅穿单衣,腰缠胄"大肚围"(旧时力作时皆系长布巾胄身数匝,可迸气借力、防腰损伤),于狮车后手执十数根牵引绳索紧系狮身各关节部位,最难者属狮子开口吐舌抢球时,须骤向前腾扑而跳后,倒翻斤斗后退时,上下两爿狮嘴要收舌合嘴。
令木偶狮子各种动作活动自如。毎至市坛或其它灯坛,紧锣密鼓一催,众人集聚惊叹观狮诸态,子木双手分别掰扯各条狮绳大汗淋漓!或紧扯慢拉,或剧歩急奔,或前进而骤然后退驣挪掰扯狮绳,既是技术活也是体才活。故有"子木掰狮子"一说于坊间流传至今。
1981年春,苏南"社队企业"发达,我"跑锯条"到丹阳(陈毅渡江司令部解放上海驻地)后巷公社,该社企业生产滌纶布,且不须布票。后酒间偶谈该事,因壶镇布料稀缺,子木闻知,邀我同赴丹阳后巷购布,住公社招待所等待发貨间无聊,购一大公鸡借锅自炊,子木杀鸡、入手滚湯煺毛、开膛、入锅一气呵成,我专管指抠姜皮尝未。询之何以快速,回厨艺先不畏烫故。化纤布料到壶,一夜售罄,我也报销盘缠和津贴(合作啇店领取)。
约六、七十年代间,天喜、天新昆仲与子木合建条石墙楼房一幢,子木居西首,即今之电影院南、“天益楼”原址。子木好酒且善烹饪,与电影院樊正告(戏语"饭桶")、碾米厂洪占丁、派出所李法倪、县法院卢设坤(院长)、黄迎祥胖子赵先汀(供电所赵先炳弟)及酒厂某某(年迈失忆)等皆为好友,时常晤聚。
某日秋冬之交夜暮,晤聚子木家,因互为交往熟稔,李法倪所畜之犬相随,适法倪公务去派出所。洪占丁戏言,将李法倪之狗掼杀食肉可否?众人曰善!洪占丁呼狗至一把掼杀。众人出脚帮手煺毛开膛洗净,携狗去李法倪家,另去人通知派出所李法倪:“公务毕速归家买酒,为得一狗,值须一醉”!。
李法倪如约置酒,众大快朵颐狗肉,酒至半酣,洪占丁谓李法倪曰:曾闻街狗不吃狗骨,速呼汝家之犬来吃骨头!而法倪遍呼家犬不至,亦不知已成盆中美食。众皆窃笑,方知巳堕洪占丁毂中矣!时法倪失狗贴酒,哭笑不得。
洪占丁倒也坦诚表白,明日设席赔酒,尓后各酒徒轮庄!致使后來"先汀大木"在贤母桥上钓得一条大鱼(几斤己忘,时五壶线在桥上睹车观钓)。为庆贺钓得大鱼,先汀却倒贴了十四箱啤酒,确是实事!予曾忝列末席,至今呀然失笑!亦乃溪头酒徒遗韵。
八十年代初,子木嗜酒如常,忽酣睡中遽然谢世,与先后逝者若洪占丁、李法倪、樊正告、赵先汀等酒友聚会于地府,或乃痛饮酣醉!而染布技术、掰狮技巧频临失传,杞人自忧:《广陵散》自此绝矣!
扫码关注吧
閱讀更多 縉雲U生活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