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阳台看书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小女孩银铃般的呼唤“姐姐!”,紧接着另外一个声音带着认真的回应“哎——”我站起来往下看,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带着口罩在院子里奔跑,后面的小一点,一边笑一边追着喊“姐姐”,大一点的每跑几步总会停下脚步转头看后面,然后郑重其事的回一声“哎——”。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场景居然让我不知不觉看了二十多分钟,两个小女孩在追逐玩耍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其他的对话,只有姐姐和哎三个字的交流,却让听者莫名感觉温暖和安心。
小时候我的身体不好总是感冒,母亲说,每次发烧的时候,我习惯在迷迷糊糊里喊妈妈——“你生病的时候我担心的不得了,特别是听到你哭或者就这样不停喊妈妈的时候,每次我握住你的手你就安静了……”母亲回忆起我的童年这样说。尽管我因为昏迷,并不记得这些事,但能一直记得在打针或者输液的时候,因为怕疼大哭,边哭嘴里就会不自觉地喊爸爸妈妈,不停地反复地喊,只要听到他们也在不停地反复地回答我“我在……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就会莫名忽视针头扎进皮肤,推入药水,抽出的整个过程,似乎恐惧感和疼痛感会减轻许多。
记得奶奶去世那年,父母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并没有在一开始告诉我奶奶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什么样的程度。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接出病房送到了疗养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和父母据理力争要请假去陪她最后这一段时光。最后因为期中考试在即,放弃坚持的还是我自己,每晚自习的时候我总是告诉自己“坚持完这两天,就可以去陪着她了”也在暗暗祈祷上天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等等我,因为我还有好多的话想要对她讲。然而时间之所以残酷,就是因为它从来都不会近人情。奶奶走的很急,急到等不了我靠着楼梯冲上五楼的那几分钟。我见到了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已经是天人永隔,而她却再也无法留住在人间最后几分钟见我一面了。每个人都说,最后的几分钟她走得并不安静,吊着最后那口气张着嘴,仿佛就是在呼唤我的名字,一如从小到大,她笑着走向我,边走边喊出我的名字。回想那十六年的时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主动呼唤我,而我连一句最简单的“哎”都很少回应,每一次因为我的需要呼唤她,她却总能给我最热切的回应,看着我的眼睛,走向我,拉住我的手,笑着问我有什么事她可以帮上忙。
直到现在我都总会回想起,她去世的那个晚上,我发疯似的冲进她的房间,拼命呼唤她,我迫切期待着她的回应,她离世的时候我并没有真正看见她,我不承认床上那个浑身冰冷僵直的人是她。我记得她还在世的时候,习惯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阳光把她的轮廓打磨的那样柔和,她的身体就像是被阳光包裹起来的琥珀,闪闪发亮。我走进去,走到她跟前,轻轻的叫她“奶奶”,她睁开眼睛,冲我咧开嘴笑——“哎”。我记忆中的那个她明明是温暖的,柔软的,总会第一时间回应我的。所以我宁可相信她只是因为呼唤我很多次没有回应而生气了,故意躲起来了。但我愿意等,她一定舍不得我一直等就会出来的。我这么想着,一边喊她一边在心里告诉她“我欠你多少次回应我就呼唤你多少次,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然而奇迹没有发生,时间也没有倒流,梦破灭了,我终是失去了她,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正好最近看到一篇文【爱我就给我恰到好处的回应】。书里说,心理学上所讲的爱,不仅仅是物质上生理上给予满足,而是能在精神上给予回馈,在心理上满足需要,能让对方感受到依赖和信任感。回应就像是一面镜子,你能在对方看到自己的真实需求,比如我需要安慰,需要拥抱等等,镜面是可以反射的,这种反射就是传递关爱最简单的方式。绝大多数人比起吵架更加讨厌冷战,就是因为对于呼唤再也不愿意给与回应,一拳砸在沙包上,连反弹都不会有,就像是单方面关闭了传递爱的通道,何来谈爱,何谈多爱呢?在这样人际关系敏感脆弱多疑的时代,有时候需要的仅仅就是一句信任的回应,一个字一个细微的声音都能给与处在痛苦和无助中的我们莫大的安慰和踏实。人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就像一个盲人,眼前一片黑暗,伸手都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只能靠声音去辨别方向,找寻安全感,而亲人爱人的回应就像是一束亮光,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亮点,都能瞬间找到焦虑和恐惧的出口,那一句“哎,我在”的回应就能拯救所有于水火之中。
高质量的关系就是彼此一个恰到好处的回应,我能感受到你在我身边,你也能感受在我在陪伴着你,两个灵魂彼此依赖,彼此信任,不仅能减轻孤独,还能感受到自己被对方真正接纳了,这样的安全感是没有其他可以替代的。对于所爱所关心的人,不要吝啬你的回应,爱一个人,在他需要的时候,就给他一个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