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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和菲茨傑拉德
村上坦言:“倘若讓我挑選一本最喜愛的書,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不起的蓋茨比》。作為小說家,我把它看作一個標準,看作衡量自己的尺子。”
之於我,《了不起的蓋茨比》已經靜靜地在書架上躺了四年之久,直到今日,自己讀過三遍有餘。一讀再讀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奇妙,就像某個老朋友永遠在等著你話閒聊天,只要你有空,它就端坐你面前。這樣的瞬間,出現在人生低谷時、得意時,出現在瑣碎纏身的繁忙時、抑或庸碌閒散日常裡。
同樣一部作品,不同時間去翻,總會給你不同的回饋。一段故事,就像寄存在字裡行間的心事一樣,總會在閒暇午後光臨,在明月皎潔的夜晚迴盪,在聒噪浮華中慰藉,使人從中獲得能量和寧靜。
就像村上所言:“你信手翻開一頁,讀上一段,一次都不會讓你失望,沒有一頁使人興味索然,何等妙不可言。”
喜歡村上的讀者,大抵都會或多或少對菲茨傑拉德有所瞭解。因為村上的《挪威的森林》,追本溯源,於是找到《了不起的蓋茨比》。順藤摸瓜,按圖索驥。這也是女作家楊絳先生分享過的一種尋書方法:當你不知道讀什麼書的時候,就去讀你喜歡的作家喜歡的書。
《了不起的蓋茨比》,一個窮苦出身的青年軍官,因為涉足貴族階級,戀上上流社會的女子黛西,一個華麗的夢由此在蓋茨比的內心冉冉升起。至此,蓋茨比已經在心底給自己搭建了一座理想殿堂的模型。為了“奔現”自己的愛情夢,他在歷經一番摸爬滾打之後,歸來時腰纏萬貫,富甲一方,成為人中翹楚,商海精英。與黛西的愛情,像是一個遲到的夢。不忘初心的他,開始對已婚舊愛(黛西)展開窮追猛打,試圖再續前緣。但最終,他親手掐滅了生命的火焰,化為一曲悲愴的英雄哀歌。
就寫作手法、作品風格來看,菲茨傑拉德(以下簡稱菲氏)筆調清新,節奏歡快,彷彿散文一般,又如詩意的韻腳,意味雋永,飄飄然似春風拂面,又像墨綠夜空下的深沉燈塔,屹立闌珊處,迸發著深邃光芒。言語風格,柔情似水,舒適靜美,款款而來。在這輕盈筆觸之下,讀完後卻是沉重發人深省,深邃意味雋永的。
相比於村上《挪威的森林》,在寫作手法和思想底蘊上,兩部作品有著不謀而合之處,均是以歡快明麗的節奏呈現了一種深沉而憂鬱的主題思想。《挪威的森林》,言語優美,意境深遠。“悽”與“美”,一種藝術形式。村上通過一系列的自然描寫和特定環境與人物性格的相互滲透,將日本文學中悽美的“物哀”思想滲透其中,使得作品形成了憂傷、孤寂的整體效果。
連日溫馨的霏霏細雨,將夏日的塵埃沖洗無餘。片片山坡疊青瀉翠,抽穗的芒草在十月金風的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雲緊貼著彷彿凍僵的湛藍的天穹。凝眸望去,長空寥廓,但覺雙目隱隱作痛。清風撫過草地,微微拂動她滿頭秀髮,旋即向雜木林吹去。樹梢上的葉片簌簌低語,狗的吠聲由遠而近,若有若無,細微得如同從另一世界的入口處傳來。—— 挪威的森林
從敘述視角來看,作品以尼克第一人稱的自我視角展開敘述,為我們描摹了時代畫卷裡的稜稜面面和犄角旮旯。極強的代入感,彷彿一場跨時間的對話,身臨其中,視野開闊。就像尼克在作品中獨白的聲音: “我既身在其中,又身在其外,對人生的千變萬化感到陶醉,同時又感到厭惡。”
尼克作為蓋茨比的鄰居兼朋友,是蓋茨比悲劇來龍去脈和前因後果的目擊者。從最初奔向繁華洶湧的紐約,再到最後迴歸中西部,他看過了資本的利慾薰心和蠅營狗苟。
蓋茨比的命運,是耽於幻想的決絕。
茫茫夜色,那一盞綠光虛幻而渺茫。夜晚燈光,本應燈火通明,但它卻迸發著綠,這本身就是一種暗示。那一抹“綠”,並非真正的人間煙火,也不是希望之光,而是富貴階層以錢帛物慾堆積起來的燈紅酒綠和聲色犬馬。蓋茨比伸出去的手,具有雙層意義,一方面,是對物質、金錢的追逐;另一方面,是架空的愛情理想的遙不可及。
幻化的理想主義,跋涉泥淖的英雄
蓋茨比,直到他死前的最後一瞬間,也依舊活在自己親手搭建的空中花園裡。在對待所愛面前,他孤注一擲地付出,毫無保留地傾其所有。臨死之際,也不知道那顆瞄準他的子彈背後的蠅營狗苟。
北島說:“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金錢的魅力、物質的豐腴,在蓋茨比的眼裡,這些才是自己夠得著黛西的前提和基石。比之於今天,等同於某種不敢輕易談婚論嫁的社會群體,在車和房子、票子沒有保障的前提下,愛情很可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所以,年輕的蓋茨比保持了一個相對清醒的頭腦——他扭身出走,留下一個“不破樓蘭誓不還”的決絕背影。幸運的是,天道酬勤,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的努力兌換成了實實在在看得見的真金白銀和玉盤珍饈。大步流星,信步款款而來。初戀黛西,彷彿就在眼前,好像唾手可得。
階段性的目標得以達成,他一步步為自己的理想埋單,從身份低微的軍官向富庶階層過度,這是人生的一次晉級。
擁有財富,是實現階層轉化的第一步,也是他褪去自卑、貧窮的外衣向上晉級的必要條件。
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蓋茨比是幸運的。立定自己的目標,即使高遠奢華,可他在一步步實現,一點點靠近,可能這個過程有點艱澀、有點見不得光,但他來到了人生某種階段的所在。
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也就只能看見自己想看見的
夜霧迷濛,皓月懸空。綠光,象徵的是浮華的夢。
貧窮可以依靠努力奮鬥就能掙脫,愛情卻不是一廂情願就能決定的。蓋茨比的命運,可以分為兩個階段。
1、為物質的豐腴以及達成;
2、踏入富庶階層後幻想的繼續。
蓋茨比,他在自己的世界裡勾勒出了別人的模樣,單方面達成了和黛西的某種契約。他的臆想,在於一味滿足對方的需求,毫無保留地付出只會增加他的付出成本,付出越多,成本越高。這種付出是能量的一種投射,付出背後,是對幻想的依賴。
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失去自己了。
心理學家麥基說:“當一個人內心充滿某種情緒或想法時,心裡就會帶上強烈的個人偏好暗示,繼而就會去現實中搜尋相關信息,最終形成一種心理定勢。”
心理學上將其稱之為認知偏差。也就是說,當你相信某件事、某個人時,你便會千方百計地搜尋各種數據和證據去捍衛它。這個過程具有一定的排他性,那些不利條件和不確定因素會自動忽略,從而使得認知主體得到一個可信賴、符合預期的結論。
認知偏差就此產生。它和認知主體息息相關,但很多時候認知主體卻對其一無所知,並深受其影響。
蓋茨比如此。
感情的世界,就像拉皮筋一樣,拽的越緊、越用力的人,往往結局越難善終。所以,紀伯倫才說,愛是合一、也是離析。
再度歸來的蓋茨比,當他看到昔日女友時,依舊抱著最初幻想。在他的潛意識裡,她還是昔日那個夢中人。在一系列的策劃、安排之後,通過尼克實現了自己和黛西的再度幽會,參觀豪宅,觀摩他積攢的財富,將一切體面和富麗堂皇推到她的面前。
蓋茨比的投入和能量的傾注,使得他形成了這種心理定勢。
一個嗜酒如命、以賭為樂的男人。他有兩個兒子,同樣的家庭成長環境,成年後兩個兒子的人生之路出現了天壤之別,一個因為耳濡目染,習得父親的種種惡習,成了賭徒和酒鬼,另外一個兒子卻學識淵博,成了被人敬仰的律師。
同樣的環境,如何造就兩種不同人生?
他們對於自己人生的說辭是:“我有這樣的家庭,還能怎麼辦?”
每個人都只能看見自己想看見的世界,每個人看見的世界也只是自己內心的世界。
所以伽達默爾說:“所有的客觀都是主觀,所有的意見都是偏見。”
明白了這一點,我們就很容易理解蓋茨比命運的悲劇。除了簡單批判,更需客觀審視。
文學,即人學。
不止文學作品如此,我們對待生活的態度,也應當提升至這個檔次。人生就像建房子,你是裡面的工匠手。當房子坍塌的那一刻,一切都朝著毀滅的方向而去。
所以,生活的最好姿態就是,在砌就高樓大廈的時候,時常走出自己,站在外面審視房屋結構,優化策略。畢竟,錯的方向上,及時止損才是最大智慧。規則的挑戰,契約的背離,自然的疏遠
和《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樣,菲氏的《富家子弟》同樣也是階級的大碰撞和摩擦。
富家子弟安森,從小家境優渥,出身富貴。
正是他與身俱來的優越感,讓在他感情道路上處處碰壁。為了卓爾不群的自我標榜,戀愛中,他不肯放下自己的身份、架子,儘管他是深愛波拉,最終還是葬送了愛情,裝作若無其事,卻已陷入痛苦的深淵;第二段愛情中,他佯裝愛上杜麗,但隨之紈絝之氣又在他身上顯現,他征服了杜麗,但卻又將她甩開。依舊是優越感在作祟。第三段戀愛也星光暗淡,充滿崎嶇、坎坷。依據原著細若遊絲的暗示,安森的優越感不會帶給自己幸福,只會承載他的空虛和孤獨。
愛情、親情、以及友情都在虛化、模糊。蓋茨比否定身世和父親,葬禮上淒涼、寥寥。在某些方面,他突破了自己,實現了財富的快速增長,但最後卡死在愛情的齒輪上,被人情無端拋卻。
《了不起的蓋茨比》和《富家子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蓋茨比和安森的命運悲情有重疊之處。
從精神生態文明的視角來看,20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社會潮流如此,工業化和技術文明正在啃食著精神田園的沃土,愛情、友情、親情的淡化。究其根本,這是對自然的疏離,是對規則、契約精神的突圍。
包括制度。婚姻,是一種規則,是自我的約束,是對對方的責任,更是一種社會信任。湯姆·坎布南出軌威爾遜(汽車修理廠老闆)妻子,蓋茨比覬覦已婚婦女黛西,種種背後,都是對人性的拷問、自我的背離以及自然的疏遠。
菲氏將蓋茨比推向了時代的風口浪尖,披荊斬棘,察覺著所處時代的敗壞與糜爛,但自己卻被拍向海浪深處,殞身折命,留下一聲聲警醒的鳴鐘。或許,這才是作家的偉大之處,時刻覺察著社會的危機,體察著人們的精神世界、物質慾望,從而將時代繪聲繪色加以勾勒,讓人們警醒、自查。
原創不易
杜絕洗稿、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