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無處安放的憤怒

我们无处安放的愤怒

有一部名叫《十二怒汉》的电影,影片的场景固定在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十二名陪审员为一名涉嫌杀害父亲的少年定罪。电影非常精彩,可称是影史经典,国内有翻拍,取名《十二公民》,完成度也不差,但是这两部电影都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注意到了两部电影在名字上的巧妙对应,公民和愤怒的人(怒汉),这两者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和区别呢?

三年前,我曾以公民与愤怒为主题,在刀锋书酒馆召集了一次圆桌讨论,巧合的是,那天下午,围着老店那张长条桌坐着的人,正好也是十二个。触发这次讨论的,是红黄蓝幼儿园事件(如果不借助网络搜索,还有多少人能够忆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由于缺乏影音的记录,也没有留下文字笔记,那天具体每个人的发言我已然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讨论一开始是激烈的,到后来竟越来越沮丧,以至于出现了短暂的静默,众人都陷入了困惑与沉思,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尽管作为活动的主持人我飞快地找到新的话题带动大家继续发言,那几秒钟的静默却让我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心头战栗——那是一种死水般的绝望。

静默来自一套组合拳式的追问:针对全民声讨的社会事件,普通人除了愤怒还能做什么?愤怒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如果愤怒只能够持续两三天,很快就会被替代和遗忘,这样的愤怒是不是一种毫无力量可言的假象?如果愤怒最终被证明是无用的,那些罪恶之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脱身事外,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下一次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时,我们还能做什么?

说来惭愧,当时的我也被这一套组合拳给打懵了,给不出自己的答案,内心同样涌动着绝望和无力的情绪。

三年过去了,很多事情并没有变得好起来,有些甚至更糟。这两天,某公司高管鲍毓明性侵未成年养女的事情被媒体曝光,引发了全网的谴责和声讨,我太太对此事异常气愤,转发了不少相关内容,到下午的时候,她突然变得消沉起来。我问她何故,她说,一想到这些愤怒最终都没什么作用,我就越发愤怒,到最后就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了。我猜测她是看到那条广播了,那是一条长长的性侵犯罪者名单:中央美院姚舜熙,刑法大佬赵秉志,上财教授钱逢胜,新城控股王振华……那条广播是叫人不要忘记这些犯罪者,而实际情况却是绝大多数人们的确忘记了,名单中的一些人离开公众视线几年后,又安然无恙地捡起新的身份。他们逃离了法律的制裁,而潜在犯罪者的行为依然猖獗。

我一下子就想起三年前的那次圆桌讨论,当所有人都焦灼于如何破题收尾之时,在场一位西政毕业的朋友给出了他的答案:保持愤怒。这也是我今天对太太的回答,也是我面对所有公众事件的回答。

保持愤怒,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不要因为我们的愤怒并没有直接改变什么而感到悲哀,改变是会发生的,可能在我们看不见的将来,我们应当为这遥远的希望而保持着我们的愤怒,做出我们的反应,无论是言论还是行动,无论那有用或者无用。当有一天我们所有人连愤怒都不再有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事实上,公民的愤怒曾经在一些事件中起到了明显的作用,推动了法律的健全和政策的实施,当年微博上的“打击拐卖儿童”事件便是成功的案例。此外,保持愤怒还有一个前提,便是我们的愤怒并不是一种被调动的情绪,而是来自我们对人的尊重和关怀,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有机会变好。

我们无处安放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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