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搜上掛著個“德雲社”


熱搜上掛著個“德雲社” | 白羽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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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共4000字,閱讀大約需要8分鐘

“盤他!”打響了2019年網絡流行語的第一槍。 這個熱詞出自於德雲社鶴字科相聲演員孟鶴堂的作品《文玩》,文玩圈的術語用於大眾語境,非常魔性,加上抖音和吳亦凡的推波助瀾,一時之間,萬物皆可盤。 德雲社開始成為一種潮流的引領者。在張雲雷和郭麒麟這些名字出現之前,大眾對於德雲社的印象,還停留在小嶽嶽的《五環之歌》和他賤萌的“我的天啊”表情包,再往前找找,也只能想得起那句調侃于謙的“抽菸喝酒燙頭”。
但從德雲社頻繁上熱搜開始,一切都發生了改變。這個擁有400名員工的國內最著名專業相聲團體,開始被人形容為“中國的傑尼斯”。 德雲社在收割流量紅利和偶像化轉型這條路越走越遠,聲勢浩大到讓一群經紀公司的高管們都開始研究起德雲社:為什麼這群說相聲的突然這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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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相聲演員


德雲社戊戌年的封箱演出,從晚上七點半演到了深夜十二點四十,光登臺的演員就有140名,全場滿坑滿谷,不僅如此,德雲社還一連霸了多個熱搜,大有場內場外同歡的架勢。

這次封箱,無論是演出質量、觀眾人數,還是黃牛票價,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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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雲社戊戌年封箱。圖源網絡)


連郭德綱都直言,“這個時候是德雲社最好的狀態。

這個最好的德雲社來之不易。當年連番遭遇“三俗”爭議、“弟子出走”、“打人風波”郭德綱絕對想不到,他和德雲社還能等到粉絲拿著熒光棒來聽相聲的這一天。

張雲雷橫空出世的一聲驚雷,是在去年7月炸響的。

當時,超級星飯糰舉辦粉絲世界盃大賽,囊括幾乎整個娛樂圈的流量明星,慘烈程度可想而知。沒有人能想到,張雲雷一個相聲藝人,對陣當時最火的《偶像練習生》成員,竟然能以1.3億票力壓獲得了1.18億票的陳立農,僅次於蔡徐坤拿下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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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雷力壓陳立農,排名在娛樂圈頂流蔡徐坤之後。圖源網絡)


用一百多萬人戰勝一千多萬人,張雲雷的粉絲一戰封神,這也被德雲女孩們稱為“相聲粉圈裡程碑式的勝利”。張雲雷的名字一下子在流量圈內打響,連帶著他上《快樂大本營》錄節目,粉絲應援送愛馬仕、金條的事蹟也傳遍了粉絲圈。

大眾開始聽到張雲雷這個名字,也是從劇場外。在新浪微博,他有517萬的粉絲,微博轉發量基本都在15萬以上,他的超級話題粉絲超過60萬,他的話題閱讀量達到50億。他一個人就讓新浪微博給他開闢出一塊曲藝榜,後來又因為人氣太高,躋身明星榜,目前排在第17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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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雷最新超話排名。圖源網絡)


他的首個商業代言就是和去年最火的“錦鯉女孩”楊超越一起,出現在麥當勞廣告上,不久前官宣了國際知名彩妝品牌Urban Decay的品牌摯友身份,相聲演員代言彩妝尚屬首例

他的首支單曲《毓貞》,上線後7小時內單曲總銷量超70萬張,目前已經銷售量已超百萬並且霸屏各類榜單。

他先後參加了《笑傲江湖第三季》、《歡樂喜劇人》,還在《國風美少年》中出任“國風召集人”,每一次都成功做到了,人比節目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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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雷在《國風美少年》綜藝中擔任“國風召集人”。圖源網絡)


五月是張雲雷的粉絲,從2018年4月到12月,帶著“長槍短炮” 追著張雲雷跑了5個城市。“有很多女孩兒,從《探清水河》知道磊磊(“張雲雷”本名“張磊”),喜歡上磊磊,為了磊磊追商演、學曲藝、買相機、學修圖、打榜、控評……去各地的德雲社朝聖,愛屋及烏,關注整個德雲社的藝人,真的都很讓人感動。”

愛屋及烏,在張雲雷的帶動下,一批年輕相聲演員崛起了。郭德綱兒子郭麒麟、“郭德綱最浪徒弟”孟鶴堂、京劇神童陶陽、汙王燒餅等德雲社相聲演員,都形成了各自的粉絲圈層。

曾經為德雲社策劃過巡演的演藝公司達意美施的CEO劉嘉良向搜狐娛樂透露,“德雲社一場巡演的收益至少是當紅藝人演唱會收益的一半兒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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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雲社發文斥責私生飯和黃牛。圖源網絡)


驗證一個明星是不是真紅還要看黃牛。2月15日,德雲社官方微博發佈聲明稱,旗下多位藝人的住址、行程等信息多次被洩露、傳播、售賣。

這是頂尖的偶像歌手才會苦惱的事情。事件爆發後,明星資本論諮詢了三位黃牛,發現德雲社的岳雲鵬、張雲雷、楊九郎、孟鶴堂、郭德綱、郭麒麟身份證信息單人35元,而像朱一龍、蔡徐坤、易烊千璽這些頂級流量明星的單人身份證信息的定價也只在4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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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劇場走到bilibili


在《大宅門》裡,蔣雯麗飾演的白玉婷迷戀“名角兒”萬筱菊,每次看戲懷裡都抱著一個首飾盒,萬筱菊登臺,白玉婷把盒子裡的金銀首飾拋上臺,連手上的金戒指也擼下來往臺上扔。到最後,白玉婷竟然還與萬筱菊的照片結婚。

白玉婷,算得上是“德雲女孩”的鼻祖,“捧角兒”這種行為也一直是曲藝界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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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宅門》電視劇中,蔣雯麗飾演的白玉婷與名角兒萬筱菊的相片結婚。圖源網絡)


現如今,德雲社的“角兒”,陣仗個個不輸萬筱菊,每次演出收到的鮮花和玩偶也能堆滿半舞臺。郭德綱每次都調侃說自己養活了劇場門口幾家賣花的,賣花的店裡都供著他的照片。

與白玉婷不同的是,具備二次創作和自傳播能力的德雲女孩們,不再滿足於封閉小劇場,bilibili和抖音才是她們的主戰場。

張雲雷被稱為“抖音表演藝術家”。有一段時間,打開國內日活超1.5億的抖音視頻,10條推送裡,至少有1條是張雲雷的《探清水河》,15秒的短視頻中反覆播放著“桃葉那尖上尖,柳葉兒那遮滿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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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站搜索德雲社,前十個視頻播放量均已破百萬。圖源網絡)


被短視頻吸引目光的粉絲,又自發來到B站。在B站搜索“德雲社”三個字,前十個相聲視頻的播放量均已過百萬。

在傳統相聲劇場,明文規定禁止錄像,但德雲社從不限制這一行為。

“早年我們好多說相聲的團體進他們的門跟搜身似的,不許錄音、不許錄像,那會兒我覺得相聲都快死了,你再保守是不行的。於是我們利用互聯網傳播了相聲,當年一個單口相聲《濟公轉》剛一上,點擊就過億了,這就是一個熱門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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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綱在臺上說《濟公傳》。圖源網絡)


郭德綱大膽的舉動打破了相聲行業一直以來的傳統,也讓德雲社處於被行業排擠的邊緣。

“床前明月光,我叫郭德綱”,這句包袱就伴隨著網絡上各種畫質粗糙畫面晃動的手錄小視頻逗樂了一批郭德綱的種子觀眾。

吳京也是其中之一。早年吳京去香港拍動作片,無數個身處異鄉的夜晚,都是聽著郭德綱的相聲睡著。郭德綱也調侃過,他對很多粉絲是“陪睡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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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在b站搜到與岳雲鵬的拉郎視頻是評定流量明星是不是實紅的標準之一。圖源網絡)


這種樸素的情感不適用於德雲女孩,她們所表達出來的愛更加激烈。觀察貼吧、微博、B站、lofter等粉絲聚集的地方,早已有大量粉絲拍攝和創作的視頻與同人圖文等,積累了足夠的安利素材。孟鶴堂的《文玩》成為了B站鬼畜區的經典素材,追車的岳雲鵬也在各大剪刀手的視頻裡和半個娛樂圈談起了虐戀。

成為德雲女孩的門檻並不低。“喜歡看的是相聲,喜歡聽的是太平歌詞,喜歡的樂器是御子,喜歡去的地方是德雲社”,這四點都是基本配置。

張雲雷最擅長太平歌詞,德雲女孩們為了能在現場和他合唱,不僅自學了《探清水河》、《照花臺》、《大西廂》等小曲兒,甚至還下載了張雲雷的評劇唱段反覆練習,現場合唱的《乾坤帶》讓張雲雷本人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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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雷粉絲手抄《太平歌詞》選段,進行作業單打卡。圖源微博@攬雨微)


郭德綱也說過:你們捧張雲雷不容易啊,來看演出之前這還得提前在家背詞兒練唱呢?

如今只要張雲雷在舞臺上唱了新的戲曲選段,就像是佈置了新作業,在各大音樂軟件的評論區,總能找到一起“做作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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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郭德綱時代


這是德雲社最好的時代,但卻不是最好的郭德綱。

郭德綱近年的狀態在下滑,這是“綱絲”們都承認的事實。郭德綱宣佈不創作新作品之後,退居幕後,越發散發出一股宗師氣質。

在郭德綱2016年接受《財經》雜誌的採訪時,就把當時的自己比作“退休老人”,他對商業不敏感,對於德雲社的資本操作,他時常覺得“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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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綱依然是德雲社的靈魂,只不過他已經做好了給年輕人讓位的準備,開始習慣自己原先覺得“沒意思”的操盤手角色。

郭德綱曾經說過:“我幾乎壟斷了這個行業內全世界的商業市場,今天岳雲鵬又壟斷了下一層,再接下來是我兒子他們。”

造星計劃早已開始,“雲鶴九霄,龍騰四海”,為了讓新人有更多的發揮空間,旗下成立數支固定的演出分隊,由能獨當一面的相聲演員擔任隊長,按分隊進行巡演等活動,此前連德雲社演員自己也調侃是“亞洲第一男子天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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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雲社家譜按照“雲鶴九霄”進行排輩,張雲雷、孟鶴堂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圖源網絡)

郭德綱還推出過“德雲四少”、“德雲四公子”來力捧新人,以組合形式參與各類節目。於是張雲雷、孟鶴堂、郭麒麟他們一起湧了出來。

德雲女孩高興了,但是一手捧起德雲社的原生“綱絲”們卻搶不著票了。

相聲原教旨主義者眼中,德雲社如今的後輩們性格各異,相聲表演風格的“帥”“賣”“怪”“壞”都佔了齊全,但是基本功不過關,使得都是“賣腐賣騷”的“髒活臭活”,登不上臺面。

岳雲鵬即使拿下了”喜劇之王“,在相聲圈也完全擔不上如今的地位:缺乏天賦,創作能力匱乏,重心轉向影視之後對業務懈怠。這些問題也困擾著德雲社,誰有能力成為郭德綱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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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岳雲鵬在《歡樂喜劇人》中塑造的景點形象。圖源網絡)


目前並沒有。諷刺的是,德雲社公認天賦最好、最像郭德綱的,還是出走的曹雲金。

行規難守,缺少硬核藝人,作品青黃不接。郭德綱在2016年接受網易娛樂採訪時,也坦言“相聲這行沒有江山“,自己充其量只是個“看墳人“。

“中國相聲界就只剩一條船了,德雲社的人在船上湊合的活著,而剩下的人都在水裡泡著。“

張雲雷、孟鶴堂、郭麒麟的走紅是意外驚喜,他們吸引來了一批本來去酒吧電影院的年輕觀眾,但也無意中趕走了那群一手捧起德雲社的劇場常客們。

相聲觀眾受不了的,倒不是粉絲帶著熒光棒,而是粉絲“刨活”。“刨活”是行話,是說粉絲們總在演員說相聲的時候各種搭茬、接梗。


(岳雲鵬彩排相聲被觀眾刨活。來源自騰訊視頻)


這也是目前德雲社相聲演員們最頭疼的問題。孟鶴堂說,有的時候粉絲經常會讓他忘了自己在說相聲,因為他說什麼粉絲都會笑。

相聲本質上是表演,劇場相聲更加註重互動性,專業的相聲觀眾只需要提供反應,而業餘的插話和反問,讓演員不得不停下來回應,以至於影響包袱的發揮,造成段落和結構上的節奏缺失。

郭德綱曾半開玩笑告誡臺下觀眾,不要跟張雲雷學,“他那簡直是邪教,他坐那吃麵,照樣有人看,跟活兒沒關係。”

說學逗唱不再成為衡量一個相聲演員的標準時,最憤怒的莫過於資深相聲觀眾,“張雲雷和他的粉絲毀了相聲”這種說法也甚囂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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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雲八隊青島跨年表演。圖源網絡)

拿最近的表演舉例,在德雲社內,商演的規矩一般是有6個正活,返場看演員狀態和當時情況。但在張雲雷領隊的青島跨年表演中,他們只表演了5個正活。其中相聲活稀碎、不停的接刨活下茬、臺上使“粉活兒“等一系列表現,都讓相聲資深粉們不快。

“如果相聲演員只是為了給粉絲說相聲的話,火不了太長久。”

在相聲粉吳珂的眼中,相聲只是虛假繁榮,反倒是”偶像文化“蔚然成風。“雖然有很多人關注到了這個行業,但更多的是因為張雲雷,也不一定真的就是熱愛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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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雲社八隊演員同時在3月14日開通新浪微博的V+功能。圖源網絡)

而讓粉絲不滿的是,她們的德雲社也變得不再單純。德雲社八隊演員同時在3月14日開通新浪微博的V+功能,以後在新浪微博上發佈的部分照片和文字只有交錢成為會員了才能觀看。

這一舉動也招致粉絲的反彈,建站、打榜、控評、反黑,這些“飯圈”必備的套路走了一圈,終於也走到了痛罵培養出他們偶像的公司這一步。

德雲社的資本步伐逐漸加快,粉絲天天喊著“送錢”,影視綜藝,餐飲會所、周邊副業都已經佈局,相聲流量們帶貨能力驚人,如今的德雲社估值已達15億。

只不過如何避免像體育圈那樣粉絲一擁而上、一鬨而散,讓相聲的歸相聲,流量的歸流量,這還是需要德雲社好好修煉的一課。


文章 ∣ 徐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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