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有兩對親姐妹比較有名,一個是尤二姐、尤三姐的“紅樓二尤”。一個就是王夫人手下的丫頭金釧兒、玉釧兒。有意思的是,曹雪芹是從《金瓶梅》中直接拿來的金釧兒、玉釧兒之名,這對姐妹有一個作用就是說明《紅樓夢》確實借鑑了《金瓶梅》,曹雪芹也毫不掩飾,毋庸諱言。
《金瓶梅》中金釧兒、玉釧兒這對姐妹花姓韓,是一雙妓女,周遊在西門慶身邊討生活。曹雪芹將二人之名從《金瓶梅》借來改姓白,是賈家家生子。為王夫人身邊大丫頭之二,與彩霞彩雲並列。
曹雪芹之所以安排金釧兒、玉釧兒姐妹,自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姐姐金釧兒種了因,妹妹玉釧兒承了果,最後都與賈寶玉的人生交織在一起。
第三十回,賈寶玉晃盪到王夫人房中,碰到給午睡的王夫人捶腿的金釧兒,一頓言語調戲後被王夫人聽聞,盛怒之下將金釧兒攆了出去。
金釧兒不堪被人閒言碎語說她被賈寶玉強姦,又說她作風不好勾引主子等等,無顏苟活投井自盡。王夫人感念多年主僕情誼賞賜了銀錢還要贈兩件裝裹衣服。最後是薛寶釵拿出衣服給金釧兒裝殮下葬。
金釧兒穿著薛寶釵的衣服下葬,背後的隱喻不言自明。就像“晴為黛影,襲為釵副”一樣,金釧兒和林紅玉又是另一對影射釵黛的丫頭。
白金釧兒之名與薛寶釵相對應,“白”,“雪”之色也;“金”與“寶”均示其貴;“釵”為頭簪,“釧”為手鐲,都是女子首飾。對映關係不可謂不巧妙!
更巧的是金釧兒的生日與王熙鳳一天,九月初二。王熙鳳是賈家兒媳婦。薛寶釵也是賈家兒媳婦。金釧兒對賈寶玉來說,身份呼之欲出。
金釧兒因賈寶玉而死,讓他非常內疚。九月初二一大早,他和茗煙出城去到水仙庵祭奠,是內心將金釧兒當成“妻子”一般。寶玉回來後,林黛玉借《荊釵記》中王十朋譏笑賈寶玉大老遠跑出去祭奠金釧兒:
(第四十四回)說眾人看演《荊釵記》,寶玉和姐妹一處坐著。林黛玉因看到《男祭》這一出上,便和寶釵說道:“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裡祭一祭罷了,必定跑到江邊子上來作什麼!俗語說‘睹物思人’,天下的水總歸一源,不拘那裡的水舀一碗看著哭去,也就盡情了。”寶釵不答。
王十朋以為妻子死了,江邊祭奠亡妻,預示賈寶玉心中不安,自覺將金釧兒當成妻妾祭奠。
其實,不光賈寶玉不安,賈政王夫人心中也不安。好好的丫頭因賈寶玉造孽而死,古人篤信恩怨報應,也怕金釧兒死不瞑目禍及賈寶玉。
第三十六回王夫人將金釧兒的一兩銀子月錢給了玉釧兒,成為賈家第一個拿二兩銀子月錢的丫頭,比襲人還早。
有意思在玉釧兒的二兩月錢是官中出錢合法,襲人的二兩月錢是王夫人私下給的不合法。
二兩銀子月錢是賈家姨娘的規格,玉釧兒與成為賈寶玉準姨娘的襲人同時拿到二兩月錢,王夫人背後之意,玉釧兒可能體會不出,但王熙鳳捕捉到了。
(第三十六回)鳳姐答應著,回頭找玉釧兒,笑道:“大喜,大喜。”玉釧兒過來磕了頭。
玉釧兒死了姐姐,每個月多得一兩銀子沒什麼“大喜”的,大喜背後真正用意,是點出王夫人有意將玉釧兒給賈寶玉做妾,補償金釧兒之死,以慰金釧兒亡魂。“大喜”在古代也有定親成親之意。
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這二人出場在怡紅院登堂入室,賈寶玉身邊丫頭一見她二人來都散了,就算襲人也給玉釧兒讓了位置,預示襲人遠嫁,與玉釧兒鶯兒有關。
(第七十二回)賈政因說道:“且忙什麼,等他們再念一二年書再放人不遲。我已經看中了兩個丫頭,一個與寶玉,一個給環兒。只是年紀還小,又怕他們誤了書,所以再等一二年。”
賈政說看好兩個丫頭給賈寶玉與賈環,只能是王夫人房中丫頭。而他與王夫人想法一致,選中的只能是玉釧兒。
八十回後,黛死釵嫁,賈寶玉迎娶薛寶釵,鶯兒一定會陪嫁,就像平兒一樣成為賈寶玉通房丫頭。而賈政王夫人再將玉釧兒賜給賈寶玉,就有了一妻二妾,與賈政相同。
古人雖說可以一妻多妾,但沒有當家的公子不可以比父親姬妾多。
古代士大夫妻妾標準為一妻二妾。賈政、賈赦、賈珍都沒超過這個數。其他那麼多女人,都屬於“姬”和通房丫頭範疇,沒有妾的名分。
賈寶玉因玉釧兒、鶯兒不能納襲人為妾,不得已將之嫁給蔣玉菡。
金釧兒、玉釧兒姐妹與賈寶玉有夫妻之名,但賈寶玉勢必會負了她們。
金釧兒死後穿著薛寶釵的衣服,預示薛寶釵被埋葬的一生。金釧兒用命給玉釧兒換來的出身,也被賈寶玉辜負,影射薛寶釵被賈寶玉棄後孤獨終老。
至於玉釧兒最後結果如何,不得而知。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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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程乙本·啟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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