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商場,去街巷

在商場待久了,會覺得商場尤其是購物中心,就是城市生活基本面。

杭州的日子尤其週末,一萬平米規模以上商場裡每天活躍著近兩百萬人,這是城市的五分之一人口。

然而更多市民生活或毗鄰大街小巷,城東四季青服裝市場批發的銷售比所有商場都更為可觀,城西還有在線亞洲支付、電商交易平臺及遊戲的主要代表公司。

人群總是帶著偏見和習慣看世界。

我們80、70後對街巷是有記憶的,90後小時候就去不少百貨公司了,10後對那些地方可能只在交通工具上和大人回憶中得知。

如果又沒有商場了?人們會暫時不知所措吧,然後社會迅速重組商業、空間、社交。

都說生活在當下,常忘了當下的維度也是複合的,有商場,有電商,有菜場,有新街舊巷。也是發展的,一些業態和層次是另一些業態的增量、部分迭代或一脈相承。還有因為不同階層,行進的路途和感覺不同。

說一個十歲孩子偶爾逛街的故事吧,我家林若谷,他去過近千次商場,對杭州的購物中心極其熟悉,但他還沒好好逛過哪怕一條三公里長的街。我們昨天去了直戒壇寺巷、武林路、體育場路、環城西路。

一、吃什麼呢

傍晚時分,我們從國大城市廣場離開,特地去感受市井,就從直戒壇寺巷往南,一路上指點著水果店,還有衢州溫州桐廬等各地土菜、海鮮館。

他感到新鮮。

十歲的孩子,腦海裡熟悉的品牌都是商場裡的牌子。經過一個個陌生而個性或久遠的店,也會懷疑的問“他們吃什麼”,我們再走走吧,就當逛街。不時有車經過,要特別小心些,而不像大商場——動線動輒三五米寬走廊,最多有一輛緩慢的叮噹車。

他對環境的關注十倍百倍於我兒時。很多小麵館,他都不想進去——事實上,是因為陌生感,和商場標準的移情。

离开商场,去街巷

武林路,照片來自網路

街上和商場都有的餐飲店,只有必勝客、kfc、一點點這些吧。轉入武林路女裝街。聽我說有必勝客,他馬上就說吃那個。我也不算很熟悉街巷,最終因為反方向,進了體育場路機場巴士旁kfc。

關於吃,在兩個小時後,我們回到國大,在一樓北廣場喜茶買了三個麵包,沒有買飲品——因為需要等候35分鐘。

二、小書店

“那麼小的書店,可能還不如一些愛書的人個人書房吧”,他指著上一次也匆匆打過照面的小書店說。

他這一天都待在全杭州最大的西西弗門店國大館,800平米。我無話可說。儘管從一開始,書店都是小小的,包括著名的本地書店曉楓書屋、純真年代,坐滿了人。但從十年、五年前開始,書店越開越大,街邊書店越來越少,商場新書店越來越多。

更大的書店,更方便,人均閱讀不如從前。

南宋御街上的一家著名連鎖書店的小分店,前年也關門了。武林路面前這家十幾平米書店,何以情懷,何種維生?

書店在一條街,獨立書店於一座城市,縱橫交錯的街道,是城市商業、生活、文化的草坪吧——有天然,有修剪,有重置,有荒廢。

兩代人眼中的書店,以及大小評估,功能需求,時間分配,就是書店發展的斷代史切口。

武林路上還有不少服裝店,二十年前的杭派女裝如江南布衣前身就在此處,她們是四季青的品牌分支和升級地,也一度是政府重點打造時尚女裝街,如今街頭牌坊仍在,商機客流流逝。

明年,江南布衣要在天目山路開出購物中心,作為公司新的總部大廈,也是服裝園區,也是生活商業中心,其中就有來自日本的蔦屋書店。

三、第一次見到典當行

在武林路上浙江省血液中心大樓右側,有一家幾百平米的典當行。若谷讀了出來:dian dang-xing。我糾正“這是diandanghang”。

他說自己是第一次看到,出生以來第一次。他最近在讀臺灣學者的寫作教練在你家書籍,他用出生以來來形容第一次的真切罕見。

我說,這是幾千年以來金融機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人間冷暖。若家道中落,或臨時拮据,可能就來當或賣一些貴重東西。

我沒有說,就像它的鄰居,當的,用的,也是“血”,也是功德無量,只是一個於己、家庭、摯友,一個與人、社會、同胞。

他似懂非懂。我不多說。人到中年,越來越明白生活需要閱歷、思考和智慧。生活的艱難和希望,豈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十歲小童所能知。

皇后公園街區被他嫌棄,“這麼小,也舊,東西雜,居然叫皇后”。他的“皇后”,是童話裡錦衣玉食、權傾天下的皇后呀,一落凡塵大不同。

再往北,就穿過交叉的體育場路,到萬向公園,但他因為個子矮,先看到“武林門外”的石雕——我又科普了下舊時臨安的城門,規模。

Kfc出來,循著廣場舞音樂聲轉入公園。非常熱鬧,中老年交誼舞,未啟動的噴泉旁兒童嬉戲納涼。

男士們頭髮梳得很亮堂,輕輕摟住女伴的腰,彷彿那裡有青春的寶藏和人類的使命。幾位女士昂著頭,穿著鮮紅衣。

十幾年前,這裡的命案令人不寒而慄,而今煙消雲散,人們不知道,不忍提起,不便談及,無暇顧及。這兩日的新聞,杭州的一個9歲女孩下落不明,成為社會熱點和年輕父母新的一陣焦慮。

离开商场,去街巷

典當行的不時之需和社會事件的更大偶然性,都是歷史的硬核脈絡之一,但人們選擇更喜聞樂見的音樂和歡樂無知的傍晚。

四、最好的酒店

公園出來,十字路口,我指著環城西路納德大酒店的方向說,那裡是以前的市政府。他沒答。我補了一句,市長書記在的地方,但現在政府在市民中心、杭州圖書館那裡。

如果不是街頭車水馬龍,我實在還應該說說古往今來的城市主管,小學生們熟悉的蘇東坡和白居易都做過杭州的市長呢。而十幾年來的杭州長官,也多有作為,我正要讀《城市論》。

他認識布丁酒店,笑著說,更多的到處是如家布丁。

我們曾談論過“金字塔型”社會狀態,以及每個人的安身立命。挨著的一排,有JW萬豪,納德,布丁。杭州有最好的幾個酒店品牌,如希爾頓、萬豪、香格里拉、柏悅,還有本土的雷迪森等。

“地段,地段,地段”。希爾頓創始人說過。杭州如今雙中心,西湖時代入錢塘江時代,儘管如此,主城區核心地段的商業密集度和車流、客流密集仍比我們新興社區密集許多。

“最好的酒店之一,怎麼會開在這裡?”

又開始解釋,所謂的好,是全球連鎖、保持水準,但規模和目標城市覆蓋才是它們的核心支撐。就像咖啡中的星巴克,全球兩萬店,杭州就過百家,但水準是穩定的,但價格並不高。

他說,“對,就像中國有瑞幸”。我不禁感慨電梯廣告的作用和瑞幸網點發展。

“你住過嗎?”他小聲問。住過。心想,許是平日家風相對樸實,更因他好奇,也沒有資金概念。

很快到杭大A館前。“這是杭州最貴的商場之一,但最大的本土商業連鎖是銀泰,場景最好的還是國大”。

為方便理解,又說了幾個家裡有的小件包、表,是看到的哪幾個奢侈品牌。

路過LV櫥窗,我說這是最大的奢侈品牌集團。他說那要比YSL貴十倍嗎。答曰不是,只是相當,大在品牌知名度和規模。

奢侈品是物質的結晶,許也是更遙遠而深刻的血汗。

隔壁就是杭州劇院,馬上看到霓虹璀璨的國大城市廣場整體。我們一起找著西西弗書店的位置,那間暫未開放的露臺,那獨立跨層的電影院通行扶梯,兩萬平玻璃面牆和樓體廣告間隙的幾百平米立面,規劃中叫“城市之眼”。

离开商场,去街巷

若谷第一次以合適角度站立看到國大外立面全貌,他是欣喜熟悉的。那一刻,我當然明白,他們是屬於商場的,屬於未來,也熟悉電商,街巷只是偶一為之。

車輪上的城市,手機下的人民,商場是一個個相對高密度的空間、商品、體驗組合體,也是一個個錨。

繞了一圈,又回來了,但是不同。

現在,你離開商場,去附近的街巷走走?

离开商场,去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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