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湖泊与夜雨的忧伤

几年前一次无意间的阅读,读到吴冬的几首诗,却对那次无意间的阅读在意起来。在意诗人吴冬给了我阅读以实在的价值。于是,就打电话给一位做诗刊的朋友,言说吴冬的诗歌如何如何。说也巧,这位朋友也认为吴冬的诗不错,并说正准备发表吴冬的一组诗,问我可不可以写几句读吴冬诗的感受。我当即答应,说可以试试。朋友说要给我一些关于吴冬身份及经历的介绍,我说不用,我们只说诗。不去听朋友说诗人的身份经历并不是拒绝了解诗人,实则是沿袭我的习惯:写读诗心得时,只从看到、读到的诗出发,在其诗作中发现诗,在其诗中来品读人。今天读吴冬的诗,亦如此。

在我看来,能写出动人诗作的诗人有两个类型,一类是应着某种召唤与使命写诗的人。这类诗人的诗作中往往有着厚重的社会生活内容。一类是应着自己内心的波动写诗的人。这类诗人的诗作中往往有着丰盈复杂的个体情感。古人所说的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吴冬的诗,显然是有我之境,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命令写诗的人。

从倾听夜雨的忧伤,到走进阳光的湖泊,这是我在阅读吴冬这本诗集初稿的最初感受,也是今天我对吴冬诗作艺术特色认知的坚持。在我看来,无论是站在阳光的湖泊里倾听夜雨的忧伤,还是在夜雨的忧伤里遥望阳光的湖泊,这两端,都是吴冬这个人的生命真实,也是她的诗呈现出的温度,调式的色彩。从另外一个层面上说,它们都是吴冬用诗表述的她的生命体验的刻度。

阳光的湖泊与夜雨的忧伤

“阳光的湖泊”和“夜雨的忧伤”其实都来自她的故乡。故乡是她诗性情感的根源。她在最后的修订版中,把她写的故乡以及与故乡有关的诗作集中放在卷首的第一辑里。这样的修订让我进一步认识到故乡在她心中的分量。同时让我更加清晰地理顺了我的一些阅读感受的来龙去脉,也让我捕捉到了一些她诗作背后的暗语——青春的漂泊与故乡的迷失。这些,也许是我更感兴趣的话题。因为这个话题更具有时代共有的特点,也是一代人特殊的生命体验。

从这点出发,我们方可比较自信也是自觉地判断诗人诗作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比如吴冬的这些诗作:故乡、异乡、母亲、相聚、分离、站台、回家、阳光、河流、时间与夜雨,“周而复始的欢喜”“马不停蹄的忧伤”,等等这些,构成了吴冬的日子,构成了吴冬诗歌意象的自然。如果此时我们把思维稍稍向外拓展一下,也许就会发现,吴冬的这些“日子”,不正是她这代人的日子吗?吴冬的这些诗性自然不正是她经历的这个时代的诗性自然吗?在这些诗性意象中,我们似乎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它们之间对立而又统一的对应物。

聚合的无常不是自今天才开始的。也许,正是因为死亡,生命的真相方可得见。而生离别,才会有了如此揪心的痛,才会有了如此巨大的撕裂感。

在情感的原野上,就一个具体的人而言,爱的过程往往是一种流浪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讲,爱亦是一种燃烧的时间,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具体的、不可移动的物理空间。其实,不管是就时间而言抑或就空间而言,爱作为人们的情感居所都是模糊的,漂移的,且亦是易碎裂的和不确定的。而人的唯一可确定的、不可变更的居所是你的出生地。

无论我们行走多远,当我们疲倦于远行时,有一个地方总在静静的、温暖的、无条件的等待着你的归来。这个地方,就是你生命的出发地,我们把她称之为故乡。也许,诗人没有想到,当她把自己近十年的诗集在一起时,建构起了她这个人在这个时代的心灵姿态,勾勒出她这些年的命运线影:爱与忧伤、漂泊与还乡以及身居故乡时仍然挥之不去的异乡人的苦楚。

对于这几代人来说,从现实身份与地域关系的关联上讲,故乡离我们并不遥远,但是,故乡却叫不出我们的乳名,它陌生而又疏离。在它那里,我们是客人,我们是异乡人。为什么?因为你与那里的土地已没有紧密的关联。其实,我们的漂泊与故乡的疏离以及我们强烈的异乡人的感受,在本源意义上并不仅仅是我们离开了老屋进城生活,而是我们无论在什么地方生活,都失去与土地生死与共的命理。

吴冬诗中所传达的东西远比我表述的这些要丰富得多,也鲜活得多。不同的读者也许可以读出与之相似的自己;透过诗中的意象,更可以看到广阔的社会现实。

阳光的湖泊与夜雨的忧伤

本文刊登于2020年5月7日河南日报中原风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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