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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玄第二次入宫时,距离上次已十年。她伏于帝王膝上,满头青丝裹着削薄的肩,颤抖如一叶孤舟。
宫人忍不住出声,她方才回首,脸上浮起一丝羞赧,面容如同少女一般娇艳:“师兄来了。”
景帝怜惜地抚过她的长发:“那嗜血的怪物已经威胁到你的宫殿了,故而朕叫了你师兄过来看看。”
原是最近宫中有一妖物作祟,吸食了数名宫人的精血,宫中侍卫偶有撞见其身形,但见皮肤惨白如雪,身形佝偻不下老妪。
言谈间,忽有宫女来报,灵妃犯了心悸之症。
景帝不悦:“朕又不是御医。”
白黎柔柔一笑:“陛下去瞧瞧吧。”
连番劝说,景帝方走。
顾玄静问:“灵妃是谁?”
“去年入宫的新人,懂得一些逗人开心的法术,才给了她一个灵字的封号。”
“他在接你入宫后,还是纳了很多妃子。”
她抚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嘴角浅浅含笑:“哪里有皇帝为了一人放弃整个后宫呢?”
顾玄静了片刻:“但你却为他放弃了长生。”
白黎眉眼闪过一丝黯然:“我心甘情愿。”
白猫通晓人性一般,伸长猫尾,温柔地抚过她脸颊。
曾几何时,他们在昆仑山恣意妄行,天地笼炉,岁月流逝,也付之笑谈。直到那一年冬,人间南方遭遇洪灾,妖兽借机横行,刚刚成为太子的江停云徒步登上了昆仑,一切都变了。
他躺在一株梅树下,青衣墨发,面容英俊至极,白黎将奄奄一息的太子救下。而后伏妖途中,人间太子带她看遍红尘,满街珑灯,花开千树,泛舟湖上。
再回昆仑时,只有顾玄一人。
她说,她想陪那个人一同老去。
她废了修为,为他穿嫁衣,绾青丝。顾玄没有礼物赠她,只在回到昆仑后昭示天下:昆仑,永远站在太子江停云的一边。
不久,江停云顺利登基。
后来的后来,顾玄受邀再入宫墙,可他发现,他的小师妹,并不如当初那般快乐。
或许是因为有倾城之色的灵妃,又或许是因为宫里的其他人。顾玄踏遍宫中寻那妖物,却发现这宫里的妃子竟怎么数也数不清。
顾玄说:“若是不高兴,就同我一起走,师父已将掌门之位传我,我自能护你周全。”
白黎摇了摇头:“我说过,要陪他一起老去。”
昆仑的人,一向固执。
江停云最宠爱的人,依旧是白黎。顾玄知道,江停云看着白黎的目光,总是充满温柔,可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只看着白黎一人。
许是知道顾玄的厉害,妖物雌伏了很久都不曾出来。
月圆之夜,顾玄独自一人登上观星台,白黎说,那高台曾是为她眺望昆仑所筑。
月华之下,深宫如覆白霜,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顾玄的耳目。他从月升等到月落,终于闻到一丝血腥气。
顾玄持剑飞掠,踏过屋檐,刺向宫墙阴影。只见一片血雾扑面而来,浓臭血腥,是修道之人最为忌讳的。
“没抓到?”
白黎愕然,江停云刚刚从她殿中离去,她披散着发,眉头紧锁,仿佛不相信自己惊才绝艳的大师兄也会失手一般。
顾玄松开紧握的手:“只撕下了这块衣料。”
这种妖物是借了某种秘法,饮血为生,可女子为之,可保容貌不衰,男子爱慕。白日可化作他物,到了夜晚,才会化为原形。也就是说,宫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江停云即刻令人去查那衣料,不出半日,已有了结果。
白黎梳起长发,怀抱白猫坐在景帝身边,而灵妃鬓发凌乱地被拉扯进殿,白猫都被她这模样惊地跳下台阶。
那无疑是个美貌娇媚的美人,站在阶下一双眼睛却透出狠毒的光:“白黎,你才是蛊惑君王的妖精!”
景帝拂袖一甩,砚台砸破了灵妃的额头,灵妃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景帝。
“妖物,你可知罪?”
血顺着脸颊流下,灵妃痴痴地笑:“我有什么罪?难道你以为我是那个嗜血的怪物?”
景帝眼角一沉:“宫里懂得一些法术的,除了你,还有谁?”
灵妃指向帝王身侧的白黎,“她!”
“荒唐!”
帝王已经失了耐心,只唤人拖她下去,灵妃尖叫起来,殿中乍然起风,身子一扭,殿中乍见血雾重重,顾玄分决拨开迷雾时,灵妃已抱住了景帝。
“陛下,您说过会爱我,会相信我,这一生除了我,不会再看其他女子一眼的。”
灵妃痴痴看着他,十指蜷曲,尖尖的指甲抠入江停云的肩膀,她的面容迅速衰老,长发如雪。
景帝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口中却低低一叹:“阿樱,朕说过的,只爱你一人。”
景帝抚过她的眼睛,不胜温柔体贴,灵妃嘴角含笑,“我就知道——”
声音忽然断裂,一低头,匕首已没入腹中,那是顾玄给景帝的匕首。
“你……”
“所以你安心去吧。”
景帝淡淡道,面无表情地擦着手。“朕说过的,只爱你一人”话音未落匕首入腹“你安心死吧”。
灵妃倒地,化为一具佝偻身躯。
“阿黎,没吓着你吧?”
景帝握紧白黎的手,轻声细语地问她。白黎却忍不住颤了颤。
白黎记得,灵妃刚入宫时,景帝独宠一时,为她描眉作诗,为她一夜栽满宫廷的樱花,只因灵妃名字里带个樱字。
说到底,这嗜血的法术,也是为了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可如今杀她,都不曾再看她最后一眼。
尘埃落定,顾玄启程回昆仑,他再次问了一遍白黎。
“你不后悔?”
白黎依然浅笑,眉目如画一如往昔,弱不胜衣却坚定不移,“我爱他,师兄。”
顾玄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回首道:“你还是像当初一样。”
一样美丽,一样倔强。
至死不悔。
夜色降临,目所能及,一片苍茫。
这样的夜,景帝酣睡,偏有一尾灵巧的猫,偷偷溜出了宫门。
月色下,猫形越发壮大,形容扭曲,最终变成一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在宫中飞快地穿梭,像鬼影一样。
独守花园的宫女背后只觉一凉,片刻后,已悄无声息地化作一具白骨。
妖物舔了舔嘴角血迹,转身欲走,额头却被一阵金光刺入,一抬头,整个人已被阵法困住。
她忍不住发出咆哮,拼命嘶嚎着撞击着法阵,十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你冲不破的。”
樱花树后转过一袭白衣,眉目沉静而怜悯。
是顾玄。
妖物顿时委顿在地,苍苍白发撒了一肩。
他轻声,“为什么?”
顾玄跪在地上,拨开她遮面的长发,露出狰狞的面容,“你将当初散去的修为化作那只白猫,指使它在灵妃身上施了术,才让她变成最后那副模样的是不是?”
妖物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锋利的牙齿磨着顾玄的腕骨,但他没有松手,仍旧捧着那张丑陋衰老的脸。
他感觉到一丝丝凉意滴在手背上,嘶哑的嗓音从妖物口里发出,“我恨灵妃,她进了宫,云郎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所以你借我的手已经杀了她,为何还要用这种秘法杀人?”
她呜咽起来,“世间女子容颜易老,我只能维持自己的容貌他才会爱我,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师妹,同我回去吧?”
“不……云郎他是喜欢我的,师兄,你让我再见见他。”
顾玄眼神悲悯,“你在他眼中,与灵妃有何不同?”
妖物固执地摇头,“不,他爱我的。”
顾玄苦涩一笑,“你若被他杀了呢?”
“那就是我的宿命。”
妖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推开顾玄,跌撞着往寝殿走过去。
顾玄静静站在那里,寝殿里顷刻发出尖叫声,女子哀怨的哭泣声若隐若现,“云郎,云郎……”
声息忽断。
顾玄踏入寝殿时,白发的妖物伤痕累累地伏倒在地,心间插着一把匕首,仍旧不甘心地望向景帝,朝他伸出皱纹遍布的手掌。
景帝惶恐地看向顾玄,“杀了这个妖物,你杀了她,杀了她。”
“陛下,你认不出她是谁?”
景帝尖叫,“不管她是谁,杀了她!”
顾玄叹了口气,手中金光乍现,眼中不尽凄哀,“师妹,你看清了吗?这就是人心。”
“是我……输了,杀了我吧。”
妖物呜咽一声,眼中落下泪水,枯萎的身躯如尘埃散去,须臾不见。
景帝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中尽是凉薄。
宫中妖物尽除,景帝大悦,赏赐顾玄无数珍宝,但他什么都没要。他走时却只带走了一只竹篓,白衣来,素衣去,两袖清风。
去时宫墙外飘了细雪,绵绵长街如雪道,身后朱门寂寂,不尽哀怨。
顾玄侧目看向那竹篓,轻轻道:“昆仑的雪你还记得吗?”
竹篓里似有轻轻碰撞声。
“我们回家。”
竹篓盖子被顶开,露出一只雪白的猫耳。
一声轻叹。
“好。”(作品名:《妖祭宫墙》,作者:慕醉。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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