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和两位朋友进山拜访他在终南山里住山修行的朋友。从山下宽阔的马路到进入几乎只能容纳一个车宽的路面,一路蜿蜒盘旋忽上忽下且经常遇到角度接近直角的拐弯,在转弯时车辆长度半径的极限距离下还算顺利的在山上行进着,这才想起临走前朋友问过山路驾驶水平咋样的问题。行走了十多分钟山路变得越来越窄,在最终经过了一个向下很陡的窄长山坡后紧跟着一个九十度的下坡急拐弯处车速很慢的通过时,从车前一侧飞过一群喜鹊,散落在另一侧的果树上,或许是平时见得人不多或村民们不曾伤害过它们,所以不太怕人,随意你们拍照、议论,人和鸟都自顾自的热闹着。转过弯后地势渐渐平缓开阔起来,也是相对那条路面的开阔。朋友说到了。
下车环视四周,到处一片冬日的萧条,落掉叶子的树枝密集的分割着所有的视线,树干遒劲的依地势高低生长,树很多,能想到夏天的那种遮天蔽日的凉爽。南面有山,所处的平台向北延伸,逐渐形成缓坡,一百多米的远处是鸟瞰的山下。不宽的地势上有几户人家的房屋,房屋的背后有巨大的土石参杂的高大堆体和粗壮的树木,对面一侧就是缓坡向下伸长渐深的沟道,沟里也是树。这些房子都是六七十年代甚至还早一些的土坯房,现在已经很难看见到。没有院门,屋子的房门外就是停车的地方,一条踩踏后光亮的小路就从各户人家的门前通往向前。房屋分布都根据山地的起伏变化而定,各自错落的分散着。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朋友这位修行者的地方。这里是有院墙的,也有门。院墙是“透明”的,是用铁丝网围绕,上面爬满了细细的植物藤蔓。冬季里枯黄的叶子透过阳光,一片一片轻盈薄透。后来才知道这一圈简单的铁丝网是为防野猪的不期来访而设立的。
进入院子时需要经过一道木门,门框是用树桩马蹄形搭起来的一个门框,而门是用数根树枝编起来的,不能推,得向上提起后再推动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推开的门扇除了一侧和门框的树桩有铁丝扎捆作为门轴关系,其他部分在推开时会软软的像要倒掉一样,关上之后它会自然绵软的倒在门框上后这就算关上了门。门框上有人字型的棚顶,上面撒了芦苇,芦苇花的一头向下篷着,像建筑的挑沿。整体随意而自然、也很古意,是古诗里出现的“柴门”吧。也由此可以感知到主人质朴的诗意生活及她对小院的定位,门上有个小木牌上书:未经邀请不得入内。进入院子,很平整,阳光也足,视线越过院墙向外开阔着,远处两侧的群山起伏着尽收眼底。在一进入院门的右手是一两间的一排房屋,左侧北边的空地就是院子,往北院墙外是一片耕地和为数不多稀疏的核桃园和一片菜地,菜地同样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再往北不远处就是这个平台的尽头了。院子里有菜有花,几颗小树,一只狗,狗是几年前在山下的垃圾桶里捡的,发现时小狗的眼睛还没睁开,是她抱上山后用筷子蘸着羊奶喂活的,所以和她很亲,她说是缘分,也算个伴,就这样相互的守护。院子边上有一颗树根歪了的大树,像向前伸出手臂张开大手后探出身子一样的向下遮挡着什么,树下是一个用两块木板搭起来的茶台,随意却很有味道,发灰泛白的木板平静的阐述了这里岁月的光阴流转。在它一排方向靠近房屋的地方有个遮阳伞改造后的“亭子”,四周挂了竹帘,地面用踩上后嘎吱作响的木工板垫起隔潮的地台,几次我都担心一脚踩烂下去。地台上面摆着一张油漆斑驳的低矮方桌,铺有整洁的桌布、摆放着茶具,一个小黑瓶里插着几朵黄色的野花,一切都甚至简陋但却简洁工整和富有禅意。想象坐在这里看书喝茶、打坐冥思,都极为的静怡。午后的一缕阳光透过竹帘投射在里面,被阳光拉长后一缕一缕整齐的竹帘光影排列着,由实渐虚的影像似在分割着山里的时间,或许在这里,根本不需要钟表指定的时间,只有日月更替的季节变换。只有一个人能独处时,才会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万物自然的关系,自己和自己的关系。这时忽然想起了比尔•波特在《空谷幽兰》里的一段话:在整个中国历史上,一直就有人愿意在山里度过他们的一生:吃得很少,穿得很简,住的是茅屋,在高山上垦荒,说话不多,留下来的文字更少—也许只有几首诗,他们与时代脱节,却并不与季节脱节,他们弃平原之尘埃而取高山之烟霞,他们历史悠久,而又默默无闻,他们孕育了精神生活之根,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社会中最受尊敬的人。
离开这里时天已渐黑,随着车灯在转来绕去的山路上的跳动,宁静的心绪被广播里一男一女的说笑节目不合时宜的嘈杂着,猛的感觉到又要把一颗短效放松的心带往了尘世,一路无语。就像比尔在书里说的,对于城市中的人来说,每天面对无数欲望颠沛,要能保持自持修行的坚韧,遵循品德和良知,洁净恩慈,即使不置身于幽深僻静的山谷,也能自留出一片清净天地。
心远地自偏,而安身之地就在于这颗心的安放了。路上和朋友约定,下雪天再进山,寻芳雪中飘着的那几缕孤独的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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