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第一次在白天沉睡了,無法喚醒。她的爸爸江未陽著了急,因為清晨的鐘聲響起時每個人都會醒的,從來都是如此。
童話鎮的天空湧起了巨大的烏雲漩渦,漩渦中電閃雷鳴,盤旋著玄黃二氣。
大風驟起,折木滾石,吹斷了家家戶戶的窗扇,把殘枝敗葉灰泥塵土灌了滿樓。
一道閃電自旋渦中撕裂開來,一路劈至那座鐘樓樓頂,伴隨著滾雷轟鳴,暴雨傾盆而下。
江未陽不顧風雨奔出家門,去請鎮上的喬大夫。
他想,女兒一定是病了,很重很重的病。
街上人影幢幢,每個人都直挺挺地站在風雨中,仰頭望天,喬大夫也在其內。江未陽無論如何喚他、拉他,他都如木樁般紋絲不動。
於是江未陽也抬頭望天了,見天色怒容,玄黃二氣於烏雲雷電中爭鬥不休,降下狂風如催、暴雨如劍。
在風雷暴雨中,一隻灰色的小飛蟲慢悠悠地自江未陽眼前飛過,他怔了怔,也就此直立不動了。
……
石亭之中,玄素元神歸體,猛然睜目向水池方向望去。池面已經浮了一層冉冉白氣,託著女孩的幻影,幾乎風吹即散。
夢中時,女孩尚未完整的元神差點被突如其來的情殤擊散,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將她的元神抽離夢境,帶出來救護。
這是他的無奈之處,無論是童話鎮還是女孩的夢境,都是以女孩為主體,而他只能於夢境中引導她,其它之事無能為力。
女孩做夢時,其實是元神脫離身體與他互動,而他又不能將女孩的元神帶出來太久,因為童話鎮內隨時會有兇險,若是她的身體受到損害,元神將何處依附。
他運起真氣,小心翼翼地治癒池中女孩的幻影——也即元神。幻影烙印著累累傷痕,有些傷痕甚至已穿身而過,自孔洞裂隙中透出點點微光。
他小心極了,又需確認治癒完全,以免留下瘡疤;又不可用力太過,以免反傷女孩。
——這情景與他自影門後出來那天何其相似。那天女孩遭遇了一場謀殺,他在影門後看得清楚。情急之下他終於破開影門衝將而出,從那雙可惡的手中救下了女孩。女孩躺在床上,也是這般傷痕累累、氣息奄奄。他又需幫她救治,又需顧及她體質柔弱,怕不小心弄傷她,他將自己的元神與她的元神相通,親自體嘗她的疼痛。
那一日她真的好痛,痛到撕裂。
然而今日比那日更痛。
愛有多深,痛就有多深,這話果然不假。
那日的女孩是為週一鴻而痛,她無法相信昔日情人會因財物而斷絕她的性命。
今日的女孩是為他玄素而痛,她無奈接受生離死別的結局,甘願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他的安然無恙,她的痛裡夾雜著愛與不捨,因而更痛。
他一邊為女孩救治,一邊與她一起痛著。直到疼痛漸息,檢查女孩的幻影再無傷痕,而那張純潔無瑕的小臉上升起了安然沉睡的模樣。
他俯下身,在女孩眉心輕輕一吻。
“酒兒,對不起。”他輕聲說。“我只能如此護你片刻,需立刻放你回到童話鎮。等你從童話鎮覺醒回來,我再好好補償你。”
他袍袖輕揮,女孩的幻影沉入白氣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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