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以物遷,辭以情發——劉勰《文心雕龍·物色》

情以物遷,辭以情發——劉勰《文心雕龍·物色》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也沒有兩個相同的人,奇怪的是人類在面對自然時總能獲得相似的感受,產生相似的情緒,比如看到烏雲會覺得壓抑,聽到雷聲會感到驚恐,看到悲慘的事情會感到傷心和痛苦。這些共同的情感很可能並不是天生就具備的,最初可能先是感知到自然,然後感知到同類,再延伸擴展至其他物類。因為自然是人類誕生以來最先面對的敵人和朋友。它給人類生存的資源,同時給人類毀滅性的打擊。早先的人類通過觀察來認識自然,經歷了崇拜、敬畏、征服,再從無數的經驗中總結經驗,迴歸到和諧相處的軌道上。在這長時期的博弈中,人類對自然有複雜的感情,自然界的雨絲風片都可喚起人類的心動。《文心雕龍·物色》就很精闢的闡述了自然對人心境的影響。


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蓋陽氣萌而玄駒步,陰律凝而丹鳥羞,微蟲猶或入感,四時之動物深矣。若夫珪璋挺其惠心,英華秀其清氣,物色相召,人誰獲安?是以獻歲發春,悅豫之情暢;滔滔孟夏,鬱陶之心凝;天高氣清,陰沉之志遠;霰雪無垠,矜肅之慮深。歲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一葉且或迎意,蟲聲有足引心。況清風與明月同夜,白日與春林共朝哉!


自然與人的情感互動不僅僅表現在人的心情、感知變化上,也通過藝術的方式帶入了文學表達中,自然變成了文學描寫的對象。


是以《詩》人感物,聯類不窮。流連萬象之際,沉吟視聽之區;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屬採附聲,亦與心而徘徊。故灼灼狀桃花之鮮,依依盡楊柳之貌,杲杲為出日之容,瀌瀌擬雨雪之狀,喈喈逐黃鳥之聲,喓喓學草蟲之韻;皎日嘒星,一言窮理;參差沃若,兩字窮形:並以少總多,情貌無遺矣。雖復思經千載,將何易奪。及離騷代興,觸類而長,物貌難盡,故重沓舒狀,於是嵯峨之類聚,葳蕤之群積矣。及長卿之徒,詭勢瑰聲,模山範水,字必魚貫,所謂詩人麗則而約言,辭人麗淫而繁句也。至如雅詠棠華,或黃或白;騷述秋蘭,綠葉紫莖。凡摛表五色,貴在時見,若青黃屢出,則繁而不珍。


描摹自然給文學帶來了很多優秀的篇章,但長期按照舊路發展,也會走到盡頭。因此寫物還要注意在繼承的基礎上創新,才能開闢出新的道路。


自近代以來,文貴形似,窺情風景之上,鑽貌草木之中。吟詠所發,志惟深遠;體物為妙,功在密附。故巧言切狀,如印之印泥,不加雕削,而曲寫毫芥;故能瞻言而見貌,印字而知時也。然物有恆姿,而思無定檢,或率爾造極,或精思愈疏。且詩騷所標,並據要害,故後進銳筆,怯於爭鋒。莫不因方以借巧,即勢以會奇,善於適要,則雖舊彌新矣。是以四序紛回,而入興貴閒;物色雖繁,而析辭尚簡;使味飄飄而輕舉,情曄曄而更新。古來辭人,異代接武,莫不參伍以相變,因革以為功,物色盡而情有餘者,曉會通也。若乃山林皋壤,實文思之奧府,略語則闕,詳說則繁。然屈平所以能洞監風騷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


贊曰:山沓水匝,樹雜雲合。目既往還,心亦吐納。春日遲遲,秋風颯颯。情往似贈,興來如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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