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上映的《飢餓遊戲》在五年前迎來收官之作,這部帶有政治隱喻的青少年電影向我們展現了一個反烏托邦世界。在久遠的未來,北美大陸建起了“施惠國”,下轄十二個行政區。明明科技和生產力都極為發達,但除了都城的貴族,其餘各區人民都處在吃不飽肚子卻要被奴役的狀態。
故事從第七十五屆飢餓遊戲開始,女主角凱特尼斯主動請纓代替妹妹參賽,和普通的生存類遊戲不同,飢餓遊戲不止考驗人的野外生存技能與合作能力,還需要參賽者具備“表演”技能。凱特尼斯和十二區的另一個推選者皮塔表演著動人愛情,博取都城貴族的同情心,為生存獲得機會。
隨著劇情不斷進行,全國性大戰似乎是這個遊戲的必然結局,而舞權弄政的政治家和三角戀的糾葛讓故事越變越複雜,可如果單從政治隱喻或是愛情片來解讀這個故事,未免略顯片面和淺薄。
四部影片以一場荒誕的遊戲作為主線,前兩部講述了飢餓遊戲和極限賽,所有人明確身處遊戲當中,而《嘲笑鳥》兩部則淡化了角鬥場的邊界,將這場殘酷的人類鬥爭放大到整個國家,所有區、所有人都逃不脫失去生命和愛人的命運。
政局的更迭彷彿正在印證歷史週期律,上一屆的殘暴在柯恩的手中又將迎來“都城版”飢餓遊戲,身為看官的我感到深深的無力,難道仇恨只能用復仇消除?人類命運輪迴的困局,真的無路可走嗎?
01
零和博弈是指一項遊戲中,遊戲者有輸有贏,一方所贏正是另一方所輸,而遊戲的總成績永遠為零。
《博弈聖經》中《人類未知的藍色檔案》一文中寫道:“誰能讓現代的博弈行為接近野蠻,誰能讓友善與兇殘之間的距離大到令人不解,誰就在博弈中取勝。”
這就是施惠國設置這場遊戲的真相,利用遊戲的輸贏相等,讓十二個區的人自相殘殺,而總統斯諾在都城坐收漁翁之利。
凱特尼斯在“貢品評分測試”中射出了憤怒之箭後,竟然拿到了歷史最高分11分,這意味著什麼?在礦區泥地裡打滾的奴隸,通過情緒表達的不滿情緒,不僅引起了頂層人士的注意,而且成功獲得了“欣賞”。遊戲設計師此舉無異於打了總統的臉。
所以斯諾才會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果希望能夠控制好,一切都還能良性發展,否則……”
否則這股憤怒之情將會像七十五年前一樣,化作反抗起義之風,差點掀翻施惠國的專制統治。
然而故事還是沒有朝著良性方向發展,凱特尼斯和皮塔都不願違背心中的良善,他們寧願吃下毒果也不願殺死對方。
根據遊戲設定,沒有底線的生存下去是這個世界不可打破的正義,自殺式行為不僅是對統治者的蔑視,更是像是對遊戲制度本身發起挑戰。為了不讓各區平衡的局面被打破,主流媒體為男女主角編造了“愛情謊言”,以此解釋他們的自殺行為。明明這個殘忍的遊戲制度是罪惡之源,但在第一部的結尾處卻成了對少年愛情的美好見證。
多麼諷刺。
02
“自由”和“平等”是西方國家的主流追求,《飢餓遊戲》創造的反烏托邦世界恰好相反,施惠國擁有者高度發達的科學技術,但登記森嚴的制度下,除了貴族以外的所有人沒有自由可言,只能等著未來被拯救或是被毀滅。
在這個世界中,人類的精神文明似乎與科技發展完全脫鉤,其中產生的溝壑只能用鎮壓的方式來填補,在物質文明發達的情況下,階級的分化似乎越來越明顯。
影片中隨處可見這樣的描述:凱特尼斯的父親是家中主要生產力,因礦難死去後,家裡人甚至吃不飽飯,與此同時,都城的水壩和建築宏偉壯麗,貴族帶孩子們拿起劍只為了玩耍;反叛發生後,都城要求提高生產效率,更大程度上榨取平民(奴隸)的剩餘勞動力。
從這個角度來看,《飢餓遊戲》更像是青少年視角下的反烏托邦童話故事,都城貴族何不食肉糜,而十二個區的平民們連飯都吃不飽,所以這個國度在總統的口中脆弱如同雞蛋殼,搖搖欲墜到只要一點星火便能轟然倒塌。
凱特尼斯就是這把火。從影片開始,火和凱特尼斯就沒有分開,第二部直接命名為“星火燎原”,在西方神話中,普羅米修斯為了給人類取得火種,不惜背叛宙斯而遭到懲罰,最後慘死。和普羅米修斯一樣,凱特尼斯也是人們心中那個具有反叛精神的象徵,帶領人們走向自由和平等。
03
原著脫胎於希臘神話,神為了懲罰不守信用的米諾斯,設計造出了牛頭怪,米諾斯將牛頭怪關在迷宮中,並且要求雅典人每年供奉童男童女以供牛頭怪享用。勇敢又憂國憂民的少年忒休斯不滿牛頭怪的暴行,願意犧牲自己去侍奉牛頭怪。
在《飢餓遊戲》中,凱特尼斯被描述成勇敢的救世主,而行為暴虐的牛頭怪則被施惠國的專制和暴政所替代。和希臘神話不同的是,凱特尼斯並不是主動選擇成為“嘲笑鳥”的,而是一步步被推著往前走,被迫成為反叛軍的象徵。
凱特尼斯“被死亡”後,斯諾曾汙名化嘲笑鳥,隨後柯恩切斷了轉播,並說:“她的死意義重大,我將會實現這個目標。”
凱特尼斯呢喃:“我從未想過,我對她竟然這麼重要。”
和那些主動選擇成為英雄的主角不同,凱特尼斯總是顯得很迷茫,第二部開篇時,她任性放下講話稿,在十一區說出了動人演講,卻導致了一人被槍殺。她說:我從未想過會出人命。
在第三部影片中,她在攝影棚中拍攝宣傳片,無力的吶喊,乾澀的臺詞打造了一處尷尬的荒誕片,所有人都在懷疑是不是選錯了“嘲笑鳥”。
導師黑密斯指出了其中的問題所在:英雄必須自己主動選擇。凱特尼斯的魅力就在於,她主動選擇替妹妹上戰場,主動給小女孩露露唱一首安眠曲。
最後一戰,凱特尼斯主動選擇單挑總統斯諾。不僅是為了給皮塔報仇,更是為了給遊戲中的逝者一個交代。
“我們的命是斯諾的,我們命不由己。”皮塔的話點亮了整個系列的主題,在絕對權威的壓制之下,普通人沒有任何選擇。斯諾談及人的性命時用了“wasteful”,聯繫整句話便是:我選擇殺人都是有目的的,從不浪費性命。
普通人專制的政治遊戲中,沒有半點選擇的餘地,這部影片的所有人都處在這樣的困境當中。凱特尼斯不想做英雄,她只是不想成為政客們手中的棋子,甚至只是想做一個普通的少女而已。
04
反烏托邦作品的興起是對現實社會物質高速發展下,階級分化、精神世界匱乏的一種寓言。與空想社會一樣,反烏托邦屬於另一種極端的社會形態,影片用青少年的視角向我們展現了一種“追求和平”的情緒,但壓迫之下必有反抗,爆發戰爭是無可避免的故事走向。
大多數評論認為,柯恩是死在自己的仇恨之中,她為了給孩子和丈夫復仇,為了獲得權力,不惜犧牲了都城的孩子和十三區的醫療隊,不幸的是,凱特尼斯的妹妹也在其中。為了避免“新一屆飢餓遊戲”,凱特尼斯只好殺死柯恩。
值得注意的是,一開始凱特尼斯並不知道柯恩的陰謀,而是在二區黑人女領導的“授權”下,她來到花房和斯諾交流,才瞭解到謊言背後殘忍的真相,這場勝利背後究竟犧牲了什麼。
上位者的冷漠和下位者的掙扎,這個故事創造的世界給人以深深的無力感。身為普通人,只能隨大潮去反叛、起義;身為嘲笑鳥,依舊是政客們的輿論工具。所以施惠國倒下了,另一個生存遊戲會不會興起呢?誰也沒有答案。
三部曲最讓我感動的地方不是凱特尼斯的愛情,也不是她和妹妹的親情。而是在決鬥場上,凱特尼斯在小女孩露露臨死前為她吟唱時,露露閉目時她為其擺上白色的鮮花,一切看起來是這麼美好,可背後殘酷的屠殺仍在繼續。
凱特尼斯向十一區投去“感謝”的手勢,這是她在表達善意。人們這才意識到,有問題的從來不是賽場上的對手,而是這個吃人的遊戲制度讓人性的善良和美好蕩然無存。凱特尼斯的悲憫心讓所有人看到了希望。回想斯諾耐人尋味的言論:恐懼是最好的武器,施與太多希望便會惹火焚身。這是反烏托邦社會的治理法則,而反烏托邦的意義便在於,推翻它。
在希望之火的帶領下,這一切將被推翻,也很快被重建,但人性的困局依舊橫亙在社會之中。人之所以區別於動物,正是因為有惻隱之心,我們無法對同類的苦痛視而不見。悲憫和同情的力量可以點燃人心的火焰,唯此才可破除殺人遊戲帶來的人性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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