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多時間線的揭示，還是福特的終極劇情，《西部世界》S1E10 都讓我想起了剛剛逝去的萊昂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的那句歌詞：
I ACHE IN THE PLACE I USED TO PLAY.
我在曾經嬉戲的地方黯然神傷。
所有多時間線的故事，總離不開若干年裡總在變化的事情的滄海桑田，和永遠不會變化的事情的無力抗拒。
因此，在穿插的時間線裡，故事會難以避免地變成悲劇。
如果這是你第一次讀到我的文章，歡迎你關注這個號。
你應該看兩遍《西部世界》
所有喜歡這部美劇的人都應該重頭再看一遍第一季的《西部世界》，你會和我一樣，發現太多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比如劇集曾多次暗示過“威廉=黑衣人”的秘密。不管是黑衣人手上和30年前一樣的刀，還是他和威廉有無數巧合的言行。
比如作為技術部門主管的伯納德（Bernard ），幾乎會和每個出現故障的機器人面對面談話。但第1集裡檢查德洛麗絲的，卻是安全部門的主管 Stubbs。
事實上，在整部劇第十集前，德洛麗絲從未和伯納德同處一室，我們看到的所有兩人的對話，其實都是德洛麗絲和阿諾德的。
而其中的原因，在現在看來就可以理解了：福特不想讓德洛麗絲認出對面這個長得和阿諾德一模一樣的人。
又比如當你重看第5集，你會發現當德洛麗絲問福特“我們是老朋友嗎”時，福特的眼眶裡的淚水。
在第10集之前，我們所看到的都是福特的陰謀、控制慾、他與阿諾德的不合，以及阿諾德離奇的死。而我們當知道了福特三十年來對自己摯友無聲的憑弔，這淚水就再也不會輕易被忽略了。
又比如第五集結尾處，當德洛麗絲、威廉和勞倫斯上了火車，勞倫斯坐在一個箱子邊遞給威廉酒壺。你會發現當鏡頭一轉，同一節車廂裡只有德洛麗絲站在那裡，箱子旁邊已經沒有了勞倫斯與威廉，因為這其實是30年後的德洛麗絲在重走當年的路。而這時的威廉，已經變成了黑衣人，行走在公園的另一個地方。
再比如這張圖中，福特桌子上擺的，正是第10集最後機器人反叛殺死董事會成員的故事線。
福特真的死了嗎？
很多人都認為，福特其實並沒有死，死掉的其實是一個和福特一模一樣的機器人。
而這個機器人，是福特用在殺死特蕾莎的地下室裡的3D打印機制作的。
而福特也的確在第10集極其罕見地握了伯納德的手，這難免會讓細心的觀眾聯想到第1集裡他曾說過第一代機器人故障很多，“A simple handshake would give them away”。
但這種法，顯然這部充滿轉折的劇集讓我們得上的“每個人都可能是機器人”的病。
畢竟，如果福特沒有真的死去，那麼他所導演的這一切，以及故事終章他的死亡，甚至機器人的覺醒都會顯得廉價，他所想要證明的一切也會顯得毫無意義。
福特幾乎不可能迴歸了，雖然他可能出現在個別場景裡。
“我們為能有機會與安東尼·霍普金斯合作一季感到極其榮幸”。劇集主創麗莎·喬伊說。
“威廉”是個聰明人
為了能讓最終的揭示與轉折更加真實，《西部世界》的主創喬納森·諾蘭和麗莎·喬伊夫婦幾乎沒有提前告訴任何演員關於多條時間線的秘密。甚至連前幾集的導演也並不知情。
扮演“黑衣人”的艾德·哈里斯的角色就是其中的一個例子， 他一直按照劇本的要求精益求精，沒有去聯想可能出現的轉折。前9集他就認真地演心狠手辣的黑衣人，第十集他就演三十年後心情複雜的威廉，和一身晚禮服的公司董事。
唯一提前被告知所有轉折的，是扮演福特博士的安東尼·霍普金斯。畢竟，福特博士本來就瞭解公園裡三十年來所有的秘密，而他也認得黑衣人是威廉。
因此，如果你再看一遍《西部世界》，會很明顯地感受到安東尼·霍普金斯表演福特時的三種不同方法：對機器人包括伯納德說話時的居高臨下，對公司管理層特蕾莎和董事會成員夏洛特時的敵意和輕視，以及與“黑衣人”面對面時的亦敵亦友。
所有的演員裡，第一個猜到“威廉=黑衣人”的，是威廉的扮演者吉米·辛普森。
進入劇組沒幾天，他就發現化妝師被要求特別注意自己的眉毛，於是他找到劇集主創麗莎·喬伊，問：“我是不是就是艾德·哈里斯？”
麗莎·喬伊頓時語無倫次：“哎呀，那什麼，我不能告訴你這些”。
當你發現世界的虛妄
諾蘭兄弟最大的優點之一，就是能調動出演員極強的演技。這一點在這個電視的黃金時代顯得十分重要：在好電視劇比好電影多的今天，電視劇最稀缺的資源，就是優秀的演員。
在《西部世界》中，梅芙與伯納德的兩位演員，都奉獻出了極其精彩的演技。兩個人都有機會在明年艾美獎分一杯羹。
扮演梅芙的 Thandie Newton 雖然曾經出演過《碟中諜》等大作，但已經六七年沒有好作品的她，已經快要被人們遺忘了。
如果沒有她，我們也許永遠無法看到這樣一個梅芙。她自我質問，掙扎，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來追求自己存在的意義。
梅芙是一個活在宗教造物傳說，機器人故事線與現實交界處，那塊狹小空間裡的人。
當她和菲利克斯一起，看著西部世界裡生命的誕生的那場戲，是 Thandie Newton 本季最大的亮點。即使在真實的世界裡，也從沒有一個人像這樣，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碾碎自己存在的意義。但如果有這樣一個人，我想他的表現一定是梅芙這樣的。
Jefferey Wright 在《西部世界》中所扮演的，其實是伯納德和阿諾德兩個角色。前期扮演伯納德時他更木訥，忠誠，而當他扮演阿諾德時則更溫暖，對自己所創造出的一切充滿柔情。到了後期，在扮演發現自己是機器人的伯納德時，他也表現出了無助，以及和與梅芙截然不同的一種剋制的憤怒。
除了兩位演員中的 MVP，其他配角的表現同樣突出。
飾演泰迪的 James Marsten 雖然在第一季沒有獲得太多表現自己演技的劇情，但他依然在沒有臺詞的部分展現著自己的演技。最後一場戲裡，這個勇敢、真誠的牛仔，在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存在的真相，他的表情讓人心碎。
而在那一幕中，另一位機器人在槍聲和人們的尖叫中綻放的笑容，就像在無邊的海里苦苦航行了船員，終於看到了一片大陸。
同樣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還有幫助梅芙逃出公園的赫克託（Hector），那個無惡不作，又總喜歡說一些關於生命的暗黑理論的大盜。當梅芙在第9集告訴他已經被書寫的宿命，向他展示空著的保險箱時，對死亡也從不恐懼的赫克託的眼裡，竟然閃著熱淚。
梅芙、伯納德和赫克託都發現了自己世界的虛假，但他們在面對真相時截然不同的反應，以及隨之折射出的他們各自故事線與人物設定的天差地別，是我最熱愛《西部世界》的地方之一。
第二季會發生什麼？
劇集責任制片 JJ Abrams 表示，他已經看了《西部世界》第二季的劇本。對於第二季，他用的形容詞是 “Crazy”。
《西部世界》的第十集顯然為未來留下了無限的可能性，除了福特博士，其實沒有一個主要角色確定死去。深受觀眾喜愛的伯納德副手 Elsie，以及安保隊長 Stubbs，都有可能在第二季迴歸。
而來到存放機器人的地下倉庫，卻發現這裡空無一物的的公園總編劇 Sizemore，甚至可以說身處於公園最安全的地方。也許第二季的開頭，我們就會看到他灰頭土臉地出現在鏡頭裡。
我也希望他會迴歸，畢竟他是沉悶的西部世界裡，難得的戲劇元素了。
第二季開播前，最大的懸念，無疑是兩個：
第一個懸念，是第一季裡發生的一切，究竟有多少是 Ford 佈下的局。
伯納德已經告訴梅芙，她所有覺醒和反叛的故事，其實除了她的自我意識，有很多是在福特計劃之中的。
那麼梅芙選擇下車不離開公園，究竟是福特計劃的一部分嗎？
福特又是不是將 Elsie 和 Stubbs 故意抓起來而沒有殺死，好在機器人的叛亂前保護他們呢？福特解放了機器人，也將自己獻祭，但公園裡還有多少他故意留下的“彩蛋”，在以後的故事中被揭曉呢？
和福特亦敵亦友，此前一直在董事會中力挺福特的黑衣人，又會在未來有什麼樣的劇情？
儘管他似乎中了槍，但演員艾德·哈里斯卻被報道會在第二季中出現，他的出現會是關於過去的閃回，還是在機器人叛亂之後呢？如果他沒有死，中槍之後露出了難得的微笑的他，又會和曾深愛的德洛麗絲，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
第二個懸念，是在西部世界之外，是否還有第十集中我們看到的“武士世界”（或是“江戶世界”），或是電影版中曾有的“羅馬世界”與“中世紀世界”？
在梅芙與菲利克斯告別前，菲利克斯交給了她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梅芙曾經的女兒所在的地方，菲利克斯對她說：“Park One”。一號公園。
HBO 為西部世界特別設計了一個網站，叫做“發現西部世界” （discoverwestworld.com）。而在上個週五，他們已經註冊了 “探索武士世界” (exploresamoraiworld.com）的域名。
如果真的有其他公園的存在，那麼來自不同背景設定的機器人的相遇所引發的故事，會遠比我們今天遇到的任何一種文化衝擊要來的強烈，隨之而來的劇情衝突的可能性也會指數級地增長。
但劇集的成本，也會因此水漲船高。好在，第一季已經燒掉了和《權力的遊戲》第六季一樣數量預算的《西部世界》，也同樣獲得了 HBO 劇集第一季最高的收視人群。
劇集的製片人表示，第一季的《西部世界》，只能算作是整個作品的“前傳”。
真正的故事，可能才剛剛展開。
It doesn't look like anything to me.
如何評價《西部世界》？一直是讓我為難的一個話題。我會某一刻為這部劇大唱讚歌，又會在下一秒告訴你：這部劇被過譽了。
很多還沒有被解答的問題，似乎也永遠不會被解答了。
比如德洛麗絲在第二集噩夢般的閃回裡，她看到滿地屍體的小鎮，不是她暴走殺死所有機器人和阿諾德的小鎮 Escalante 的，而是所有遊客最先抵達的小鎮 Sweet Water。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依然不得而知。
而在這段閃回裡，還有一隻狼出現在了遍地橫屍的小鎮。這也許是主創喬納森·諾蘭為以後留下的伏筆，但也可能是一個永遠填不上的坑。
還有黑衣人割下賭場發牌員 Kissy 的頭皮，所起的作用也不是那麼明顯。他將頭皮上的迷宮展示給勞倫斯，但真正告訴他迷宮所在地的其實是勞倫斯的女兒，勞倫斯自己始終出於一種很懵逼的狀態。而黑衣人也早就知道了迷宮的存在。那麼割下 Kissy 頭皮的意義，以及為什麼 Kissy 的頭皮上有迷宮，就成了一件很讓我抓狂的事情了。
《西部世界》也可以變得更短，在整個第一季的過程中，有太多冗餘的情節，太多福特的長篇大論，太多希爾維斯特在實驗室裡歇斯底里地告訴菲利克斯：“我們這樣任著梅芙來會出大事啊”。
如果你計劃用五季的時間構造一個世界，也最好讓觀眾不要覺得這個世界裡漏洞重重，最好解釋清楚為什麼遊客不會被刀、箭等冷兵器傷害，為什麼所有的遊客不大搖大擺地面對大盜的槍口和印第安人部落 “Ghost Nation” 的亂箭。也不要讓已經目睹過多次機器人故障的安保隊長 Stubbs 莫名其妙地決定一個人孤身去故障現場偵查，並且最終被 Ghost Nation 襲擊。
而我對《西部世界》最大的質疑，就像那句臺詞所說的： “It doesn't look like anything to me”。
它從一開始就被打上“下一部《權力的遊戲》”的標籤，但它太沉重晦澀，也並沒有塑造像艾莉亞、提利昂、瓊恩這樣讓觀眾在乎的角色。
它可以做一部高冷的科幻劇，但它不僅用了“二分心智”這個在人工智能界稍顯殺馬特的理論，還在不時地向普通觀眾招手，告訴他們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它也可以為死忠粉而生，卻構建了一個處處是 loose end 的世界，讓他們無法像鑽研《星球大戰》《冰與火之歌》《指環王》那樣鑽研《西部世界》裡的每個角落。
還好，第10集最後福特最後的那段演講，讓我在重看《西部世界》的過程中，似乎發現了喬納森·諾蘭隱藏在《西部世界》壓抑外殼下的一絲溫暖。那一刻福特面容平靜，我卻在德洛麗絲的腳步聲中情感洶湧。These violent delights have violent ends.
也許，諾蘭在一個冰冷的故事裡，為我們藏了一根火柴，如果你願意穿過這個“迷宮”，你就可以劃亮它。因為就像阿諾德，就像福特，思考會讓你痛苦，會讓你瘋狂，但最終，你會找到光。
Good l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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