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网上有一段反映重庆市南岸区涂山镇城管队员在执法过程中，暴力追打水果店店主杨女士时，反被杨女士持刀伤害的视频非常火爆。这个视频的出现，再次引发了人们对城市管理和城管暴力执法的讨论。
从视频画面中我们看到，9月7日上午，当地一大帮城管执法队员围堵在杨女士的水果店门前，殴打事件发生前，杨女士与城管之间的争吵其实并不激烈，双方只是就如何收捡占道摆放的水果问题，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句嘴，连一句骂人的脏话也没有。视频中的画风突变，是由一名城管人员将一个水果筐扔在杨女士脚边后，又被杨女士捡起来扔了出去开始的。
杨女士将塑料筐扔在地上后，这名城管队员立马冲到她面前，口中一边叫嚷着什么，一边挥舞双拳连续猛击杨女士头部。当杨女士极力躲避，转身跑向店内时，这名城管队员又紧追其后，双拳左右开弓，如急风暴雨般打在杨女士头部，直到其被杨女士慌乱中用刀砍伤后才住手。令人十分不解的是，从那段视频中我们看到，当这名城管队员疯狂殴打杨女士时，在场的那么多城管队员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相反，倒是有城管队员有意无意地挡住其他试图接近劝架的人。事后，被打的杨女士经医院诊断为“轻型颅脑损伤，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
事件发生后，从普通网民到专业法律工作者，对杨女士持刀伤害城管队员的行为，发出了“正当防卫”的呼声。按照我国《刑法》第20条之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但是，此案的是非评判有一定的复杂性，难以简单划分。一边是行使公权力从事城市管理的执法人员暴力执法；一边是杨女士“占道经营”后又持刀伤人。在这种情况下，网民们为杨女士发出的“正当防卫”呼声，到底是理性的法律声援，还是对城管暴力执法行为发泄的不满呢？
9月13日，网民们终于等来了重庆市公安局南岸区分局对事件的处理结果。警方通报称:“城管队员杨某桥行为构成殴打他人被行拘，女摊主被追打中挥刀致城管受伤的行为系正当防卫。同时，女摊主行为构成阻碍执行职务，被警方予以警告处罚”。这个结论既在人们的预料之中，也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在预料之中，是因为店主杨女士的行为，符合我国《刑法》中“正当防卫”的认定条件；意料之外是，在以往的相似案件中，持刀伤害城管队员的行为，是从来未曾有过被认定为“正当防卫”，免除刑事责任的。所以有网民留言说，杨女士终于为老百姓扳回了一局。虽然警方最后还是给杨女士安上了一个“阻碍执行职务”的尾巴，其实，这只不过是给当地城管留一点面子而已。试想，没有城管暴力执法在前，又何来杨女士“阻碍执行职务”呢？
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对城市管理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客观地说，一座城市如果缺少城管，必然混乱无序。但是，如果暴力执法，也将会使城市陷入恐慌，失去民生温度。从目前情况来看，城管执法的主流虽好，但暴力执法问题也很严重。远的不说，仅近期媒体报道的就有多起。据《南风窗》报道，2020年7月29日上午，河南开封禹王台区的六名城管队员，在与水果摊主胡某的冲突中，四次将胡某推倒在地，最后一次将她摔倒时，刚好撞在一辆从旁驶过的三轮车上。造成胡某“头部多处损伤、脑震荡、六根肋骨骨折、骶骨骨折以及身体其他部位共二十多处受伤”。 另据江苏交通广播网报道，9月8日，也就是重庆城管打人事件发生的第二天，辽宁阜新市的几名城管人员，因挪车问题与一家二手车店主发生冲突，几名城管一拥而上，将二手车店主项先生夫妇打伤住院。
我国专职城管机构与队伍的出现，是为了适应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发展的产物。1992 年，原建设部颁布《城建监察规定》，授权地方组建城建监察队伍。从那时隶属于各地建设主管部门的城管监察大队，到今天独立行使职权的城市管理执法局，机构虽然越来越规范，但因各地时常发生的打人暴力事件，城管在群众心中，似乎总是难以摆脱暴力执法的形象。可能有人会说，“占道经营”像城市“牛皮癣”，屡禁不止，屡打不绝，个别刁蛮商户完全不把城管放在眼里，甚至暴力抗拒管理。
这种情况的确存在，而且还具有一定普遍性。但是，改革开放40年过去了，在依法治国的理念下，我们的城市管理也应该迈入法治的轨道。作为城管执法者，应该谨记我们是法治社会，既然打着“城管执法”的旗号，就应该依法维护城市秩序，而不是靠拳头，靠人多势众，简单粗暴地管理城市，这显然是与依法治国的初衷背道而驰的。大家都知道，行人、车辆闯红灯，是十分普遍的一种交通违章行为。在执法中，交警也时常碰到一些不讲理，耍横的人。可是，有谁见过交警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将行人或司机胖揍一顿的？问题的解决，最终还是法律的归法律，道德的归道德。
重庆城管这次在暴力执法中不仅有人受伤，而且持刀伤人的杨女士还被认定为“正当防卫”，心中的憋屈是可想而的。然而，这并非是公安机关办了错案，否认了城管执法本身的正当性。其意义在于，对城管过去那种简单粗暴，随意掀摊子、砸牌子，收物品和扣押物品不登记、不出具清单的“扫荡式”执法恶习，上了一堂生动的法治教育课，为暴力执法敲响了警钟。法治社会的城市管理，必须要有法治观念，暴力执法，除了亵渎法律外，同时也暴露出执法者的能力不足。有句名言说的好，只有理屈词穷的人才恼羞成怒地使用暴力。
（本文作者：田声传）
（此文为“汤计典频”工作坊原创，未经允许不得转载。图文编辑：王跃扬）
