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我師父侯耀文!


郭德綱:我師父侯耀文!

文|郭德綱

2007年6月23日,我赴安徽參加某綜藝節目的直播,下午五點鐘,突接電話,我的恩師侯耀文先生去世了。

扔了電話,淚如傾盆。6月21日,我與師父在天津分手,不到三十六小時,天就塌了。窗外,暗近黃昏;室內,燈影迷離 ,遙望京都悲聲大放。哀莫大於心死。

時間到了晚上七點,離直播越來越近,工作人員催了很多次。我無奈地起身,做藝人首先要有藝德,無論如何,工作是要完成的。給德雲社打了個電話,安排好弔喪之事後,便趕奔直播現場。大廳外,數名工作人員過來安慰我,我只覺頭重腳輕。坐在沙發上,心亂如麻。

走進現場,嘈雜一片。燈光音響煙霧舞群,各部門都在作直播前的最後準備。眾主持人圍上來,關切地注視我,我嘆了口氣:“開始吧。”

直播開始,現場沸騰了。導演大聲喊著:有請主持人郭德綱!我大步走出,迎著歡呼,迎著掌聲。燈光璀璨,音樂震天。一排冷煙花躥出,光華耀眼,從臺上望去,臺下的于謙一臉悲哀。我又何嘗不是?那一刻,煙花起處,我心悽然。

郭德綱:我師父侯耀文!

24日一早,搭頭班機,我們回到了北京。車行駛在高速上,淚就止不住了。于謙以手捂臉哭道:“老頭太狠了……”是啊,剛五十九歲,7月17日的生日,我已訂好飯店,準備請數百人來給師父祝六十大壽,哪怕是過了生日再走呢。我們哭了一路,一直哭進玫瑰園。下了車,師兄弟們都圍了上來。哪顧得上寒暄,撲進靈堂,倒地便哭。自當年夜走黃村之後,我再沒哭過,這次可說是撕心裂肺,眾人把我攙起來後,只覺得眼前一片昏花。

郭德綱:我師父侯耀文!

2004年,師父收我時,無數的人趕往玫瑰園進讒言阻攔此事。先生力排眾議,終於使我立於侯氏門牆。先生待我之情,如父子一般。常於演出後接到先生電話:“炸了醬啦,來吃麵吧。”“我這有一堆海鮮,快拿走。”閒時,我們爺倆最愛乾的事就是比唱戲,師父有時像小孩似的,要是有一段我不會唱,他能高興一晚上。一次他唱了一段怯弦子書,我沒聽過。師父樂壞了,先拿紙給我寫下詞來,然後樓上樓下地喊:“ ,郭德綱也有不會的!”


師父聰明絕頂,堪稱大家,一生創作表演了許多的作品,中國相聲史上有師父濃重的一筆。師父去世前不久,打來電話,要到我家住一夜 。我很詫異,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接來家之後,我與先生徹夜長談。那天他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從幼時的家庭環境到從藝的經歷,娓娓道來如白描長卷,很多事情是我原來從不知道的。那一晚,我至今歷歷在目。那一晚我才知道,看似很強硬的師父,內心有那麼多的悲苦甚至是委屈。他自尊心極強,人前撐著繃著,不露分毫;人後又無從袒露,這一生太不易了。


郭德綱:我師父侯耀文!

那晚,師父和我詳談了德雲社的發展,並主動提出要給學員上課。還興致勃勃地說下次唱戲演舞臺劇一定要叫上他。本來,下半年我們要搞“傳統相聲失傳曲目專場”“瀕臨失傳曲種專場”及連臺本戲“四十八樁無頭案”等,師父是我們的藝術總監,但這一切,都已經成為夢想,一個永遠圓不了的夢。

吾師一生,金車之富,侯門之貴;簪纓之華,紫藻之懋;雅流倜儻,王者之風。徒以潦倒之身等下之才,蒙先生青目,而得立雪侯門,榮幸之至。今高山猶在,流水無情,紙鳶斷線,舶落驚濤,白雲深處,黃鶴杳然。怒問蒼天,何奪我良師,而存粗材於世?伏地泣血,心痛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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